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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閣情仇

第三章離別

深閣情仇 仁至 4239 2013-01-07 14:02:18

    離別

  志賢送完恩心回來快到龍府時,頓時一股悲涼籠罩著他的身心,受著病魔折磨的妻子和一直處于悲苦中過活的姐姐,這兩位女子的命運讓他很想嚎嚎大哭一場,倘若不是男兒身,他定會如此做。

  真的想不通,為什么同樣是龍府的小姐,一個倍受著長輩們的萬般寵愛而另一個卻受盡無限的冷落與無端的指責。

  “咳?!敝举t長嘆一口氣,他騎馬進府后,一躍跳下馬,把韁繩扔給下人,就直直的朝自已院子走去。

  進屋,看到他妻子婉兒在大廳里躺在搖椅上睡著,這位置也剛好可以照著太陽,他輕輕走上去瞧了瞧,昨晚咳嗽了一夜的她,現在還睡的真香。示意坐在旁邊的下人好好看護后,他進里屋,從箱內小盒里拿出個被紅色絲綢緞整整齊齊包裹的物件放進自己長馬褂的內袋里又立即出門。

  是有一頓時間沒來這后院東府了,一進這后院大便有一股蕭條氣息,而再進去東府里,可是發(fā)現整個院墻角落處全全開著紅紅的月季花,這花當下可是名花,叫玫瑰花,用于情人間的愛情花,過會回去定得采剪些給婉兒。

  “大少爺,你怎有空過來?!焙文虌審男N房里出來,發(fā)現站著出神瞧花的志賢,于是行禮問道。

  “哦,”志賢被這一叫才回過神來,“我來看看姐姐,不知最近是否安好?”

  這一問,向來剛烈的何奶媽已是喉嚨有些哽澀,“這一言難盡。。。。。。”

  “何奶媽,不必如此?!敝举t上前扶著她進屋,這近六十的歲數在府里也是長者了,她的身份不僅僅是用自己奶水供著冷心到滿周歲的奶媽,她可是當年杜玲瓏的陪嫁丫鬟,只是杜家許多年前因官場上的錯位,已是被殺的被殺,投河的投河,總之都沒得個人生還下來,一夜間人去樓空。不然他姐姐自有個親舅姨娘依靠著也不至于如此?!绊椬拥氖掳?,恩兒今早以上吊為由大鬧一場以解決了,何奶媽是不必擔心這事?!?p>  “這二小姐也是個好心腸子,只是現在每每看到她,心里那個恨啊就不由的自個兒跑出來,同樣是小姐??!”何奶媽順著志賢的意思坐下,“你說,我怎對得起我們家的杜老爺啊,一個女兒死在這兒了,我怎能再讓他的唯一的血脈外孫女又不得善終啊。當年杜大小姐一過,一時找不著冷心的奶娘,我寧可自己喝通奶水的湯藥,也不愿這小主子受委屈,可這些年我卻是沒能為力的,成為無用的老東西了?!?p>  “何奶媽,你已做了你能做的全部了。”志賢為她端上一杯茶。

  “全部是說不上的,我只想著我已是這大把歲數的人,就是拼了這老命我也得護著我的大小姐,”何奶媽接過茶,“好在府里有你這個懂事禮的明白人?!?p>  “何奶媽也不必這么說,我到是從心底一直萬恩地謝著你對姐姐的照顧。”志賢在旁邊也坐下并拿出那內衣袋里的綢緞包裹,慢慢地打開著,“何奶媽,這是兩根細金條,它是我這些年跟父親做生意時父親賞給我的,現在我拿來給姐姐,剛好姐姐不在,所以還請何奶媽你替著保管,若是姐姐必是不收的?!?p>  何奶媽一看這東西,慌忙又蓋住,“大少爺,這可使不得啊,這東西我們也受不起啊。”

  志賢伸手擋停住何奶媽的手,耐心的說著自己的想法?!昂文虌專懵犖艺f,我今早聽三姨娘說要帶姐姐去上海,我是想若是三姨娘再安個好心順著給姐姐牽個好人家,那姐姐定是不必再回這里受苦的,而這個就當做是娘家的陪嫁物,瞧瞧三姨娘她就因為娘家的勢力現在在府上地位可是勝過我母親的,所以這以后必是用得著的?!?p>  聽著這話,何奶媽站起來,走到志賢正面,撲通一聲跪下向志賢不停的磕頭。直把頭與地磕的碰碰響。

  “奶媽,這可使不得啊。”志賢驚訝的趕緊起身站一旁著去扶她起來,“快起來,快起來。”

