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歪道?什么才是邪魔歪道?
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流露出微微的冷嘲之意,楚辰暉道:“我殺了人便是邪魔歪道,你看著她們被殺卻不救助,只知在事后指責(zé)于我,難道就是所謂的正道?那么,是不是你此刻要?dú)⒘宋覟樗齻儓罅顺?,才算是正義之士?”
韋華陽挑眉:“年紀(jì)不大,卻逞口舌之利,誰教給你的?”
探詢的目光落在倒地不起的顧菲菲身上,轉(zhuǎn)瞬又移開。
嫌疑人顧菲菲睜著眼睛看那兩人饒有興趣地在震天雷的巨響中談著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無語望天,逼仄的天空瓦藍(lán)瓦藍(lán),若是沒有那零星的“鴿子屎”,還是很和諧的嘛!
怒,到底有沒有人注意到啊,這里還有一個活著的吶,雖然中毒了,可還沒死不是嗎?怎么就被忽略到這種程度了,好歹還是美女吶!
無論心中怎樣想,身體卻已經(jīng)無力,蔓延開來的毒素好像是一種麻痹神經(jīng)的毒,眼皮漸漸垂下,四肢無力,若是剛才還能勉力動動腿腳,握緊拳頭,現(xiàn)在便連一個指頭都動彈不得了。
努力睜大的眼睛看向明亮處韋華陽所在的方向,顧菲菲嘴唇蠕動,嚶嚶出聲,含糊不清的一次似乎是在呼救,似乎是在念著韋華陽的名字,水蒙蒙的眸中閃爍著炫目的華彩,惑人心神。
“她中的毒很厲害,需要及時救治!”韋華陽說著快步走過來,楚辰暉猶豫著,還沒有想好阻攔與否,就見韋華陽已經(jīng)抱起了顧菲菲,徑自往外面走去,竟是大大方方,毫不介意地把后背留給他。
楚辰暉看著韋華陽走了兩步,終于明白他為何總是讓人抬著走了,坡腳走路的姿勢真的不怎么好看,再怎樣瀟灑的人一坡一歪地走路也顯示不出什么風(fēng)度。
手中一緊,未及有所動作,從旁閃出來一道青色的身影,掩住了韋華陽的背后,是南英。他乜斜著眼看著楚辰暉,又看看他手中的劍,滿眼的不屑,用完全放松的姿勢表示并不將其放在眼中。
劍尖垂下,楚辰暉說:“是你,抬肩輿的那個下人?!?p> 話語中連鄙薄之意都沒有,淡淡的,仿佛初見面的陳述。
“你……”受激,怒目,瞪著楚辰暉,南英的手已經(jīng)握緊了劍柄,隨時可以拔劍相向。
前面一人呼喚:“南英,你磨蹭什么吶,快走了!”
天青色的半透明網(wǎng)兜柔軟而光滑,走在前頭的南陽用網(wǎng)兜接住震天雷,手臂一抖,網(wǎng)兜一振,柔和的力道恰到好處地傳遞過去,震天雷安靜地成為了無害的黑匣子,幅面不小的網(wǎng)兜中最多能夠同時兜住八個震天雷,再轉(zhuǎn)手放在路旁,為韋華陽的安穩(wěn)前行提供了方便。
“哼!”南英瞥了一眼楚辰暉,快步上前,跟南陽一起左右護(hù)持著韋華陽前行,韋華陽此刻用上了輕功,速度極快,倒顯不出腿腳上的毛病了。
楚辰暉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九華天音的情況不明,顧菲菲又未曾離開那個麻煩的身體,他別無選擇,也只能跟著走了。
轉(zhuǎn)入一條隱秘小道的時候,楚辰暉回頭看了一眼,水潭那邊兒的空地已經(jīng)坑坑洼洼,巨大的山石砸落在地上,潭中,四溢的水浸潤著土地,幾具尸體散落。
還好,都是白衣。
藥香撲鼻,灰白色的長條桌霸占著正中的位置,上面放置著各式花色不一的罐子和碗碟,角落里一個大大的架子,一層層的笸籮如同隨時可以抽拉的抽屜,最上面的一層笸籮上放置著黑色的藥草。明媚的陽光在藥草上鋪灑著金色的光暈,窗子上的雕花印在墻上地上床帳上,儼然一個個變形的枝椏,舒展著,支撐著。
蓋在身上的被子是樸素的藍(lán)白色,跟帳子上一樣的素雅花色看著便清靜,草木的清香混合著藥汁特有的苦澀味道,一波波沖擊著嗅覺。
躺在床上的少女鼻頭輕動,秀氣的眉毛微蹙,蝶翼一樣的眼睫顫了顫,旋然打開,明眸若星,一瞬間的迷茫之后,逐漸點(diǎn)亮。
“喝藥?!崩淅涞穆曇繇懫?,少女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嘴巴里便被塞進(jìn)了一根長桿,抬眼一看,什么長桿,分明是漏斗!
