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了?!标愓乒裾驹陂角?,微傾著身子說道:“這家人姓何,小姑娘的父親叫何寶柱,一年多前從隴西逃荒至揚州,不過他們當時不似一般的流民身無分文,初來揚州之時還租憑了一處容身之所,不久何夫人生下了家中的長子何令熙,也就是小姑娘的弟弟,生活愈加窘迫,勉強度日。半年前,何寶柱患了重病,小姑娘賣了自個兒才籌到銀子給其父治病。小姑娘賣身到鄭家后被改名綺蘭。她以十歲稚齡,半年間從粗使丫頭升到二等丫鬟,單憑這一點就令人刮目相看……”
“這幾幅水墨畫樣的確是出自這個小姑娘之手?”榻上的女子出言打斷了陳掌柜的話。
“以何家四口人的情況來看,何寶柱夫婦若有這個手藝,就不會來揚州之初一個去做苦力,一個給人漿洗操持生計,而小姑娘舉止端莊得體落落大方,言語口齒清晰,條理分明不容置疑,分明就是個有主見的,我冷眼看著,別看她只有十歲,何氏夫婦恐怕對她已是言聽計從。因而她說水墨畫樣出自她手,我雖不盡信也還是有幾分相信的?!标愓乒裆髦氐年U述了自己的看法。
蒙面女子笑了起來:“我十歲的時候,恐怕連個牡丹都畫不出來……如此看來,這個綺蘭豈不是神童?”繼而話鋒一轉:“你去追上他們,就說,她的條件我全部應允,隨時可以簽立契約?!?p> 綺蘭高高興興的花了十兩銀子買了上次就相中的水墨刺繡荷包,又不顧母親連聲反對給父母、弟弟各添置了一套綢緞冬衣這才罷休。倒是把每次接待綺蘭的小二樂得直咧嘴,一直把綺蘭一家送到街上才回轉身。
“何夫人請留步!”
剛走出不到十步,聽見背后大聲呼叫的聲音,綺蘭回頭一看,原來是陳掌柜。
綺蘭翹起了嘴角,這欲擒故縱之計果然有用。
于是綺蘭一家四口又坐回了先前的雅室。
茶點全部重新?lián)Q過,陳掌柜在舉止言談間明顯比前兩次都鄭重了許多,甚至還多了那么一丁點的敬意,似乎是已經(jīng)下意識的把綺蘭一家當作繡莊的東家之一看待吧。
“……你說的條件我們?nèi)客猓@是改動后的契約,還請姑娘再次過目?!标愓乒襁呎f邊遞上了一張質(zhì)地上好的宣紙。
綺蘭看過,再無異議,雙方就定下午后在知府衙門會面,到時候只需雙方簽字并加蓋官印,然后,這份契約就正式生效。
為防生出變故,綺蘭全程陪同父親和錦繡繡莊簽訂契約。
當然,綺蘭也總算見到了數(shù)次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錦繡繡莊大東家。
但是看見和沒看見也沒什么兩樣,因為這個大東家?guī)е∶?,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她的性別為女性。
大東家身邊只帶了陳掌柜,她話不多,干凈利落的和父親簽了約,并繳納了官稅。
臨別的時候,東家深深的看了綺蘭一眼,道:“我很期待你的表現(xiàn)?!?p> “東家留步,綺蘭還有話說?!本_蘭就差去拽東家的袖子,攔著她的去路說道。
“蘭姐兒,不得無禮?!备赣H呵斥道。
“父親,您放心,女兒自有分寸?!本_蘭指著衙門旁邊的巷子溫言對父親說道:“從這條巷子向東走一炷香的路就是知府后院的角門,我一會兒就從這里回去,您不用再擔心我,母親和弟弟還在家里等著您呢。”
父親見綺蘭是有話要單獨和東家說,就給東家和陳掌柜作了個揖先行離去。
“陳掌柜?!睎|家吩咐道:“你和小姑娘談吧。”扶著丫鬟的手就要上路邊候著的馬車。
“東家,綺蘭要說的事涉及繡莊的全盤經(jīng)營,我倒是不介意和陳掌柜談,只怕最后陳掌柜還得請您拿主意,所以綺蘭才想著不如趁這個機會直接和東家談一談,而且,還關系到我如何賺那五萬兩白銀?!鳖D了頓,綺蘭又補充道:“耽誤不了您多長時間的?!?p> “既然如此,那我們到馬車上談吧?!睎|家掀了簾子先進了馬車。
馬車從外表看,就是一輛普通的黑漆平頂馬車,掛著金絲繡的簾子,沒有半點出眾之處。等綺蘭上來馬車,才驚覺其低調(diào)的奢華。
地上鋪的是厚重細滑的絨毯,就是直接坐在上面也使得,整個馬車內(nèi)部都包裹著夾棉的絲帛,兩邊的靠椅上擺著鼓鼓的迎枕,中間的小幾呈琥珀色,雕刻著精美的紋飾,一看就是上好的花梨木,上面擺放著精致的茶點。
綺蘭記得前世侯府的馬車內(nèi)部裝飾也不過如此,看來東家是個很會享受的女子。
“說罷。”東家拿著銀質(zhì)的器具已經(jīng)挑起了一小塊點心略略的掀起了面紗的下擺送入口中。
“綺蘭先冒昧的問一句,繡莊在京都長安有分店嗎?”綺蘭和陳掌柜坐在東家對面的位置,看著東家優(yōu)雅的吃相,她十分好奇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因為在這個男女大防還很嚴格的朝代,鮮有女子拋頭露面做生意。
“你的消息真靈通,我們上個月剛在長安開了分號?!标愓乒癫唤麑_蘭接下來的話好奇起來。
“我們現(xiàn)在的經(jīng)營模式是不是鋪子開張了以后,就守在鋪子里等著客人主動上門?然后再走幾家大戶人家的門路,拉點熟客?”綺蘭已經(jīng)把自己視為錦繡繡莊的一份子。
陳掌柜和東家不由的對視了一眼,東家隨即垂下眼瞼去看幾上的點心,似乎在琢磨著哪種更好吃一些,所以還是由陳掌柜回話:“不錯,不止我們錦繡繡莊,別家繡莊都一樣。怎么,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