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呢,這時的小惠見到她應(yīng)該有些心虛才對,可是這位沒有,小米看得清楚,這個丫頭片子的臉上,非但沒有心虛的表現(xiàn),反而在用一種怨恨的眼神看著她,甚至還帶著一絲得意。
不過,此時的小米因為心里有著更要緊的事兒,才懶得理會。小米上了馬車,就坐在了另一邊的坐凳上。緊接著,盧氏也上了馬車。這回的盧氏沒有像以往離開時那樣,跟馬車底下的人打招呼,而是剛一坐下,就吩咐車夫出發(fā)。
小米心里更加明白,這是被外面相送的場面刺激到了。想想也是的,自己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竟然人緣如此的好呢。不但長輩們親自送,就是做事的那些下人,都這樣不舍得自己離開。
幸福之余,小米還覺得有些悲壯,就好像是電視上看到的那種清官啊,英雄啊什么的離開時的場景。
只可惜啊,這樣的場面,在盧氏眼里,只怕是被打臉的行為。原本就是她家的女兒呢,回家而已,卻無意中顯得如此的隆重與夸張,實在是一種諷刺啊,盧氏心里舒坦那才怪了呢。
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小米一去兮不復(fù)還!小米的心里忽然就冒出這么一句來。
馬車動了起來,小米沒有掀開車窗簾跟外面的人道別,她怕掀開拿到薄薄的屏障后,自己會控制不住感情。就這樣吧,也挺好!
車廂里的娘三各懷心事,誰都沒有開過口。安靜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的時候,小惠開口了;“姐姐,莫要怪娘領(lǐng)你回家。再這么任由你在外面,你會把洛家的臉面都丟盡的。
我聽鄭家哥哥說,你在他家住的時候,穿著男裝去芙蓉樓耍呢,那是什么地方???在三叔家住,還去賭坊跟那些下人學(xué)一些不正路的東西。叔叔伯伯們是看咱爹不在了,覺得咱可憐,又看咱娘的臉面才對你百般縱容的。
你是做姐姐的,卻怎么要妹妹我來提醒怎么做人呢?”
挑釁么?小米聽了小惠一番教訓(xùn)指責(zé),心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很滑稽。抬頭往盧氏看去,卻見盧氏依舊是上車時的表情,陰沉著。根本沒有因為小惠的煽風(fēng)點火兒就立馬跟小米動怒清算的意思。
小米知道,這可不代表盧氏不糊涂。盧氏應(yīng)該是憋著呢,回去才會教訓(xùn)自己的。
小米也不爭辯,也不生氣,笑瞇瞇的拽了個軟墊放在自己腰部,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更加的舒適些。一個字都懶得回敬,她當(dāng)然明白,小惠怎么說都沒事,只要自己一開口,盧氏立馬就會開口發(fā)威的。
不吱聲回應(yīng),不是怕盧氏什么,而是這會兒小米真的在想別的事兒,很要緊的正事兒!跟這種小跳蚤逗,沒勁兒!不是喜歡蹦跶么,那就成全你好了。
小惠剛剛說的話,是在上了馬車的時,就開始醞釀的??墒牵f了出來,得到的卻只是小米的一臉嘲諷,把她氣得咬牙切齒卻偏偏又不能怎么樣。
馬車上再次陷入沉默,小米悠哉悠哉的,不時笑瞇瞇的朝對面的小惠看上那么幾眼。每一次看,就像是往點燃的柴禾上添了一勺子汽油似的,真的很有趣兒,這樣倒是讓回程的路不顯得那么單調(diào)無味。
兩個時辰后,小米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無比陌生,完全沒有感覺的大門。跟兩個時辰前離開的那扇大門相比,看著是差不多的,只不過,這里顯得那么的冷清。
這里沒有讓小米感到溫暖的人,就是那個原先侍候她的錦娘,每次回來都過來侍候,小米卻是根本就親近不起來。
有人相送,沒人迎接,小米下了馬車,仍舊是自己抱著包裹。見盧氏抬腳往里走,就不遠(yuǎn)不近的跟在她身后。走進(jìn)宅院沒多遠(yuǎn),遇到做事的下人,跟盧氏問安后,都朝小米看,到底還是接回來了啊。
知道盧氏不會就此罷休,小米也懶得直接回自己院子,省得等下再折騰。干脆就跟著盧氏一直走,到了盧氏住的主院兒。
“你先回自個屋子?!奔磳⑦~進(jìn)門檻的盧氏忽然回頭對小惠說到。
“是,女兒知道了?!毙』萃耆珱]想到,娘親會趕自己走。心里不無遺憾,原本還想當(dāng)面的看看娘親怎么訓(xùn)斥姐姐呢。不過,就算不能親眼看見,親耳聽到也沒關(guān)系。
小惠恭敬的做著乖乖女,轉(zhuǎn)身離去的同時,給了小米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
旁邊沒有旁人,這丫頭片子倒是懶得偽裝了,小米回了一個很是無所謂的表情。真是笑話,等下頂多就是聽聽盧氏的各種規(guī)矩罷了,剛把自己接回來,難道就直接動粗的打人不成?
