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京的街道以寬廣著稱,能夠容納三輛車并行的主干道共四條,以皇宮為中心通向四個城門,內(nèi)城外,更多的則是容納兩輛車并行的道路。路兩旁商鋪林立,偶有綠柳古槐,伸展向人,提供陰涼。
這一日,陽光正好。街上最大的古玩字畫鋪子——九曜堂一開門便是人潮洶涌。
“真的是玉虛真人的畫?”
“聽說那《天音圖》乃是玉虛真人夢仙而作,一夢天音,然后羽化仙去……”
“據(jù)說,其中包含天地至理,若是能夠領(lǐng)悟,對修行大有好處。”
風(fēng)聞是玉虛真人的畫作,連道人也不能免俗,混雜在人群中,也進(jìn)入了九曜堂。
九曜堂里,為了便于觀賞,早早把《天音圖》掛了出來,就在大廳正前方,方便每個人都能夠看到,周圍放置了一圈桌子當(dāng)做圍欄,以防有人隨便伸手,破壞畫卷。
正對著九曜堂的茶樓二層,衛(wèi)蘭和楚王坐在窗前,往九曜堂方向看去。
“王爺真的把真跡給了九曜堂?”
九曜堂從來不展示假畫,能夠吸引這么多人來,自然也是沖著“九曜堂無假貨”的信譽來的。對于真跡與否,九曜堂自有一班師傅們辨認(rèn),很難作假。
楚王勾唇一笑,“若世人都不知此為真跡,又有哪個會買?”
衛(wèi)蘭眼珠一轉(zhuǎn),展顏微笑,“啊,我知道了,王爺是想著在此之后便把假畫賣出去,大家都知道有這么一幅畫,自然不會無人問津?!?p> “正是如此?!背觞c頭贊允,“還是衛(wèi)蘭最知我心意。”
衛(wèi)蘭抿唇一笑,看向九曜堂,大開的門扉可以讓人觀看到里面的部分盛況,敞亮的大廳里人頭攢動,在這樣的天氣,愈發(fā)顯得炎熱。
“這么熱的天,出來真是受罪……”
街上一個唇紅齒白的錦衣小孩兒慢悠悠地走著,身后跟著的隨從中,一人小聲嘀咕了一句,瞇著眼睛,對走在熾熱的陽光下甚為不滿。
大戶人家,跟著這樣的小公子的也都是些有臉面的下人,吃穿住用,往往比小戶人家的公子還好,也難怪會如此嬌氣了。
行走在前面的小公子聽到這句話,回頭瞥了一眼,寒眸幽冷。只一眼,便讓那人無顏以對,低下頭去,渾身冒起了冷汗。
“小王爺,前面就是九曜堂了,那里的師傅不僅辨識字畫的功夫獨到,裝裱字畫,更是功夫精湛。咱們府里的字畫大多都是拿到那里去裝裱的?!笔捵尯莺莸闪四莻€不長進(jìn)的一眼,暗悔把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帶出來,卻也不好在外面責(zé)罵,便只壓在心里,保持著笑容介紹起前面的九曜堂。
已經(jīng)可以看到九曜堂的金字招牌,小孩兒停下腳步,微微皺眉。
“怎么這么多人?”
“這個……”蕭讓給一個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便快步跑到前面打聽,一會兒回轉(zhuǎn),稟告道,“今天可是巧了,九曜堂得到一副玉虛真人的真跡,正在展示。小王爺可要去看看?”
又是玉虛真人!
小孩兒心里說不出的厭惡,眉心愈發(fā)緊蹙。
蕭讓見了小王爺?shù)哪樕?,知道他是不喜人多,提議道:“不然,小王爺便改日再來,或者,由我去辦,只是裱一幅畫,定然不會有什么差錯?!?p> “不了,我要親自去。”懷里揣著的畫卷哪里是一般的畫,怎么能夠讓他們看到,便是那裱畫的師傅……最好不要多事才好。
畫卷中,顧菲菲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怎么黑了?
這小孩兒,搞什么,晚上把畫展開,白天把畫卷起,他日夜顛倒嗎?
本來還等著第二天就去跟小孩兒緩和一下關(guān)系,拿人手短。顧菲菲想著來到了竹屋的另一間房間,這個房間原來應(yīng)該是書房,有整齊的幾排書架擺著,只可惜沒有一本書,上面都是空蕩蕩的。
現(xiàn)在,被顧菲菲用來當(dāng)做儲藏室,召喚而來的長匣被分門別類地放在架子上面,有衣物類的,有首飾類的,還有筆墨紙硯、琴棋書畫,和一些其他的東西。
在竹籬笆的范圍內(nèi),顧菲菲才可以使用那個“召喚咒”,甚至不用念,只用想的就可以把讓長匣自動飛來,而一旦出了竹籬笆的范圍,再怎樣都不能夠召喚成功了。
以前使用這種召喚咒時靈時不靈的原因還有一個是因為沒有。
這個空間不知道是怎樣被開辟出來的,空間中除了竹林就是竹屋,除此以外一無他物,從莫須有中召喚東西,自然是不會靈驗的。
無中不能生有,有也不能歸于虛無。
看看竹籬笆旁邊的那件滿是狗血的衣服就知道了,不管是上面的狗血,還是這件弄臟的衣服,都沒有辦法還原或者消失。
林中沒有花,沒有鳥,連蟲子都沒有,卻莫名有風(fēng),微微的風(fēng)只要想到就會出現(xiàn),霧氣也是一樣。想讓它有它就有了,想讓它沒有,它自然就消失了。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存在。
“算了,我在想這些做什么,又想不出個答案,又麻煩,這樣的空間怎么也不是符合常理的存在吧,那么,空間中的一切都不符合常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顧菲菲搖搖頭,甩掉那些亂人心神的想法,避免自己沉浸在那些不可能的幻想之中消磨了積極向上的樂觀精神。
“不管是怎樣來的,既然已經(jīng)在這里了,就要好好生活。我這么漂亮,總有機會出去的吧!”
