自打那一場雨后，我更加努力地在內務府的屬下當差，我的差事依舊如故，為載湉搜羅可以找到的一切西洋書籍。
我發(fā)現最近載湉的喜好有所偏移，閱讀的重心轉到了西洋的政治體制上。這是太后的禁忌，然而我卻顧不得那些潛在的威脅，決定鋌而走險：我串通了負責此項事務的張元濟大人，想了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將西洋書籍包上國學書籍的書皮，用國學書的名義進呈。
這樣，由載湉親手開立的書單，只是留在內務府的檔案里。而交給太后的一份，全都是我這個“侄子”加料之后的產物。
我想，太后此刻應該沒工夫關心載湉讀了哪些書了。太后已經頒下諭旨，命袁世凱在西郊組織一場“秋操”，檢閱大清的新軍訓練的情況。
當然了，我的工作不好干。因為除了“正業(yè)”之外，我還有兩項副業(yè)，現在看來，大有“喧賓奪主”的意思：我的一項工作重點是輔助辦理太后的慶壽事宜，還有另一項，因為掛職在禮部，我和同人們還需準備載澤他們出洋考察的禮儀籌備工作。
正事兒倒也不怎么忙，只是大舅子李蓮英現在經常以老病為由乞休。他很快又回了宅子，而且還是不明緣由地扣下了蓮蕪和我們的孩子。
這日，到新的儀鸞殿去匯報慶壽事宜的我，見到了一身彩繡朝服、一臉喜氣的王欽臣。
多時不見，這個家伙也許壓根兒就沒想過減肥，行走的時候，依然是一瘸一拐的。但是他臉上帶著趾高氣揚的神情，那條跛行的腿似乎成了他“功績”的證明，他左右?guī)е降埽叩蔑w快，一見到我，那張胖圓臉上，仍是一副水潑不進的潑皮模樣。
儀鸞殿很熱鬧。先我一步進門的王欽臣，正在滿面笑容地讀著各地先期進宮的禮單，太后的臉上一團喜氣，見了我，微笑道：“涇德來啦！你們內務府送上來的袍子很好，一會兒你領張?zhí)m德給內務府的人傳個話，就說我說的，各部的人都算上，我要好好嘉獎他們！”
我垂眸行禮，微笑道：“謝太后?！?p> 我的余光看過，早已知道載湉不在殿中，“姑母”雖然穿得花團錦簇，但我的心早已不在此處，此刻連別的應酬話也不愿再說了。
我的小心思，“姑母”顯然是沒看出來。她道：“放了蓮英兒回家休假，你也不來陪我，我也悶壞了！走，我們坐小火車去德和園票上一段！”
火車的速度很快。我們就這樣很快的到了頤和園內的德和園大戲臺。
但是正在看王瑤卿老板唱《汾河灣》的太后，臉色驟然陰郁下來，低聲對我說道：“沈廷玉來報，說皇帝病情加重。涇德……”
我只聽了太后說這么半句，忽然覺得有些心疼，戲的鑼鼓聲很響，我希望這響聲可以分散太后的注意力，讓她不要注意到我臉上微妙的變化。
太后轉眸若無其事地看向戲臺上穿著黑色富貴衣的“柳迎春”，然后對我道：“我覺得他心里有鬼，一定是知道我重用袁世凱，他心里堵得慌！這么多年，他一定還想出來反對我呢吧！你今晚去見他，若是沒有異動便罷，若是……”
太后下意識的住了話鋒，目光狠狠地劃向了我的臉，道：“你是我娘家人，你阿瑪比桂祥強十倍！你可不能讓我失望！”
小駒子的睫毛非常長，得益于這雙秀氣的眼，我垂下眸子，遮住自己的心情，沉聲答應道：“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