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死了,她的魂魄在冥界游來游去,不知道飄了幾天,一直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也沒有黑白無常來拘押她。一天,她飄到了望川河上的奈何橋,看到奈何橋處分三層,善人的鬼魂可以安全通過上層的橋,善惡兼半者過中間的橋,惡人的鬼魂過下層的橋,多被鬼攔往橋下的污濁的波濤中,被銅蛇鐵狗狂咬。一些鬼魂正喝孟婆老奶熬制的孟婆湯。
孟婆老奶看著晴朗:“小姑娘你怎么又回來了?”
晴朗說:“我來過這里嗎?”
“你上個月來過這里的。你怎么忘記了??旎厝グ??!?p> 晴朗說:“孟婆奶奶我的記憶消失了,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所以我不知道我來過這里?!?p> 孟婆老奶說:“姑娘別急,我?guī)湍慊謴陀洃洝!?p> 孟婆讓晴朗坐到地上,從懷里取出一顆銀針,刺向了晴朗的頭部。一股黑血噴涌而出。
晴朗的記憶開始一點點恢復。所有的往事她都記起來了。
綠日、墨玉、秋娃、跟自己一模一樣死去的新娘,那個被遺忘的空間,自己是癌癥晚期的病人。晴朗全部想起來了。
但是那位新娘子怎么會是自己呢?
孟婆說:“姑娘跟我來?!?p> 孟婆帶著晴朗來到醧忘臺。
“你往下看?!?p> 透過層層云霧,晴朗看到那跟自己一模一樣的新娘子正關(guān)在鐵籠子受著煉獄的折磨。
孟婆老奶說:“你看那不就是你嗎?”
“世間怎么會兩個同樣的我?”晴朗不解地問。
孟婆老奶說:“我們存在的空間,會偶爾發(fā)生時空逆轉(zhuǎn),同時會讓自己和自己的魂魄和肉體分離,形成兩個自己。其中一個自己因為沒有魂魄的支撐會很快離開人世。而另外有一個魂魄則會借助自己的善舉重新?lián)碛凶约旱娜怏w。你就屬于這種情況?!?p> “不過,你既然來了,就陪老奶奶我?guī)滋??!?p> 晴朗看著慈祥的孟婆老奶,就問:“那我能幫你做那些事情呢?”
孟婆老奶說:“你幫我熬湯?!?p> 晴朗又問孟婆老奶:“這湯怎么熬???”
孟婆老奶說:“先取在十殿判定要發(fā)往各地做人的鬼魂,再加入采自俗世的藥材,調(diào)合成如酒一般的湯,分成甘、苦、辛、酸、咸五種口味。凡是預備投生的鬼魂都得飲下孟婆的迷魂湯,如有刁鉆狡猾、不肯喝的鬼魂,它的腳底下立刻就會出現(xiàn)鉤刀絆住雙腳,并有尖銳銅管刺穿喉嚨,強迫性的灌下,沒有任何鬼魂可以幸免?!?p> 晴朗說:“我有點害怕?!?p> 孟婆老奶說:“你只負責給預備投生的鬼魂喝孟婆湯。其他的鬼魂我來處理?!?p> 孟婆老奶已經(jīng)二千多歲了,她出生在西漢時代,自小研讀儒家書籍,長大后,開始念誦佛經(jīng)。她還在世時,從不回憶過去,也絕不想未來,只是一心一意地勸人不要殺生,要吃素。一直到她八十一歲,依然是處女之身。她只知道自己姓孟,于是人稱她為“孟婆老奶”。后來,孟婆老奶入山修行,直到后漢。因為當時世人有知前世因者,往往泄露天機,因此,上天特命孟婆老奶為幽冥之神,并為她造筑醧忘臺。她的工作就是讓鬼魂忘記前生。
晚上,晴朗就住在孟婆老奶的店里。
孟婆老奶還是堅持每日讀佛經(jīng),她讓晴朗也跟著讀《地藏王菩薩本愿經(jīng)》。
晴朗便問:“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那么地藏王豈不是一輩子不能成佛了?!?p> 孟婆老奶笑著說:“非也,非也。做佛與做菩薩沒有什么根本區(qū)別。完成使命后最終還要回歸到宇宙大道本源。對于佛菩薩講,世間的一切虛名榮格都無價值意義。”
晴朗似懂非懂。
第二天一早,晴朗就起來幫孟婆老奶熬湯。
孟婆老奶使用了障眼法。晴朗只能看到可以投胎的鬼魂,當然這些鬼魂同樣要受到煉獄之苦。
孟婆老奶說:“人類是有靈魂的,而靈魂與呼吸之間有一種不明確的關(guān)系,可與肉體分離。在睡眠時,分離是短暫的;在死亡后,靈魂則與肉體永遠分開?!?p> 孟婆老奶又說:“另外一個你,明天就要投胎了?!?p> 晴朗說:“我可以去看看她嗎?”
孟婆老奶想了很長時間?!耙蚬喕?,生生世世。我就帶你看他一眼吧。”
孟婆打開了天眼。晴朗看到,另外一個自己從煉獄的籠子中走了出來。幻化成一顆七彩的珠子,慢慢飛向遠方,最后進入一個已婚女子的**。
孟婆關(guān)上天眼。對晴朗說:“孩子你也時日無多,趕快回去吧?!?p> 晴朗說:“請孟婆老奶救我,世上還有我的戀人,我不想跟他分開。”
孟婆老奶說:“人生無常,男女之歡,有時也是噬骨毒藥,可是紅塵男女又無不向往。于是才有這生生死死,轉(zhuǎn)世輪回。我們這次的緣分到此了斷。”
“但是你要忘記這里的一切才可以回去,回到你最初到來時的記憶。這碗湯不是離魂湯,是忘情湯,孩子,你喝下吧?!?p> 晴朗把湯喝了下去。
孟婆老奶又說:“孩子別忘記了來時的路線,怎么來的怎么回去?!?p> 晴朗跟孟婆老奶依依作別。
我抱著晴朗的身體,七天七夜沒睡。我肝腸寸斷,我知道她回不來了。我望著她冰冷的身體,晴朗跟睡著了一樣。她睡的很安詳。我親了親她的額頭,最后一滴淚滴到晴朗的臉上。
我拿起刀,劃破了我右手的靜脈。血一滴滴留下。我沒有感覺到疼痛,我只是感覺我與晴朗越來越近了。
我平躺在晴朗身邊?!吧荒芡?,死要同穴”。這是誰的話,我想不起來了。我閉上了眼睛。我看見我和晴朗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翩翩起舞。藍藍的天空,掛著一條長長五色的彩虹。
腳步輕飄的失去平衡
你在哪里我喊著你的名
可聲音來不及擴散
便消失的沒了蹤影
踉蹌著來到奈何橋前
我死也不接孟婆的那只碗
我不能忘記你我的甜蜜
我不能忘記你我的點點滴滴……。
我感覺我的呼吸越來越弱,我聽到有人在唱這首歌,我試圖抓住晴朗的手,可是我沒有了力氣。
我的思維還很清醒,只是很累。我怕等等會喝下孟婆湯把晴朗忘記。
我默念著晴朗的名字。一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