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略作停留,費了一番工夫,楚辰暉翻墻離開了這處府邸,就在他出來的同時,另一條路上,南英才剛剛趕到那個房間,看到受傷的南謹。
不知道自己多么好運,抓住了時間差的楚辰暉離開府邸之后一時間不知道往哪里去,按著原定方向,準備先離開鎮(zhèn)子再說,至于胡安他們,根本就沒有得到他半點兒擔心,本來也是,那些人的目標是自己身上帶著的畫,與其他人自然不會有什么牽扯。
知道自己人小腿短,便是用上輕身功夫,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又擔心南謹還有同伙在,楚辰暉聽了顧菲菲的勸告,搭乘幾個回村農人的牛車出了鎮(zhèn)子。
就在楚辰暉離開鎮(zhèn)子的一天后,胡安等人也被放了出來。
“這官府是怎么辦事的,盡把無辜的人往里抓,正主卻不見了!”胡元章進了牢房就發(fā)現(xiàn)不對,鎮(zhèn)上的牢房年久失修,除了陰暗一些,牢門堅固,各個房間之間的阻隔都有了破損,稍微仔細點兒,就能夠分辨出牢房內都有什么人。
那個應該是主犯的南山虎分明不在牢房里。
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胡元章也不是個笨的,立刻就知道他們是鉆到別人的套里去了,再等到發(fā)現(xiàn)楚辰暉也不在牢房之中,想到上次那個“小王爺”的稱呼,心中的一絲怨尤又轉移到了楚辰暉的身上,肯定是他惹的禍,不然怎么好端端要抓自己呢?
那會兒還不知道很快就能夠出去,胡元章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靜不下心來,還是鮑永鑫勉力安撫,這才沒有馬上做出越獄那樣不理智的舉動。
不過,對楚辰暉的怨懟卻已經埋在了心里。
“嚷嚷什么,是不是在里面還沒待夠?”胡安口氣不好,一聲呵斥大有把胡元章再扔進牢房的感覺。
鮑永鑫在牢房走了這一遭卻是覺得僥幸,幸好沒什么事。見胡元章不服氣地想要強辯,忙拉了他一把:“師弟不要說了,師父也是為你好?!?p> 孩子氣地嘟著嘴,胡元章返身就回了馬車,不在意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一旦在意了,才猛然間發(fā)現(xiàn)父親竟然是有些偏向楚辰暉的,連包庇逃犯那樣大的罪名都愿意為他扛下來。身為獨生子一向頗有優(yōu)勢的胡元章,這會兒有些嫉妒了。
“駕!”趕了車夫下去,自己拉著韁繩,胡元章狠狠地往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換得駿馬嘶鳴,然后車轱轆卷起一股煙塵,揚長而去。
“這渾小子,說兩句都要發(fā)脾氣!”胡安看著煙塵滾滾的方向嘆氣,常年在山谷中倒是看不出來,這個兒子雖說不至于被嬌慣成紈绔,卻也著實心性不佳,這般心性,如何能成大器,還是要多加磨練才是。
鮑永鑫看著遠去的馬車,再看看師父師娘臉上有擔憂之色,忙道:“我跟過去看看,師弟不會駕馬車,怕是停不下來了?!?p> 胡安點點頭,說:“你去吧!”
鮑永鑫得了吩咐,不敢耽擱,顧不得旁人驚訝,第一次顯露出輕功的精妙來,幾步邁出,人已經在幾十丈外,便是在人群密布之中,也如魚得水,穿行自如。
胡安欣慰地微笑,幾個徒弟之中,鮑永鑫不敢說是資質最好的,卻是最刻苦的,這份辛苦也沒有辜負他,笑過又是嘆息,到底是資質欠佳,若不然,又怎會讓他養(yǎng)成那樣一副與世無爭的性格?
想到當初見到那個敢徒手斗野狼的孤兒,這份嘆息更加深沉,當初聽到能夠學武,這孩子眼中的光芒是多么璀璨奪目,好像能夠與天一爭高下一樣,那份爭強好勝的勁頭……而現(xiàn)在……磨礪多年,尖銳的棱角都成了圓潤的光滑,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玉不琢不成器,然而,琢磨成器的玉石卻已經失了那一份天然,已經不一樣了……
胡安想到這里,心情不佳,眼中也略有迷茫,到底是原先那樣的心性好,還是眼下的心性更好呢?
粗糲的掌心中多了一抹柔軟,素手柔夷勾住了滿是繭子的大手,扭頭見到妻子溫柔安慰的笑顏,胡安也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又恢復了大大咧咧的樣子,一揚手:“走,別在這里耽擱了!”
也許是對鎮(zhèn)子的印象不太好,幾人都沒有在鎮(zhèn)上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出了鎮(zhèn)子,趕到下一個借宿地點才住進了客棧。
巧合的是,楚辰暉也在這里。
“你不是早就嚷嚷著要我出來單獨住的嗎?怎么現(xiàn)在又想著跟他們一起走了?”兩方匯合之后,楚辰暉也住在了這間客棧里,就在胡元章的隔壁。
畫卷展開掛在床頭,楚辰暉在簡陋的屏風后頭沐浴更衣,換過了一身衣服出來,潮濕的頭發(fā)上還冒著水汽,紅撲撲的臉頰好像熟透了的蘋果,絲絲熱氣冉冉升騰著,愈發(fā)顯得鮮香可口,美味誘人。
朦朧的燈光增添了曖昧的光影,也為那冷硬的側臉添加了柔和的顏色,黑發(fā)如瀑,披散在身后,肉眼可見的水汽絲絲逸散,如仙似幻。
對正太無愛的顧菲菲也不由多看了兩眼,把手中的蘋果狠狠咬了一口,口齒不清地說:“那不一樣,你想想看,你殺了南謹,衛(wèi)蘭會不會不追究?既然袁大人也參與進來要找畫,那你說,會不會還有旁人在找?一個秘密只要告訴了一個人,那么它就不再是秘密,傳來傳去,你猜猜,現(xiàn)在會有多少人在找畫?”