喂,漂亮和出去,有什么必然的邏輯關(guān)系嗎?
顧菲菲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有問題,美人如風(fēng)景,美好的風(fēng)景自然要大家來欣賞,所以,美人是肯定能出去的,就是這樣!
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是黑的。
顧菲菲很沒耐心地放棄了“天一亮”就去看小孩兒的想法,躺到了床上,閉目沉思功法,雖然對修煉什么的還是比較沒譜,看見了,理解了,不等于真的會做,就像那些穴位經(jīng)脈什么的,知道是那樣說的,但是具體的位置,因人而異,什么三指幾寸的,還要看以什么來算,不同時代,尺寸的標(biāo)準(zhǔn)可都是不同的。
知道自己不算是什么天縱奇才,害怕練出一個走火入魔來,顧菲菲倒沒有急著修煉,只是反復(fù)地理解那篇功法,盡量做到理論上的融會貫通。
也許就是她這種散漫無為的心理符合了功法的要求,在不知不覺之間,顧菲菲已經(jīng)開始了修煉,只是她自己還沒有察覺。
無數(shù)的光點聚攏在顧菲菲的體內(nèi),沉進(jìn)去一些,再沉進(jìn)去一些,因為光點的匯聚,顧菲菲的身上也籠罩著一層白光,猶若一個巨大的發(fā)光體,吸引著更多的光點沉浸在她的身體中,按照她腦中冥想的功法,自動運行著。
九曜堂的前面正在展示字畫,后面便清閑了許多,蕭讓引著小王爺從側(cè)門進(jìn)入,繞過大廳,直接來到后堂,裝裱字畫什么的,都在后堂。
“小王爺,這里就是我們裝裱字畫的地方了,地方臟,小心腳下……”管事不卑不亢地介紹著。地上有一塊兒水漬還來不及清理,還有一些剪裁下來的廢紙,和類似紙漿的東西糊在桌腳。
銀色的短靴上有著精美的金色團花,團花的花蕊處則是米粒大小的紫色珍珠攢成的,長及腳裸的軟煙織錦袍上滾著一圈繡花金邊兒,怎么也不像是能夠在這樣雜亂的房間出入的樣子。
管事的一邊說著,一邊暗自嘆息,出身好就是好,單看小王爺腳上這一雙鞋,只怕自己一年的工錢都買不起。
“這位便是我們這里裱畫的張師傅,小王爺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對張師傅說?!惫苁掳岩粋€留著短須的中年人叫了過來。
“小王爺,有什么畫要裱的,只管吩咐?!睆垘煾档恼Z氣有點兒生硬,透著不經(jīng)常和人打招呼的刻板。
大房間中還有其他人正在忙活,一張桌子上放置著畫,正有師傅拿著毛刷在刷著什么,其他的幾人也各自忙碌著,見到有人進(jìn)來,也只是看了一會兒,看管事沒有吩咐了,便繼續(xù)各忙各的。
小孩兒掃了一圈,收回目光,對蕭讓說:“單找一間房間,讓這人跟著?!?p> “我們小王爺喜歡清靜,還要麻煩王管事了。”蕭讓保持著疏離的笑,跟一旁的管事說著。
得,誰讓人家身份高貴呢?被掃了面子的王管事并不把小王爺目中無人的態(tài)度放在心上,跟自己這樣的管事說話,只怕人家覺得自降了身份。
“這好辦,隔壁一間正空著,還請小王爺移步。”王管事依舊好聲氣地說著。
小王爺走在前頭,王管事和蕭讓并排,都落后了半步。
“有勞了?!闭液昧说胤?,蕭讓送王管事出門,在門口把一張銀票給了王管事,王管事理解地笑了笑,有這么個傲慢的主子,當(dāng)下人的也不容易。
“你們都出去,留他在這里就可以了?!?p> 蕭讓送了人正要回頭,就聽得里面一聲吩咐,讓開幾步,讓屋里的人都退了出來,關(guān)上了門。
怎么又是這樣?
小王爺最近似乎總不喜歡讓人跟隨,是厭煩這些人嗎?蕭讓目光瞥見那個多嘴抱怨的,又瞪了一眼,這種東西,也難怪讓人討厭。
“這幅畫,重新裱一下,不要多余的邊兒,只留下中間這幅畫完好就可以了?!?p> 小孩兒把懷中揣著的畫拿出來,展開,平攤在桌面上,竹林中不見了堆積如山的長匣,連那個淡紫色的軟墊都不見了。發(fā)現(xiàn)了嗎?烏黑的眸子一亮,眼中多了一抹愉悅。
并非畫景,稀稀疏疏的竹子中間明顯空白了一片,讓人有一種違和感,這樣的畫……張師傅最初看到的時候有些疑惑,聽到那樣的要求愈發(fā)不解,但對上那雙烏黑的寒眸,不敢發(fā)問,老老實實地按照要求裝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