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殉情(二)
“公主……公主……殿下要你現(xiàn)在立即到城樓去?!?p> 溫焉看著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的模樣,心里不安的感覺更加重了。
“遷弟找我有何事嗎?”
“奴才不知……”小太監(jiān)的話才說完,抬起頭時,只看見溫焉快速離去的背影了。
“公主,你慢點?!彼叵埠退厣圃谒砗髶?dān)憂的喊道。
溫焉此刻已經(jīng)顧不得什么了,心里的恐懼全占據(jù)了她的思維。究竟是什么事,趙遷要她去城樓那兒?
她還在過道上一路小跑時,城樓上的那抹鮮艷的紅色就映入到她的眼前了。
是誰?模糊中,她只覺得那高高在上的身影有些熟悉。待她意識到是嘉妍夫人時,仿佛有道驚雷直直的擊中她。
母后站在那兒干什么?她眼神惶恐的看著那城樓上的人,腳步卻沒有一絲停下。
她提著裙擺,快速的踏上每一步臺階。她手心里全是汗,身體也因為可怕的想法而顫抖著。
“母后……母后……”溫焉走上樓后,大聲疾呼著她,
嘉妍夫人看見她慌慌張張上來后,唇邊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溫焉,母后一會在等著你,母后還有幾句話想跟你說?!?p> “好,母后,溫焉會好好聽著的。只是你要先從這兒下來,我們到屋里慢慢說?!睖匮蓜偵锨耙徊?,嘉妍夫人的身體便向后退一步。
“溫焉,你不要過來,不要逼我。”嘉妍夫人臉上仍舊是帶著笑容,卻讓溫焉看的心寒至極。
“母后……你……”溫焉忽然哽咽住,眼眶里的淚水似是決堤的洪水,不可遏止的落了下來。
“母后一直在等著你,是還有話告訴你?!奔五蛉俗旖菑澠鹨荒ㄐθ荩切θ菖渖纤樕暇碌膴y容顯得凄美至極。
“母后……你……你先下來好不好?”溫焉哀求的說道,她的腳步剛欲上前,嘉妍夫人就朝身后退了一步。
眼見嘉妍夫人的腳步要退向邊緣,溫焉立即慌了起來。
“好好好,母后,我不上前了,你也不要再后退?!?p> “溫焉,我的孩子,你也長大了。如果不是因為那場代替婚,你現(xiàn)在已為人婦了。呵呵……”嘉妍夫人笑了出聲。“我以后不能再陪在你的身邊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的?!?p> “母后,你說什么呢?我們母女倆不是說好的要好好的活著嗎?若……若你離開了我,將我丟下在這孤單的世界,你讓我一個人怎么活下去?”溫焉咬著唇瓣,一個字一個字凄厲的說出來。
嘉妍夫人嘆了一口氣,道:“溫焉,母后終究是要離開你的,只不過現(xiàn)在是提早了一點而已?!?p> “不,母后!我不要你離開我,更不要你提早離開我!”溫焉立即喊道。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一夜之間母后就要離她而去?
嘉妍夫人微微側(cè)過身子,抬起頭,看著天邊漸漸暈紅的浮云:“人之一生,猶如天上的太陽,縱然曾經(jīng)光輝無限,也終有落輝的那一刻。于我來講,此生在這一刻停留是最好的。再活著,只有痛不欲生?!?p> “母后,你怎么了?你為什么會這樣想?”溫焉腦海里一閃而過那個白色身影,是不是他對母后說了什么話?不然母后何至于有這樣的感慨?
“溫焉,母后這一生活的很痛苦。我和你父王,一個是齊國公主,一個是趙國國君。我們之間,本就只有利用和陰謀,可是卻相愛了。而這相愛的代價,讓我們痛苦至極。這十五年來,我總是在做著傷他心的事情。我被迫將趙國的很多情況甚至是一些機密盜取回齊國,他雖然知情,但是卻從來都沒有傷害過我。他一直默默地容忍我包含我,而我……”嘉妍夫人泣不成聲,云鬢上的吊墜隨著她身體的顫抖而晃起來。
天際的光芒越來越亮,淡淡紅暈渲染在嘉妍的身后。略有些冷冽的風(fēng)從半空中吹向他們,幾縷發(fā)絲在溫焉的眼前無力的掙扎著。
溫焉咽了咽喉嚨,停止了哭泣,聲音沉重的說道:“母后,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快回來好不好?”
