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是真的。
街角,蕭讓看著那一隊禁衛(wèi)軍圍住了王府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相信的震驚,惶惶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百里侗莫名其妙被叫出來,還以為只是普通的逛街,還想著是不是帶著的侍衛(wèi)少了,誰想到喝了一碗豆汁兒回來就看到……濃眉緊皺,眼前的情況怎么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禁衛(wèi)軍是直屬皇上的貼身護衛(wèi),若無特殊情況,絕不會參與到緝捕之類的事情上,而所謂的特殊情況,多半都是跟謀逆有關。
難道是……楚王……
“現(xiàn)在,怎么辦?”小孩兒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慌亂害怕并不比別人少,只是臉上什么都不顯,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平淡,更像是詢問以后該怎么做。
見守著正門的禁衛(wèi)軍似乎要往這邊兒看,蕭讓心頭一緊,急忙拉著小王爺往后縮了縮,“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弄清楚是怎么回事?!?p> 蕭讓還是不太相信南謹?shù)脑?,因為無論怎么想,王爺都沒有行刺的理由。
三人中,百里侗年齡最長,又有一個武功師傅的名頭,說話做事都更沉穩(wěn)一些,言道:“先把衣服都換換,小王爺這副打扮一走出去就要被人認出來了?!?p> 蕭讓和百里侗的衣服都比較簡單,一個是圓領斜襟藍綢常服,是瑞京大戶人家管家普遍的打扮,并不見什么出彩的,一個則是石青色緊口箭衣,飽滿的肌肉并不外露,看著只是高大,并不覺得魁梧扎眼。
而小孩兒,最普通的常服也是外面不常見的高級面料,更夾雜金絲暗繡,綴著珍珠寶石,華貴非常。
“嗯。”小孩兒看了看自身,點了點頭,表示了認同,首先脫下了外衫,露出里面的暗紫色夾衣,雖然那顏色布料同樣都不簡單,但比起金絲團花帶珍珠的,已經(jīng)樸素了很多。
“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找衣服?!卑倮锒痹诋斒绦l(wèi)之前也曾在江湖上混過一段時間,門路比較多,行事并不拘泥,眼下情況不明,但看著不好,還是不要多露面比較好。
蕭讓應允,帶著小王爺藏身在一處凹墻,百里侗看著也就罷了,換了個方向跑了出去,也沒有走多遠,街上處處都有當鋪,隨便找了一家買了一些普通衣裳,就回來了。
半新不舊的衣服都是別人穿舊的,百里侗還不計較,蕭讓也罷了,小孩兒眼露嫌棄,被蕭讓勸了幾句才同意把那件灰撲撲不怎么透風的衣服套在夾衣外頭。
換好了衣服,便要找地方停留了,還是百里侗建議,說要到北城,北城混亂,藏身會比較容易,但蕭讓還是不愿意不明不白地離開,想要弄清楚事情到底是不是南謹說的那樣,不然只是看到禁衛(wèi)軍圍府就嚇得逃走了,萬一其中有什么誤會,豈不是自誤?
小孩兒也表示了贊同,三人便在附近的一家客棧歇下。
因為小孩兒特征明顯,比較容易暴露,蕭讓便和百里侗出去打聽消息,小孩兒一人留在客棧,本來蕭讓也是要留下來的,可是被小孩兒趕出去了,再加上蕭讓也不怎么放心百里侗,萬一真的有事,這個臨時拖過來當師傅的侍衛(wèi)未必是那么可靠的,便跟著一起去了。
等到房間內(nèi)就剩下小孩兒一人了,他趕緊從懷中摸出畫來,臨走的時候想都沒想,他第一個拿下的就是這幅畫,錢袋都在其次了。
“喂,做人不能不講信用啊,明明說好不再給我黑天的,怎么出爾反爾,又把天弄黑了?!”顧菲菲早就醒來了,一睜眼看到黑天里一片瑩瑩綠竹,立刻明白小孩兒又把畫卷起來了,氣憤非常,“言而無信,小心食言而肥!”
對于女子來說,肥胖是最可怕的詛咒。
顧菲菲重讀了“肥”字音,卻沒有得到小孩兒任何反應,再一看,這小孩兒什么時候走親民路線了,那身衣服,貌似不太合身??!
“最近這段時間你還是去睡覺吧,王府出了事情,蕭讓跟我說,父王行刺圣上,未遂出逃,我不怎么信,但禁衛(wèi)軍已經(jīng)來了,包圍了王府,幸好我們先一步出府,沒有被困在里面,還能夠打探消息……”
對著蕭讓,小孩兒有些話也不好說,其實,他不安茫然的心情半點兒不比別人少,甚至還是更多,如果楚王真的做了行刺圣上的事情,那么首先要被問罪的便是王府的直系,也就是說小孩兒作為楚王唯一的兒子,怎樣也逃不掉,倒是蕭讓和百里侗,雖然也會受牽連,但若是圣上發(fā)恩,他們必然不會有事,可若是護著自己私逃,便是罪加一等了。
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確實的消息,但小孩兒已經(jīng)開始往最壞的地方思考了。
“蕭讓是誰???”顧菲菲聽得似懂非懂,王府有事情沒事情,實際上真的不關她什么事情,只是,“你的意思是說,要給我的東西沒有了?”
達成了教授武功的條件,顧菲菲總覺得自己很吃虧,想想看,她腦中的那些武功心法什么的,哪一樣不是千金難求的絕世武功。照顧一下小孩兒,也就是給他一個購買的機會,別人想買都買不到吶!