終于吃完了蘋果,把果核扔出畫卷,顧菲菲拿了漂亮的繡花手帕斯文地抹嘴,邊擦邊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跟胡安他們一起比較方便,若是有事情,只要不像上次一樣的圈套,那些人作為肉盾總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力,給你留下足夠的時間逃跑,歸根到底還是那句話,江湖行走,輕功第一!你的輕功還是要抓緊練習!”
眼光把楚辰暉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顧菲菲搖頭,在楚辰暉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嘆息道:“其實啊,還是你年齡太小的緣故,你這樣的年紀,如果拿出大筆的錢財,簡直就是黑夜中的火光,引來飛蛾那是理所應當?。∪羰悄阍俅笠恍?,不說單獨行動沒人會懷疑你的行為,便是拿出金銀來,也不會讓人覺得詫異,混跡于人群中,也不會被人一眼認出來,即便真有什么,想來你那時候的武功也到一定程度了,不會如小白兔一樣任人宰割?!?p> 顧菲菲的話在某些時候習慣性夸大,但不得不說她的猜測還是比較靠譜的,分析的事實也是合情合理。
此時的瑞京,關于那幅畫的神異已經傳遍了,因為還有小道消息說袁大人手上那本《神照經》便是從小王爺手上得來的,而小王爺便是從那倚竹少女圖中得來的。
如此,即便是扯上了神乎其神的仙人,但有了皇塔那樣的事情,再有第一代楚王崛起的傳奇事跡作為佐證,再加上那些真真假假的傳言,關于倚竹少女圖的一切都被炒熱了。
連帶著京中美人圖的價格也升高了不少,更有人揭秘說玉虛真人的遇仙圖其實就是遇到了真的神仙所作,而之后下落不明的玉虛真人也被說成了是飛升仙界。
渺茫的仙界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出現(xiàn)在民間傳說中,不乏好事者對此多加傳誦,更有白云觀那一幫道士信誓旦旦地說什么仙人可修,更據理力爭說玉虛真人確實是成仙去了。然后,原屬玉虛真人畫作的價格一番再翻,已經達到了一個令人驚詫的高峰。
而相較于沒有什么名氣的可能是無名氏所作的倚竹少女圖,玉虛真人的遇仙圖顯然更加出名,也更加明確地表示了是遇“仙”,于是,北邊一只小小的蝴蝶輕輕扇動了一下美麗的翅膀,混沌中,無形的力量傳遞出去,遙遠的滄浪門起了風浪。
滄浪門坐落在三面臨海的半島上,屬于宛州地界,勢力龐大,周邊兩個國家,以及數(shù)十個海島都在其控制之下。滄浪門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柏氏皇朝時代,其武功據說可以由后天轉先天,最后以武入道,平地飛升,成為仙人之流。不過那也只是傳說罷了。
現(xiàn)在的門主談立遷屬于武道之中的一流高手,卻也不過是后天境界,武功的確是高強,一掌可崩山石,一劍可斷河流,但是真的移山倒海,開山裂地,卻是遠遠不行,還達不到傳說中的仙人手段。
當“仙畫”的風波傳到滄浪門的時候,談立遷最初引為笑談,若是真的有仙人,若是仙人真的有傳說中的那般神通,又豈容得旁人覬覦?怕是早就使下手段,絕了他們的念頭。那小王爺也不知道是怎生好運得了一本武功秘籍,卻引得各路人馬眼紅,這才有了這般流言蜚語。
想著謠言止于智者,便沒有多加理會。誰料到后來謠言愈演愈烈,而誰都知道滄浪門有一幅《遇仙圖》。然后,順理成章,有了夜探的,有了想要偷盜的,有了心思不安穩(wěn)的……躁動中,又有人暗使心計……
滄浪門經營多年,門內有爭端派系,門外有環(huán)俟虎狼,便是那兩個國家的皇帝,也早已不滿江湖門派在朝堂上指手畫腳。
內憂外患,一層層壓下來,疊加累積,就如同不堪擠壓的炸藥桶,只需要一點點磨蹭,一絲絲火花,便可以迸發(fā)出強烈的力量和火焰,讓周圍的一切化為墟燼。
意識到這一點的談立遷已經無力再理會此事真假如何,當機立斷,要把那幅惹禍的畫卷趕緊轉手,雖然這樣等于在江湖各大門派面前示弱,但也不失為把一切解決在未燃狀態(tài)的好方法,于是,《遇仙圖》被交給了九曜堂拍賣。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把傳說中的“仙畫”當作了遇仙圖,卻還有不少明白人追著楚辰暉的腳步來到了侯家莊。
就此,一幅關于仙畫歸屬權的爭奪戰(zhàn)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