“溫焉,我今天等你來,就是想要告訴你,我和你父王之間的結(jié)局是你以后的借鑒?!奔五蛉吮粚χ鴾匮?,纖細(xì)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城樓上顯得寂寥無比。
“好,母后,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有你下來,我答應(yīng)你,我以后絕對不會和趙政在一起?!贝藭r此刻,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就只有她的母后。
“不,溫焉,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和你父王之間變成后來這樣,是因為我一直把自己當(dāng)成是齊國的公主。我一直覺得,身為一個公主,縱然不受父王的寵愛,但是我身上仍然有著國家的重任。所以我要為齊國盡一份力,要以自己的綿薄之力為齊國百姓減少痛苦。我放不下這個身份,自然就不能和你父王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嘉妍夫人凝眸望著遠(yuǎn)方,聲音細(xì)細(xì)的說道。她故意省略掉了齊王用她母后威脅她的事情,因為她不希望溫焉繼續(xù)恨下去。那個人畢竟是她的父王,縱然他做了再多不對的事情,她也沒有在心里真正怪過他。
“母后……”溫焉哽咽著,嘴里已經(jīng)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了。
“溫焉,我希望你將來不要被自己的身份給牽絆住。不要讓你和趙政之間變成我和你父王這樣。秦國統(tǒng)一天下的趨勢,已經(jīng)是勢不可擋了。所以趙國不是會不會滅亡的問題,而是何時滅亡的問題了。那一日來到后,我希望你不要恨趙政,不要再以趙國公主的身份生活了。因為家國恩怨實在是太重了,你只是亂世的一個弱女子罷了,你承擔(dān)不起,也改變不了。若你還一直愛著他,就要拋棄一切,好好的和他在一起。完成我和你父王之間斷了的感情……”嘉妍夫人說完話后,唇邊露出一抹決絕的笑容。奈何溫焉站在她的身后,看不見她的那抹決絕。
溫焉沒有想到嘉妍夫人會這樣說,母后以前不是一直很反對她和趙政來往嗎?怎么會現(xiàn)在……
“母后……”
“溫焉,代我和你父王好好活下去?!奔五蛉碎L舒一口氣,心里憋了十幾年的石頭在一瞬間被擊碎了。原來人也可以如此的輕松,她直到死的這一刻,才體驗到。
她張開雙臂,火紅色的喜服像是天邊燃燒的火焰,美麗妖嬈,凄涼決絕。
她向下倒去,身體猶如一只失了重心的風(fēng)箏,在火焰中燃燒、毀滅。
“母后……”溫焉看見嘉妍夫人向下倒去,聲音尖利的喊出聲。她上前跑去,想要抓住她,結(jié)果只抓住了虛無的空氣。
那抹艷麗的紅色,在她的眼前徹底消失。
她整個人愣在那兒了,似乎是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情形。
“母后……母后……”她的身體再也沒有了一絲力氣,無力的跪在了地上。
“母后……你為什么要離開我?”她聲音沙啞的說道。晶瑩的淚水從她的臉上,一滴一滴落入塵土。
她的指甲狠狠嵌入地板,血絲從指甲縫中涌出來,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母后……母后……”
突然一陣暈眩向她襲來,她眼前一黑,人便暈了過去。
夢中,四周都被一種妖嬈的紅色所彌漫。她茫然的走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她大聲地喊著父王母后,卻沒有人來回應(yīng)她。
她漸漸恐懼起來,無助的哽咽著。
四周的紅色漸漸凝聚,突然變成一灘鮮血,朝她涌過來。她驚愕不已,尖叫出聲。
“啊……”她驚恐的坐起身來,臉頰兩側(cè)布滿了細(xì)細(xì)的冷汗。她睜大雙眸,視線驚慌的看著四周。
“公主,你終于醒了!”素善湊到她的面前,臉上盡是擔(dān)憂之色。
溫焉眼神有些空洞的看著她,思緒仍舊是被夢中的血色所占據(jù)。她一想到那漫天的血色,朝她涌過來,她的身體就忍不住顫抖起來。
“公主,你怎么了?”素喜將她摟入懷中,哽咽著說道。
“素喜……素善……我母后……呢?”她喃喃說出幾個字,那一抹鮮艷的紅色,仿若是一只丟失了翅膀的蝴蝶,在她面前**下去。
“夫人……夫人她……”素喜哽咽著,眼眶里的淚水落在溫焉的肩膀上。
溫焉忽然在她的懷里抽泣起來,“為什么……會這樣?”
朝夕之間,深愛她的父王和母后都離開她了。
這讓她怎么承受得了?
“父王……母后……你們怎么舍得拋下我?”
站在門外的趙沁聽到屋內(nèi)溫焉悲痛的聲音,秀眉緊蹙,深深嘆了口氣:“真是沒有想到,嘉妍夫人竟會如此愛父王?!?p> 在趙沁的心里,她以為嘉妍夫人是為了趙王殉情。
深知恩怨糾葛的郭子胥沉默不語,眼眸沉了幾分。這幾日,他一直守在趙沁的身邊,深怕她也會出什么事。
這天下,于他來講,他只在乎她。
“沁兒,既然溫焉公主已經(jīng)醒了,你也該安心的去休息了。”今天忙了一天葬禮的事情,郭子胥怕趙沁操勞過度也暈了。
趙沁側(cè)身看著身邊的人,那個人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他都永遠(yuǎn)為她著想。
她忙了幾日,他也便跟著忙了幾日。他的眼圈四周,現(xiàn)在已經(jīng)布滿了烏云。可是眼神,仍舊是執(zhí)著而深情的看著她。
她的心里,忽然流出一股暖流。這股暖流,浸入她的全身。
她對他一笑,秀嫩的臉頰上出現(xiàn)兩個淺淺的梨渦,眉眼彎彎,傾國傾城:“謝謝你,子胥?!?p> 這是第一次,她喊他為子胥,而不是郭子胥。
他原本沉重的心,因為她的一個稱呼而瞬間放晴了。他亦是笑著,溫暖的陽光灑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為這氛圍多了份旖旎。
直至多年后,直至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他仍舊忘不了這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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