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經(jīng)和鄭緯回守勤園的時候，已是五更天了，鄭經(jīng)看到迎出來的李氏，不由道：“怎么還沒有睡，不是令人過來傳來，讓你們別等了，早些歇著。”
李氏笑了笑，“沒個消息，我心里不安寧，哪能睡得著，索性就等等?！?p> 跟在后面進來的鄭緯喚了聲阿嫂，“熙熙睡著了？”
“哄了許久，到子初的時候才肯睡去，又睡不安寧，我就沒抱她回望正園，讓她在這兒歇著了?！崩钍险f完，望向一臉倦容的兄弟倆，想著鄭緯這會子過來，只怕就歇在這兒了。
果然，就聽到鄭經(jīng)道：“那我和五郎去書齋那邊歇著?！?p> 李氏應了一聲，又道：“因熙熙歇在這兒，書齋那邊我已令人收拾了，寢榻都是現(xiàn)成了，直接過去住就行了。”
聽了這話，鄭經(jīng)抬頭看了李氏一眼，大約是一/夜里未睡的緣故，似枯了花一般，眼睛干澀，一臉倦色，令人心疼，又想著她懸了一/夜的心，又要照顧熙熙，便轉(zhuǎn)頭望向一旁的鄭緯，“阿奴，你先去書齋，我有幾句話要囑咐你阿嫂，等會兒就過去。”
鄭緯看了眼大兄，應了聲唯，為鄭家?guī)斫袢罩?，他心里極不安，但卻不后悔，若重來一次，他想，他還會這么做。
因為除了高平城外的乙渾宇見死不救，他和乙渾宇還有舊年在平城的積怨，這個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
只是他沒有料到，他的沖動激奮之舉，提前把鄭家推到了選擇立場的風尖浪口。
李氏令婢女領著鄭緯去書齋，方轉(zhuǎn)身，跟著鄭經(jīng)進了屋子。
“熙熙勞煩你用心了?！?p> “她是阿郎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妹了?！闭f到這，李氏笑了笑，又道“她年紀又小，從小長在外祖母身邊，若不是因為有我這個阿嫂在，外祖母那邊再艱難，怕是也不會把她送回來?！?p> 鄭經(jīng)也知是這個理，但聽了這話番，還是不覺動容，伸手摸了摸李氏的臉頰，喚了聲阿語，聲音低沉，屬于情/人間的那種喁喁細語。
李氏心頭一酥，軟了半邊身子，倏忽間，整個人讓鄭經(jīng)攬入懷里，如白玉般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摩挲著她的臉頰，一瞬間，只覺得整張臉似火燒一般，浮上紅云，熱乎得近乎酥麻，良久，才聽到鄭經(jīng)低沉而鄭重的聲音，“伯明此生定不負卿。”
耳邊回蕩著這句話，鄭重其事，又纏/綿入骨，之前哪怕是榻前枕側(cè)，情到濃時，也不見鄭經(jīng)說出這話來。
山盟海誓，著實令人怦然心動。
她也不過雙十年華，身側(cè)郎君，姿容家世才學，樣樣甚好，更是她要相伴一生的良人。
剎那間，軟了心房，動了癡念。
以至于，后來，再艱難的時候，這句話成了她唯一的支撐。
而此刻，萬千柔情，百十心緒，齊聚胸口，最后吐出來的，也只阿郎兩個字，四目相對，情意無限，剎那永恒。
兩人正年少。
思緒混亂，情潮涌動時，忽然傳來一聲呼喚聲，猶如佛語倫音，令兩人登時清醒過來，幾乎忙不迭地松開手，分了開來，動作都略顯得有些狼狽。
李氏忙地抬頭，只瞧著鄭綏已站在門口，披散在肩頭的發(fā)絲有些凌亂，應是醒過來，見旁邊沒人，就下了榻，直接走了出來，光著腳丫，連襪子都沒穿，不由忙地跑過去，“怎么也不喚一聲，就直接下榻了，這般光著腳下地，容易受涼的，以后可不能再這樣了。”說著便抱起鄭綏往里間走。
“我沒見到采茯姐姐，喚阿嫂好幾聲，阿嫂都沒應我?！编嵔椛焓秩嗔巳嘌劬?，似未睡醒一般，她方才到門口，好似看到大兄，迷糊的腦袋忽然清明起來，抓著李氏的衣襟，忙地轉(zhuǎn)頭往外望去，“阿嫂，大兄回來了，五兄是不是也來了。”
“阿奴來過，只是見你睡熟了，就先去書齋那邊歇息了?！崩钍侠@過屏風，把鄭綏放到榻上，摸著鄭綏有些涼的腳，用手替她渥著，又拉過來錦被，扶著她躺下，幫她蓋上。
鄭綏這會子已經(jīng)完全清醒過來，望著坐在榻沿的李氏，兩眼閃閃發(fā)亮，喜上眉梢，遮都遮不信，“阿嫂可是遇上了什么高興的事？是不是事情都處理完了，五兄沒事了？”
聽了這話，李氏一時赧然，對上鄭綏清明透亮的眸子，一陣心虛，忙道：“熙熙不用擔心，有鄭家在，阿奴就不會有事的，好好睡吧?！?p> “大兄已經(jīng)回來了，阿嫂也歇息?！崩钍厦加铋g的倦色鄭綏還是看了出來，不由拉起李氏的手，整個人往里躺了躺。
李氏笑著嗯了一聲，又重新替鄭綏拉好被子，“既然熙熙不嫌棄，阿嫂陪熙熙一起睡?！?p> 鄭綏聽了這話，倒生出幾分不好意思，她今兒歇在這兒，才感覺有點像鳩占鵲巢，索性閉了眼。
李氏雖躺下了，但到底還掂記著外面，等鄭綏睡著了，還是起了趟身，出內(nèi)室，看到外間守著的丫鬟，剛想詢問，就聽石蘭上前稟報，“大郎已經(jīng)回書齋了?！?p> 得了這話，李氏一愣，又笑了，望向外面天際已發(fā)白，估計只能下午再補覺了，轉(zhuǎn)身回了內(nèi)室，在榻沿上坐下，低頭望著睡著了的鄭綏，打著輕鼾，臉龐微圓，肌膚白晳，紅唇微撅，倦著身子。
鄭家的這些兄弟姐妹，其實要數(shù)阿奴和熙熙最相像了。
阿奴似舅，熙熙肖母，阿姑崔氏亡故時，阿奴年幼，熙熙更是不知事，阿寄也不大，只怕對崔氏印象最深的就只有大郎了，而對阿姑感情最深怕也是大郎。
當初她還未出閣時，聽在平城的阿嬸提過，熙熙模樣像極了阿姑，她便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