  何奶媽被志賢硬扶起來,“我可怎么說是好啊?!?p>  “什么也不必說,我是她弟弟,本應如此的?!敝举t再次扶著何奶媽坐下,“最近啊,我四姨娘和我母親又抬上了,她們倆也常拿姐姐的事來說事,一直也是一人唱紅臉就一人唱白臉,最后受難的又得是姐姐。說到我母親,她也固然是有錯的,但也是在大哥死后聽信道士讒言,說那是大娘的魂魄帶走的,加上之前又有人說姐姐是克星克死大娘,所以這一直以來對大哥的思念就怨恨起姐姐來;而這個四姨娘,她是欺善怕惡的主,整日里想著讓別人不得安生為樂子;可這三姨娘是性情中人,處事兒也是得看她心情的;五姨娘嘛,可是天不管地不管的,要管的也只是自已和恩心的穿著打扮。至于志淵和志宏,他們倆也是不好惹的主;而父親他是殘忍的,并且記恨上一件事情是長時間不能忘卻的?!?p>  何奶媽聽著志賢講著這些,這可是事實,但也是府上人人不敢講的,想著今天這是怎么了。

  志賢看她的表情也算是猜著一二,于是接著道,“何奶媽,今天說這些本不該說的話,也是想告訴何奶媽你,如果姐姐去了上海,有個稍好點的去處,定不要再回來,這兒沒有可留戀的更沒有可牽掛的?!?p>  “大少爺。。。。。?!焙文虌屃鳒I了,這個多年被許多事情折磨得已麻木的六旬開外的老人,在蒼老而又布滿皺紋的臉上,熱淚縱橫交錯。

  “這光景可不好?!敝举t勸阻著。

  “我只是不知說什么是好啊,大少爺你一直惦記著我們這些可憐人,得個好的又送來,時隔一些日子也過來瞧瞧我們,我們這些人拿什么來謝你啊,對你的恩情可是什么也還不出手的?!焙文虌屵吙捱呍V說著。

  “自家人,怎盡說這些見生疏話。”志賢心情本是好好的,眼下瞧著大歲數的何奶媽在自己面前流淚心底又難受起來。于是轉開話題問道,“我能否采些月季回去?”

  何奶媽一聽這月季,止住哭泣,又自己一把擦干自己臉上的淚,和著笑道?!爱斎豢梢?,我這就給你拿剪子去,是送給大少奶奶吧,我們得好好裝扮一翻,回頭才能尋得大少奶奶的開心和滿意。”

  “嗯。”志賢也開懷的笑起來,“有勞何奶媽了?!?p>  何奶媽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一兩下工夫,就剪下一把個個苞蕾待放的月季,并用上等的白色絲綢巾包裹著月季的根枝,再用上一根細細的紅線結蝴蝶花型的捆扎好,這一來輕拿時即不扎手又美觀。

  “給,大少爺覺得如何?”何奶媽雙手把扎好的月季捧給志賢。

  志賢也雙手接過道,“這倒是成了個稀罕物品了?!?p>  兩人也就開懷樂了起來。

  志賢捧著月季花,心情一時又格外舒坦心來,他回著前院,可腳剛踏進前院門坎,就聽見有下人慌亂的尋著大叫‘大少爺,大少爺’。

  這種慌亂的叫聲,讓他心一沉,腳即癱軟下去,努力的定神便朝自個院落飛跑去。

  一沖進他院子,上大廳時腳不支力的讓他重重摔倒臺階的大磨石上,拿玫瑰花的手已是被它穿透絲綢布的刺全全扎入他的手心,這是沒有疼痛的,有的只是那滲流出來的血染紅這白凈的絲綢巾。

  廳里已是一屋子的人了,柯文雪在哭罵著下人,龍老爺沉著臉坐在正廳大椅上,艾美鳳用她那繡花手帕捂著半張臉只露出兩只眼瞧著,再有的就是寧正然在一個年歲稍長些的仆人耳根講些什么然后那仆人立即點頭急急的出去,宣夢蝶和葉漫茹是沒來的。

  她已是躺在香木榻上了,她的丫鬟邊哭邊用毛巾輕擦著她的嘴角,而地上的臉盆還有周圍一片紅色的鮮血,她又吐血了,還是那么多,微微爭開的眼睛告訴著他,她還懸著一絲氣息,那是在等自己的。

