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殉情(一)
趙偃蒼白的臉色仿佛就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看著那張面孔,淚流滿面。明明他們之間不必如此,明明他們不需要如此的悲傷。可是,他們還是走岔了路,從此再無交集。
“嘉妍,其實(shí)每個人活著都沒有什么意義。什么天下權(quán)利,轉(zhuǎn)眼都成空。什么錦衣玉食,不過是眼前浮云??墒俏覀冞€是要活著,即使沒有什么意義,我們也不能輕易就離開這人世。因?yàn)槲覀冞€有在意的人和在意我們的人?!比A奕見她神色蒼涼,心里莫名的涌現(xiàn)出擔(dān)憂。
“我們在意的人……和……在意我們的人……”嘉妍夫人喃喃說道,她腳步緩緩的朝前走去,云鬢上的吊墜,一晃一晃的,晃得讓人心慌。白色紗衣,裹住她纖細(xì)的身材,卻裹不住來自于內(nèi)心深處的悲傷,“每次,當(dāng)我在這里堅(jiān)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想起身在齊王宮里的母后。不知道她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有沒有被別人欺負(fù)?為了能夠讓她生活得更好,我咬咬牙堅(jiān)持了下來。不管別人怎樣看我,怎樣議論我,我都不在意,因?yàn)橹肋h(yuǎn)方還有個人在為我擔(dān)心?!?p> 華奕感覺眼前的她,像是天上的浮云,一不小心便會消散。而她的聲音,如同黑夜里緩緩流動的樂曲,彈奏著無盡的憂傷。
他的腳步不自覺的隨著她,“嘉妍,我想你的母后在天之靈會懂你的。你是她唯一的女兒,她一定希望你能夠好好活下去?!?p> 他說這些話,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害怕她做傻事。
嘉妍忽然輕笑出聲,烏黑的發(fā)絲垂落在身后,似乎隨著她的笑聲輕輕晃動著:“華奕。你不必安慰我?!?p> 僅僅不過是半天的時間,她徹底改變了心境。她原是想要好好的活著,好好的保護(hù)著他們的孩子??墒乾F(xiàn)在,在得知母后早已死去多年的真相,她心中一直的支撐忽然就倒塌了。她居然被別人利用了十幾年,這十幾年,她做錯了多少事情?
她還有機(jī)會去彌補(bǔ)嗎?
從趙偃離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這一生再也彌補(bǔ)不了了。
“我真是一個可笑的人……”嘉妍微微揚(yáng)起臉龐,眼神絲毫沒有焦距的看著天空,“偃,這一切的事情你知道嗎?不,以你的能力,你應(yīng)該很清楚才對??墒菫槭裁茨銢]有告訴我?”
淚水,無聲的從她的眼角落下,直至滑進(jìn)她的唇瓣。
為什么他總要為她想那么多呢?明知道只要說出真相,他們之間或許就不會變成這樣。可是他還是選擇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怕我傷心嗎?”她自言自語的問道,“只要你說出來實(shí)情,我就不會做那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了。你為什么要為我隱瞞呢?你為什么要事事都為我想到?難道在你離去后,我還要發(fā)現(xiàn)自己又欠你一樁債嗎?”
華奕亦是抬起眼眸看著灰暗的天空,此刻他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只是覺得很難受,莫名的難受。他嘆了口氣,走上前,扶住嘉妍夫人:“嘉妍,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天色已晚,你還是先行回去休息吧。”
嘉妍夫人茫然的看著他,唇邊始終是一抹苦笑。
“好。”她輕聲答道。
卻沒有想到,這個字,是他最后聽她說的話。
溫焉蘇醒過來后,看見身邊就只有素喜和素善,心里立即擔(dān)憂起來:“母后呢?”
“公主不要擔(dān)心,夫人剛剛才走?!彼厣屏⒓瓷锨鞍参克f道。
溫焉皺著眉頭,略有稚嫩的臉龐露出憔悴的神情。她怎么也可以暈倒呢?她是要陪著母后一起面對悲傷的!
想此,她欲起身下床。
“公主,你身子還沒好呢,御醫(yī)囑咐你還要多休息?!彼叵蚕胍柚顾麓驳膭幼?。
“我沒事,我只是想去看看母后?!睖匮刹还芩齻兊淖钄r,穿上鞋子后,整理了一下衣衫,就朝門外走去。
她先來到奠堂前,這里就只有趙遷和趙沁守在這兒。
趙沁看見溫焉進(jìn)來,悲傷的神色瞬間閃現(xiàn)一抹喜悅:“溫焉,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而趙遷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我沒事,九姐,你有看見我母后嗎?”溫焉眼神四處看了幾遍,確定嘉妍夫人不在這里。
“她……哦,之前你暈倒后,她就一直隨著你。我想……現(xiàn)在她可能……”趙沁的話還沒說完,溫焉就轉(zhuǎn)身走了,“喂……溫焉……溫焉……”
既然母后不再奠堂這里,那她有可能在自己的寢殿。
她快速的朝著嘉妍夫人的寢殿走去,離遠(yuǎn)遠(yuǎn)的便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從嘉妍夫人的寢殿里走出來。
她的眼眸瞬間沉了下去,腳步忽然變得沉重起來。
那個男子是誰?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龐,只是覺得他身影修長,氣韻非凡。這樣的一個男子,此刻怎么會從母后的寢殿里出來?
華奕徑直朝前方走去,與溫焉正好岔開了。所以他沒有發(fā)現(xiàn),他側(cè)面一直有一道視線在“刮”著他。
溫焉站在門邊,目光仍舊停留在華奕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上。那個身影,有些熟悉,是不是她今天差一點(diǎn)兒要撞到那個的人?