進(jìn)屋后,盧氏身邊的人,看主子臉色不對勁,也不敢多說什么,趕緊小心翼翼的低頭站在一旁伺候。
小米抱著包袱,就站在大廳當(dāng)中,等著迎接暴風(fēng)雨。
現(xiàn)在的她一點都不擔(dān)心什么,盧氏要是差不多的話,自己也給她個臺階下。但是,她今個若真的要對自己大動干戈,那么小米可沒打算接受。
退一步海闊天空是沒錯,那也得分什么事,什么程度。小忍是可以的有的,讓她太委曲求全,那不行。
雖然眼下也還只是十二歲的小姑娘,可是經(jīng)過這三年的歷練,小米覺得自己可以對抗一下了。
“還不給我跪下?”盧氏見小米神情淡定的樣子,憋了一肚子的火再也按捺不住的爆發(fā)了,一拍桌子呵斥著。伴隨著手拍桌子的動靜,還有咔的一聲響。
盧氏一怔,隨即想到了什么,抬起手腕一看,腕上的翠玉鐲子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裂痕。她更加惱的,把鐲子褪下剛想放桌上,卻見小米依舊站著,根本就沒有跪的意思,想都沒想就把手里的鐲子朝小米身上扔了過去。
小米心里正說活該呢,見她炒自個扔?xùn)|西,身子很是敏捷的往旁邊一閃,避了過去。鐲子落在地上,斷成好幾節(jié)。
“真是反了你了,你們還不趕緊去取家法?”盧氏沒扔到人,氣的站起身,罵完小米罵一旁伺候的婦人和丫頭。婦人一聽,忙不迭的跑了出去。那個丫頭則是渾身發(fā)抖了。
哎,盧氏啊,盧氏,既然你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容忍我在外面三年,怎么就不能有始有終的堅持下去呢?干嘛非得弄成這樣的僵局,有意思么?小米看著已經(jīng)有些失去理智的盧氏,嘆息著,卻依舊沒有跪。
原本想著小不忍則亂大謀的,現(xiàn)在小米改變主意了,因為她算是看出來了,今個沒小事兒。盧氏今個是想真的跟自己發(fā)威了,這么明顯的,可不是自己想忍一忍就能過去的程度。
既然如此,干嘛還要忍?干嘛還要跪?雙方都識趣的妥協(xié)讓步,那才能和平共處么!
盧氏看著小米的眼神兒,都有一種要吃了她的心了。跑出去的婦人,很快回來,小米看清了她手上的東西,一根木棍兒,倒不是很粗,也就大母手指左右的光景。
但是,小米認(rèn)出這棍子是白臘木桿的,棍子有韌性打人很疼。四叔教他兒子洛軍習(xí)武,達(dá)不到要求,就用這種棍子責(zé)罰他。一棍子打在大腿上,當(dāng)時是紅的,過后就青紫色、然后會變黃黑色。
四嬸給洛軍抹跌打藥時,小米看見過。
怎么,難不成洛家的家法也都是統(tǒng)一定制的?小米好奇的是這個問題。
“還看著我干什么,給我打,打到她跪下,打到她知道錯為止?!北R氏兇巴巴的對著那婦人吼?!澳闳羰欠潘脑?,回頭我就把你賣了?!币姷紫氯霜q豫,沒行動,盧氏惡狠狠的補(bǔ)了一句。
“對不住了大小姐?!蹦菋D人被嚇到,趕緊的往小米身邊走過來,先說了這么一句,掄起棍子就要往小米身上招呼。
來真的?聽著棍子掄起來的風(fēng)聲,小米知道,這一棍下來,自己將會有多疼。在棍子即將砸到自己的背部時,她這回沒躲,而是舉起抱著的包裹擋住了棍子。
婦人完全沒想到,這位小主子,居然還敢抗拒?就在這時,小米把包裹扔到旁邊的椅子上,一把就把棍子搶了過來。婦人沒防備,棍子就脫了手,人也被小米拽的差點一個跟頭。
“沒用的東西,養(yǎng)你們何用?”盧氏看著眼前的一幕,氣得手抖著指著那婦人責(zé)罵。
婦人委屈啊,真的不知道這位小主子,在外三年,脾氣膽子見大不說,這力氣也很大?。?p> 笑話,怎么說自己也是跟大伯叔叔們比劃了好幾年呢,就算學(xué)的不夠認(rèn)真,對付這樣一個婦人,那還真的是有余的。
“大小姐,莫要如此了,接了家法夫人消了氣,就沒事了?!遍T口一個人慌張的進(jìn)屋邊搶小米手中的棍子,邊勸說著。
這人小米倒是認(rèn)識,是錦娘??墒牵仁琴N身伺候自己的人吧,這會兒來,不幫自己求盧氏手下留情,倒是勸自己接受責(zé)罰?什么人啊這是?
我若真的聽你的勸接受家法,那肯定是腦袋被驢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