楚辰暉面無表情,眼中波動的情緒一閃而過,一勺接一勺地往漏斗中添加熬成黑色的藥湯。
漏斗歪了一下,一縷黑湯流到頸旁,少女唔唔地出聲,用眼神示意拔去那個不美觀的漏斗,楚辰暉恍若未聞,一手扶著漏斗,把剩下的半碗藥全部傾倒進(jìn)去。
等漏斗里的藥湯都流下去了,這才把漏斗拔出,被嗆到的少女咳嗽了兩聲,這才啞然出聲:“你跟我有仇啊,非要這樣灌藥,差點(diǎn)兒嗆死我!我的手抬不起來,給我擦擦,都流到脖子那里了,癢死了?!?p> 哐當(dāng),勺子落在碗中晃了晃,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室中的寧靜。
“我以為你死了?!背綍熉曇舻统恋卣f。
“死了?怎么會?是什么讓你有了這個錯誤的認(rèn)識?難道你以為我的壽命跟你一樣短暫嗎?凡人!”顧菲菲撇嘴,特意重讀了“凡人”二字,以示區(qū)別,“不過是睡了一覺罷了,你憋的什么氣啊,這么整我,快給我擦擦啊,脖子那里很不舒服!”
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讓自己動彈不得,但還是能夠在這個殼子里醒來,顧菲菲就覺得很幸運(yùn)了,對于一個宅女來說,搬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同理,換殼子也是痛苦的,尋找一個相貌根骨俱佳的殼子就跟尋找一個舒適便宜的居所一樣不容易。
也許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殺人很簡單,但沒有什么特別的緣故,能不殺人,總是不殺人的好。
殺人也是需要勇氣的,作為教唆犯的顧菲菲對此不感冒。
即便對顧菲菲的不拘小節(jié)粗枝大葉已經(jīng)有了很深的認(rèn)識,但是聽到某人把昏睡了一個月說成是“睡了一覺”,楚辰暉還是忍不住黑了臉,身體中毒,外人只當(dāng)是昏睡不醒,而他百般呼喚,也得不到顧菲菲的意識響應(yīng),雖然這對于主仆力量不對等的兩人來說呼喚時靈時不靈是很正常的,但是心里的擔(dān)憂并不曾因此減少分毫。
若是她如同來時那樣突然消失了,怎么辦?
若是沒有了她,怎么辦?
離開楚王府后,楚辰暉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足夠沉穩(wěn),足夠冷靜,沒有慌亂,沒有失措,更加沒有不安。
而在有了“若是”的想法之后,惶惶然不可安神,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已經(jīng)可以跟大熊貓媲美了,可惜,顧菲菲視若無睹。
在某些方面,人總是容易忽略身邊的人。
“我想,我們的時間應(yīng)該是一樣的吧!”楚辰暉盯著顧菲菲,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從上而下的俯視很容易造成一種強(qiáng)大的氣勢,那一雙黑眸仿佛吸走了周圍的一切光線,明明是身處陽光下,卻能夠感受到仿佛來自九幽的冰寒,無形中的壓迫力讓空氣都緊張起來。
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無視氣氛的變化,粗神經(jīng)的顧菲菲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楚辰暉,那還用說嗎?難道還有時差?
楚辰暉氣得倒仰,大聲說:“我沒有跟你說嗎,你已經(jīng)昏睡一個月了,雖然是因?yàn)橹卸镜年P(guān)系,但是……”聲音小了下來,隱含著一絲別扭的關(guān)心,“你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昏迷了那么長時間,怎么叫也叫不醒!”
“一個月?!”顧菲菲低聲驚呼,她真的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順帶找到了這個身體的記憶。
意識到楚辰暉是在為什么發(fā)脾氣,顧菲菲嘿嘿一笑,關(guān)心就關(guān)心嘛,干嘛非要吼人,把關(guān)心隱藏在粗暴的怒吼下,真是個別扭的小孩兒!
“你傻笑什么?”楚辰暉狐疑地看著顧菲菲,問,“你燒壞腦子了嗎?”
顧菲菲嘴一歪,說:“你才燒壞腦子了!”
聽到顧菲菲反唇相譏,楚辰暉這才松了一口氣,意思表示這樣的顧菲菲才是正常的。
見狀,顧菲菲氣樂了,受虐狂啊,給點(diǎn)兒好臉就不自在了?
“現(xiàn)在這是在哪里?你和那個韋華陽怎么樣了?”
“現(xiàn)在咱們是在藥廬,你身上原先中的毒和悲酥清風(fēng)混合,產(chǎn)生了一種新的毒素,好在那個神醫(yī)看樣子不是假的,總算是讓你醒了?!背綍熤苯雍雎粤撕笠粋€問題,說完之后,古怪地看了顧菲菲一眼,“我還以為你會先問九華天音的事吶?!?p> “九華天音?”顧菲菲愣了一下,像是信號接收不良的短暫沉默,片刻后才說,“都已經(jīng)一個月了,該死的都死了,活著的也沒什么好說的,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算了吧!”
接收了圣女記憶的顧菲菲對九華天音很糾結(jié),那么麻煩的事情,還是不管了吧!出于這樣的思想,她鴕鳥式地逃避知道其后續(xù)。
“九華天音換了新教主,如果你好得快點(diǎn)兒,咱們還能夠趕上去看一個教主接任的儀式,據(jù)說七位長老也會出席,而前教主,就不知道會不會出現(xiàn)了?!边诶惨宦?,椅子移開,楚辰暉起身。
“你干什么去?”
“我去拿點(diǎn)兒吃的,你不餓我還餓吶!”
楚辰暉揉著眼睛走出房間,臉色還很疲倦,精神卻很好,唇邊上翹的淺淡弧度在聽到身后那句要求“喂,給我燒點(diǎn)兒水,我要洗澡!”之后下彎兩度,轉(zhuǎn)成了不悅,嘟囔一句:“事兒真多!”腳步不停地走進(jìn)了廚房,在取走兩碗粳米粥時,要廚下燒上了水,準(zhǔn)備給某個事多的女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