她推開門,對宮女噓了一聲,示意她們無須通報。
嘉妍夫人半倚在床邊,沒有一絲神態(tài),臉頰慘白。溫焉輕輕走到她的身邊,彎下身子,握住嘉妍夫人的手:“母后……”
嘉妍夫人仍舊保持著臉上的表情,沒有回應(yīng)著她。
溫焉嘆了一口氣,心里還以為她是因?yàn)楦竿醯乃蓝鴤模骸澳负螅魈旄竿酢鸵略崃?,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我們只有身體安康的送走父王,他才能走的安心?!?p> 嘉妍夫人聽了她的話,眼眸一閃而過決絕的色彩。
溫焉見她一直不答話,又嘆了一聲,遂坐在她的身側(cè)。
“母后……剛剛……那個穿著白衣服的人是誰?”溫焉小心翼翼的問道。
嘉妍夫人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神智有些恢復(fù)。她眸中含淚,似是不舍得看著溫焉:“他是母后以前的一個朋友,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問題你可以去找他。”
溫焉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母后,有你在我身邊呢,我能有什么問題?”她趴進(jìn)嘉妍夫人的懷里,唇邊帶著一絲笑意。
嘉妍夫人聽到她的話后,身體一顫,卻是什么也沒有說。
夜已深,溫焉見嘉妍夫人睡著后,便悄悄地走了。誰知,她剛離去,嘉妍夫人便睜開了空洞的眸子。
“明日……他便要下葬了……”她喃喃說道,“可惜我連個與他共穴的資格都沒有。”
那個陪他長眠的人,是露姬,而不是她。
就連死,她都不能和他在一起。
“呵呵呵呵……”她忽然苦笑出聲,臉上盡是絕望的神情。
“你會原諒我嗎?會嗎?我做了那么多的蠢事……就連在你死后,還改了你的遺詔,想要亡了趙國。你現(xiàn)在一定很恨我,是不是后悔愛我了?”
她掙扎著起身,烏黑的發(fā)絲掠過她慘白的臉龐。她步履緩緩的走向衣櫥,打開柜子。
“你還記不記得這件衣服?”她從柜子最底處拿出一個盒子,打開精致的盒子,一件鮮艷的喜服露了出來,“十五年前,我就是穿著它,從齊國嫁到了趙國?!?p> 她似是想起了十五年前的事情,臉上竟然染上一抹喜色。她抿了抿唇,雙手溫柔地?fù)崦卜?p> “都過了那么多年,它居然沒有一絲變化??墒?,現(xiàn)實(shí)卻是物是人非了?!彼龜傞_喜服,輕輕的將它披在身上,整理好衣袍,系上腰帶。
她轉(zhuǎn)著步子,閉上雙眼,時光仿佛倒回了十五年前。那時,這所有的事情都還沒有發(fā)生。那時,她與他毫不相干。
她走到銅鏡面前,對著模糊的鏡面,畫上精致的妝容??伤利惖难垌瑓s沒有一絲色彩。柔美的臉頰,只有蒼白的絕望。
她為自己梳了一個好看的發(fā)髻,然后挑出最艷麗的簪子斜插在云鬢上。銅鏡里的那張臉蛋,美則美矣,可是卻沒有一絲生機(jī)。
她起身,身后火紅色的裙擺隨著她的腳步在地上晃著。天上就只有一輪模糊的月亮,顯得孤單寂寥,而四周全被寂靜所充斥著。
此刻,整個王宮,都沒有一絲生機(jī)。
她一步一步走向最高的城樓,錦衣華服,盛裝艷麗,這與往日她的模樣相差太大了。她站在城樓前,抬起頭看向遠(yuǎn)方。微風(fēng)吹向她,將她額上的細(xì)碎發(fā)絲揚(yáng)起來。
她火紅色艷麗的喜服,亦是隨著微風(fēng)而揚(yáng)起。就像是夜空下一只美麗妖嬈的蝴蝶,正翩翩起舞著。
這美麗,美得讓人驚心動魄,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她站在城樓,站了一夜,任由狂虐的風(fēng)吹向她。
天際漸漸涌現(xiàn)出淡淡的光芒,那些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慢慢清晰。她目光逐漸收攏回來,眼眸沒有一絲的感情的向下望去。
“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允許我輕生的,可是活著對于我來講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就算你能原諒我,而我卻不能原諒我自己。我們的女兒,只要趙國不滅,她就不會有危險,趙遷是不會動她的。若趙國滅了,還有華奕照顧她,所以你不必?fù)?dān)心她。我現(xiàn)在下來陪著你,僅僅是在做一個妻子應(yīng)該做的事情?,F(xiàn)在的我,身上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多負(fù)擔(dān)了,我不是什么齊國公主了,我僅僅只是你趙偃的妃子。你不在了,我又怎么會留在人世間呢?”
王宮小道里,一個小太監(jiān)看見城樓上有一抹鮮紅的身影,心里一驚,立即上報去。
溫焉是在一陣噩夢中驚醒過來的,她尖叫出聲,慌亂的下床。
“素喜素善,你們在哪里?”
素喜素善聽見溫焉的聲音,立即推門進(jìn)來了。
“公主,你怎么了?”
溫焉慌亂的穿上衣服,簡單收拾了一下發(fā)式:“母后呢?”
她被噩夢驚醒后,腦海里潛意識想的人便是她的母后。不知為什么,她心里有種莫名的恐懼和痛苦。
“夫人自然是在她的寢殿里,公主若不放心的話,奴婢現(xiàn)在去看一看?!彼厣普f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看看母后?!彼齽傉f完話,走至門邊,便有個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的走了過來.起點(diǎn)女生網(wǎng)首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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