  志賢爬起來,快速走過去,小心的坐于榻上后輕輕抱著她的身子讓她稍坐起,又小心的扶她的頭靠在他自己胸膛,再把手上的月季花放到她懷間,溫柔而小聲的說道,“你看,這就是玫瑰花,它所寓意的是至高無上愛情,我把它采回來,送給你,送給我全部愛情里面唯一也同樣至高無上的女子。”

  眾人都安靜下來,這種低沉的喉嚨哽塞聲足以揪疼所有的心。

  她艱難的擠出一絲淺淺的笑意,看著她自己的丈夫志賢臉上滑落的兩行無止靜的淚水,她已是無力擦抹,再瞧著這如血的玫瑰花,“它,它很美,就像我的生活,因為有你而美得讓人不舍?!?p>  這小如弦絲的輕吟聲,似乎告訴他昔日的情景就要成為夢境,永遠離去了。

  “有你有我,有我也必有你,”志賢哭了,哭出聲了,“你不可以對我殘忍,你不可以進住我的心靈讓它沸騰后又悄然離去,那它是會跟你一起離去,一起遠離我的軀體,而一個沒有心靈沒有知覺的人活在這世是便是一種最可悲的話笑?!?p>  不想離去,怎奈命運如此,無力抗衡。

  “他可以再次沸騰,再次以重生的方式去沸騰去過正常人的幸福,”她奮力的抬起頭定眼于他,留住此刻眼中的他,留住此生最眷戀人兒,“這是我對你的全部要求。。。。。。。”

  她的身子一沉,她的頭低下去,輕扶玫瑰花的手也松塌下去,而這時,秋天午后初起的冷風無情的闖了進來,吹亂她的發(fā)絲,吹動她安靜的衣袖。

  就這樣結束,一生一個殘缺的句號。

  “不。。。。。。!”

  整個龍府此時都可以聽到志賢撕破喉嚨的狂叫聲,接著是撕心痛肺的哭泣。

  這是無情的,也是最殘酷的,這輕輕的一閉眼便是一世的別離。

  很多時候,災難并不會因為你的善良而遠離你。

  一晚過去,志賢仍是緊抱著她坐在榻上,緊緊的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化她已是冰冷的身軀。寧正然一直陪在旁邊,時爾勸一回,時爾拉動一回,可都沒用,直到天亮,龍老爺叫男丁傳話過來說,必須拉開大少爺好給少奶奶更衣送祠堂,這才把志賢整理個人近于抬到柯文雪院中客房里??挛难┍臼莻?,這好好的兒媳沒了,可現又瞧他這般模樣又是嚇破魂,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水的哭勸著我的兒啊,肉啊,看開著,想遠些,還得顧些我這年齡的親娘啊。好說歹說的,但志賢兩眼卻是呆滯望著床頂的輕紗帳子。

  而這頭差人前去告知她娘家的人回來說,那邊老爺太太只是傷心但沒說什么,具體她娘家派什么人來看人入棺也沒得說。

  龍老爺聽著,也不好下定論,只得先叫入棺等著親家的人過來看后再蓋棺辦喪事。

  可一天一天過去,直到第六天她娘家還沒人來,于是再次派家丁去請,可家丁回來說,連門都不讓進。

  龍老爺聽著,沒辦法只得邊蓋棺辦喪事,邊防著她娘家人來鬧事。

  志賢知道后,心想著岳父岳母定是惱恨他的,好好一個心肝寶貝女兒嫁過來沒幾年就沒了,定是他的不對了,不免又徹夜傷心痛哭。

  而這第二天的喪事是辦得體體面面的,雕刻著鳳凰圖案的大靈柩放于祠堂正中間,它的前臺上供著一只大牛頭,后還加了個熏好的整羊,并及各式水果餐點,以供牛頭馬面善待終人。寬寬長長白喪旗從祠堂頂直垂地面,把整個祠堂包裹成白色的氈房,而兩個家丁在屋頂散發(fā)的紙錢也如雪花一般多,靈柩的右則坐著請的樂師隊從早上開始一直吹著喪曲,而靈柩的左則跪著花重錢請來披麻代孝的一個十歲男童,族人和親朋好友也都是到齊的,足足吃了三十六桌,而這些人出葬前的叩拜也讓那男童還禮時的跪拜都磨破了膝蓋,直把白褲子映出紅色的血跡。

  而這種哀傷的樂聲直吹的不遠的東府里人心忐忑不安,緊閉的院門,三個人在里面安靜的坐著。龍老爺發(fā)話下來,他們不得參加這葬禮,只是他們也不奇怪,大凡紅白喜事往常也是不參加的,自然許多親友也都是從未見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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