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怎么這么早過來了?”紫煙瞧了眼鄭綏,詢問的目光卻是望向鄭綏身側(cè)的采茯。
只是不待采茯說話,鄭綏已先開了口,“我來找阿兄?!?p> 紫煙只得忙稟道:“五郎和大郎夜里很晚才回來,剛剛歇下沒多久?!?p> 鄭綏聽了,皺了皺眉頭,紫煙口中的大郎應(yīng)是大表兄崔世林,大表兄未去客院,而是安置在五兄的明華園,鄭綏并不覺得意外,只是怎么會弄到這么晚,通曉達(dá)旦,鄭綏不禁想起有次宴會,阿兄飲了一/夜的酒,天亮?xí)r分才回來。
前人曾有詩言:歸來宴平樂,美酒斗十千。
自來宴會,酒是必不可少的,而在平城,胡人尤喜飲酒,外祖父又有千杯不醉的名號,五兄從小經(jīng)受熏陶,酒量自是不言而喻。
她生平只見五兄醉過一次酒,但五兄的酒品卻是她見過的人當(dāng)中最好的,吃醉后,直接躺榻上悶頭就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想到此,鄭綏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略猶豫了一下,“你前面領(lǐng)路,我去瞧瞧?!?p> “小娘子……”紫煙欲言又止,抬頭望向采茯,眼神中盡是求助。
采茯頓時不解,十娘來找五郎,還從不見紫煙阻攔過一次,怎么這次,紫煙卻要攔住十娘,還希望她能幫忙攔住十娘,不讓十娘去五郎的起居室,饒是心中滿腹狐疑,采茯還是蹲下身,笑道:“小娘子也知道五郎一旦吃酒醉,便是喚不醒的,既然五郎昨夜飲了一/夜酒,吃醉了,不如小娘子我們先回去,等五郎醒來后,請五郎去一趟望正園,小娘子看這樣可好?”說到最后,目光瞧著鄭綏,帶著幾分試探的語氣。
畢竟昨夜里從守靜園出來后,鄭綏的話就很少。
只見鄭綏搖了搖頭,“我進(jìn)去瞧瞧就走?!?p> 這明華園,她雖不十分熟,但來過的次數(shù)絕不算少,抬頭,只淡淡看了紫煙一眼,下臺階,人就往中庭走去,采茯只得給紫霞一個無奈的眼神,扶著鄭綏的手忙地跟上。
待紫煙反應(yīng)過來時,欲趕上前去攔住,卻讓跟在她身后的一位婢女給拉住了,那位青衣婢女在紫煙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紫煙臉色陡然一變,微瞇著眼望了那個婢女一眼,微翹的鳳眼中,寒芒四射,冷聲道:“滾一邊去,你自己要作死就另外找個地,免得連累旁人?!?p> 殺敵一萬,自損三千的事,她從不會干。
望著鄭綏前去的方向,紫煙已顧不上其他,忙地跑了上去,喊了聲,“娘子請止步?!本驮卩嵔椄肮蛄讼聛?。
鄭綏讓她的動作嚇了一跳,“紫煙姐姐這是做什么?”
此刻,天已蒙蒙亮,又離得近,鄭綏能清楚地看到紫煙臉上的焦急不堪,甚至連語氣也急了幾分,“還請小娘子別過去,因五郎和大郎同榻而眠,而大郎到底是外男,小娘子如今大了,不比從前,現(xiàn)在過去著實不太方便?!?p> 鄭綏臉突然一紅,很少被這樣說教過,有些措手不及地仰頭望向采茯,而采茯,也沒料到紫煙會說出這番話來,吃了一驚,又瞧見紫煙滿臉擔(dān)心,好似生怕鄭綏進(jìn)去找五郎鄭緯,頓時心里頭突了突,總覺得不單單只是這件事,紫煙要瞞著什么事,而且不方便和鄭綏說。
“小娘子,紫霞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紫煙自小跟在五郎身邊,又一向心思正,采茯愿意相信紫煙一回,遂哄勸著鄭綏。
鄭綏早已從尷尬中回過神來,開口說了聲,“這……”最后還是沒有說出來,點點頭,腦袋轉(zhuǎn)入采茯懷里,有些不好意思。
跪下的紫煙臉上終于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來,其實方才她說那話時,一顆心都吊了起來懸在半空中。
“柳大嬸,你這么急匆匆地做什么?”
“……東廂的崔大郎一起在洗冷水浴,這會子又令人傳冷食。”
聲音雖低,但這清靜的早晨,卻是聽得格外清晰。
靠在采茯懷里正準(zhǔn)備離去的鄭綏自是也聽得一清二楚,倏地一轉(zhuǎn)身,清澈明凈的眸子望著紫煙,盡是疑惑,甚至有質(zhì)問。
很明顯,方才紫煙撒了謊。
只是紫煙還來不及想怎么應(yīng)對鄭綏,那兩個仆婦見到紫煙,上前喚了聲紫煙姑娘,這一上前,不可避免地看到紫煙跪在地上,同樣也看清了紫煙跟前的鄭綏,忙不迭地喚了小娘子,瞧著鄭綏盯著她們倆,倆人心中同里納罕,怎么這個時候,鄭綏竟然來明華園了?
“大表兄歇在東廂?”
鄭綏只問了這一句,待那兩個仆婦答了一聲是,還未等其他人明白過來,甩開采茯的手,直往起居室的方向跑去,采茯反應(yīng)過來,忙喊了聲小娘子慢些,而紫煙也忙不迭地爬起身。
兩個仆婦見了,呆立在當(dāng)?shù)?,方才話一說完,抬頭就瞧見紫煙姑娘變了臉,稀里糊涂地覺得好似自己做錯了一件事,只是具體不知道是什么事。
呯地一聲,是門推開后門栓撞墻發(fā)出的聲音。
采茯正趕上時,鄭綏已打開了起居室的門。
緊跟其后的紫煙,頓時心中一陣**,手拍著額頭,神情懊惱不已。
一向整齊干爽的起居聲,略微有些凌亂,更主要的是,屋子里透著幾分萎靡,難聞的氣息撲鼻而來,讓鄭綏直想掩鼻。
在鄭綏印象中,五兄一向好潔,怎么會允許屋子里這么不堪入目,轉(zhuǎn)頭望向紫煙,“阿兄的吃醉酒不知曉,姐姐怎么也不收拾一下?!?p> 猶豫片刻,還是探頭望里一瞧,五兄喜開闊,起居室的布置亦如是,連一臺屏風(fēng)也沒有,只是這么一瞧,卻是后悔不迭,鄭綏后來想起來,寧愿沒瞧過這一幕。
屋子里還燃燒著手臂粗的蠟燭,屋子里火光通明,細(xì)紗斗帳低垂,五兄和一女郎臉兒相偎,交頸抵足而臥,衣裳半褪,露出白花花的肌膚……那女郎,好似亦是五兄跟前的婢女……
轟地一下,鄭綏突然意識到什么,臉如同大火燒一般,扭頭轉(zhuǎn)身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