因此,條件中包括了第二天,也就是這一日小孩兒要給顧菲菲的財物,還有那個不允許再“黑天”的額外要求。
不能夠準確把握時間,對上一堂課也要看三次表的顧菲菲來說,實在是很難習慣,因此,有一個能夠隨時看到外面的窗口就很重要,畫里畫外的時間同步,還是很容易知道幾點了,再加上,總是睡覺也讓人覺得沒意思,看看外面發(fā)生什么,偷偷地“偷窺”也是很有意思的。
“蕭讓是我以后的管家?!甭牭筋櫡品瓢盐詹蛔 爸攸c”的問話,小孩兒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些,眼含笑意,真是個貪財?shù)南膳?p> “現(xiàn)在,估計是沒有辦法回去拿了?!毙『簱?jù)實以告,眼中難得地有了些不好意思,昨天才答應得好好的,今天就變卦,實在有失面子。
“我不管,你可以晚點兒給我,但是一定要給我,不然的話,后面的心法你是別想要了!”顧菲菲昨夜礙于時間的關系,也只是想到了給小孩兒哪一部功法,并且傳授了前面的總章,這樣無心之下,為今天的要挾留下了籌碼。
就知道會這樣。
小孩兒撫額,對此深感頭疼,昨天他就想趁著這個仙女心情好,把內(nèi)功心法都錄下來,結果,她說什么循序漸進,說什么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說什么練武功最忌心浮氣躁,說什么飯要一口一口吃,練武也要一步步來……現(xiàn)在看來,這是留后手了吧!
狡詐!
“可是,我現(xiàn)在真的沒有辦法回去,如果真的是他們說的那樣,那我一露面就會被抓的,到時候,怕是想要保護你也保護不了,萬一被別的什么人知道你的存在……”小孩兒故意露出了苦惱的模樣,甚至眼中還有了些擔憂,但那僵硬許久的面部實在不適合做那么復雜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古怪,愈發(fā)讓人覺得那表情很假。
他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深呼吸一口氣,顧菲菲默念“不氣不氣我不氣”,脾氣火爆有損氣質(zhì),時間長了還會長小豆豆,為了美麗,堅決不能生氣。
“你就不會偷偷溜進去嗎?誰又叫你光明正大地去了?”顧菲菲還是忍不住怨氣地說,“就算我不要,難道你以后都不要了,你要想清楚,你以后說不定是要逃亡天涯的,現(xiàn)在不準備點兒資金,難道以后你要一路乞討,風餐露宿嗎?”
即便這樣苦口婆心的勸說多半是為了能夠拿到錢財,但這個仙女也不傻嘛,說的也很有道理。
小孩兒沉吟不語,早上出來的時候只是不信,若是成真,還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以后怎么辦,一想到一路乞討,風餐露宿,就讓人對錢財有了深深的渴望。
“你說的對,的確是要多準備一些錢財才好,只是,現(xiàn)在王府已經(jīng)被圍住了,怎么才能夠偷偷進去?”
顧菲菲很容易就順著小孩兒的話思考,完全忘記了自己并不是那么渴望錢財,她最開始的憤怒也只是因為小孩兒的說話不算話,屬于自己的東西無法兌換罷了。
“可以用迷藥啊,把那些人都迷翻了,想做什么不成?”顧菲菲理所當然地說著,完全不覺得迷藥是江湖上所謂的下三濫手段,最為人不齒。
迷藥?很好,他可以說仙人的品德沒有下限嗎?小孩兒無語。
“迷藥中,悲酥清風是最好的,改良版的甚至可以不流淚,就是這原材料太難找了……十香軟筋散也不錯,無色無香,但是同樣不容易弄……七蟲軟筋散似乎也不錯,要不然用催夢草?可惜這種草也是不好找的……”
顧菲菲把腦中的迷藥翻了個遍,得到的結果是“高處不勝寒”,知道的東西都太高級了,配料什么的雖然大部分還算是普通,但只要有一種比較高級,也不好找??!
對了,還不知道這世界的草藥什么的有什么區(qū)別。要知道,草藥最麻煩了,很多看著相似的效用卻相差很多,還有別名學名什么的,一個弄不好,沒有藥效算是好的,就怕弄出了自己也找不到解藥的毒藥,那就太悲催了。
天啊,為毛這作弊器不給個藥物圖鑒什么的,或者穴位全解?知道那些藥物,知道那些穴位,但就是不知道到底在哪里,這是何等的餐具??!
“如果要用迷藥的話,應該很簡單。”小孩兒很快接受了顧菲菲的提議,他受到的教育是為了成功,不擇手段。用迷藥又算得上什么呢?一旦想通了,便沒有下限。
哪里簡單了,不知道那些迷藥配制都很難嗎?顧菲菲瞪著小孩兒那張沒有表情卻讓人覺得胸有成竹的臉,好一會兒才說:“既然簡單,我就不管了,明天,明天我一定要看到你答應給我的那些東西,其他的,我都不管。”
說完這句話,顧菲菲便抱著竹枕往里面走了,還不忘遙遙招手:“記得哦,見到東西,我再出來!”
從畫面上看去并不算多么稠密的竹林,少女只走了兩三步便沒有了身影,聲音傳來,卻似隔了非常遙遠的距離,有些飄渺的感覺。
很好,是換了一種說法的威脅。小孩兒握拳,她難道以為他聽不出來嗎?見不到東西就不出來,她是吃定了自己不敢燒她了,還是太相信自己曾經(jīng)的承諾?
燒她,的確舍不得,先不說那聽起來就很精妙的《神照經(jīng)》,就連她剛才提及的那些迷藥,自己也聞所未聞,這些他都想要,又怎么舍得燒了她?
承諾,如果是因為自己的承諾,她才這么有恃無恐,那么,是不是可以說,她其實已經(jīng)在相信自己了,只要再努力一點兒,她就會告訴他更多?
“總有一天,我會知道你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