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憑這個痕跡就能確認他們的身份是傳教士？”
泰勒看了一眼羅杰，表情冷淡，他認為羅杰對身份的判定未免太早了些。
“而且這面部肌肉的發(fā)紫又該如何解釋......”
邁克遜也有疑惑，羅杰稍稍直起腰，走到那具尸體面前，帶上了邁克遜為他準備好的手套。
“在血液受到外物壓迫時會浮現(xiàn)于表面之上，這處勒痕之所以會變得明顯，是因為高度的腐爛會產(chǎn)生大量氣泡降解，導致整個尸體呈現(xiàn)腫脹?！?p> 羅杰掰開那層層疊疊的血肉，示意邁克遜將放血的刀子取來。
接過刀子，他面無表情的切割傷口，將一條被腐蝕的極為嚴重的黑色絲帶從膨脹的肉中取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泰勒和邁克遜都有些面色微變。
“我承認我先前的話略有冒犯，那些如同花朵一般嬌艷的貴族可做不到這個程度?！?p> 泰勒深吸一口氣，換做他，可能也無法做到如此冷靜的切割腐尸，這讓他對羅杰的看法有所改觀。
而那條絲帶上摻雜的金線已然證實了羅杰的說法，尸體的身份確實是傳教士。
“至于面部肌肉為何會發(fā)紫，原因很簡單?！?p> “他中了毒?！?p> 羅杰用刀尖敲了敲因為面部膨脹而裸露在外的牙齒：
“牙齒有毒物殘留，且受損嚴重，牙齦高度萎縮，毒物估計還在嘴里停留了一段時間；皮膚腐爛，但能看出一定程度的癌變異常，被破開的胃部有大量潰爛，這是砒霜中毒的典型癥狀?！?p> “邁克遜，把你的面具放下來，如果你仔細去聞的話，你會發(fā)現(xiàn)腐爛尸體中還有一股奇怪的香味，那不是從你的面罩里滲透出來的，而是從尸體的那朵花里出現(xiàn)的?！?p> 眾人將目光投向那幾朵極其詭異的花，它們剛好開在每一具尸體的胃部。
“我初步猜測，兇手應該是在食物里下毒，現(xiàn)如今我們的食物都以大量的香料用作調(diào)味，先不說砒霜無臭無味，就是有，在吃之前也完全察覺不到異常，所以死后食物和毒素一同在胃部降解，就只有香料的味道就會散發(fā)出來。”
聽完羅杰的分析，泰勒猛然一驚，問道：
“難道說，這死狀是為了讓我們將注意力集中在尸體的異常上，從而忽略下毒的手法？”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p> 羅杰翻了個白眼，隨即面露凝重。
“無論是死者現(xiàn)如今的狀態(tài)，還是這股香味或是下毒的手法，都是兇手要展現(xiàn)出來的東西?！?p> “他之所以會用食物下毒這種方式殺死他們，一方面是為了炫技，炫耀他的下毒手段，而另一方面，就是為了要在花朵盛開的那一刻，讓它散發(fā)出尸臭和芳香?！?p> “選擇余燼教會的傳教士，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個人對于教會有著強烈的厭惡情緒?！?p> “這是一次昭示，是一場蓄意要讓人關(guān)注的謀殺?！?p> 他稍微頓了頓，看向面露異色的兩人，宣布了他的推論。
“他的目的，就是要在世人面前，展現(xiàn)生長于傳教士尸體之上的，腐爛之花?！?p> 駭人聽聞。
邁克遜等人的表情已經(jīng)凝固了。
他們從內(nèi)心深處無法接受羅杰的說法，但種種的跡象表明，羅杰說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實。
邁克遜奪過刀，有了羅杰的開頭，此時的他也顧不得什么褻瀆尸體了，他一把切開胃袋，發(fā)酵的香料味徹底摧毀了他心里的最后一絲希望。
什么樣喪心病狂的人，會將腐尸作為藝術(shù)品？
泰勒深吸一口氣，看向側(cè)邊兩個同樣浮現(xiàn)出震驚之色的警察，呵斥道：
“即刻給我開始調(diào)查塔羅街附近的餐館是否接待過傳教士，和什么人接觸過，有可疑人物立刻報告！”
“是！”
他又轉(zhuǎn)過頭，看向羅杰：
“令人驚嘆的知識儲備量和觀察力，小子，你讓我印象深刻，但這并不代表我會對你產(chǎn)生任何的好感。”
羅杰笑了笑，毫不在意：
“警官，現(xiàn)在我可以幫你去詢問教會是否有失蹤成員，我想你肯定是查不到那里的?！?p> “此刻我們都有一致的目的，不是嗎？找到真相才是關(guān)鍵。”
“我做了什么，或者你對我的看法，都不重要?！?p> 泰勒沉默了幾秒，突然大叫一聲，隨即罵道：
“該死，你可真是個蹬鼻子上臉的混蛋！”
一旁沒什么發(fā)言權(quán)的邁克遜點頭稱是，他第一次見到羅杰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想法。
泰勒破口大罵之后，突然表情一振：
“為什么不來警署？你要知道，當醫(yī)生可沒有什么出頭之日，如果你進入我的小隊，我保證讓你享受最高級的待遇，現(xiàn)在還不晚，你可以考慮一下！”
邁克遜一聽這話，臉色瞬間大變，他猛地跳到泰勒面前，瞪著眼睛道：
“泰勒警長，羅杰可是已經(jīng)遞交了醫(yī)學院的申請，是我們?nèi)R茵斯特診所的醫(yī)生和心理醫(yī)師，你當著我這個所長的面挖人是什么意思？”
“醫(yī)學院算個什么東西？從開設到現(xiàn)在這么長時間你們這幫醫(yī)生一共救下過幾個人？但我們執(zhí)法機關(guān)只要抓了人，那就是救了無數(shù)民眾，于情于理都是加入我們更好，而且還有免費的咖啡和甜甜圈......”
“哦得了吧，你們破的案子不也是屈指可數(shù)嗎？大部分都不了了之，看看報紙上怎么說的？‘我們能夠相信他們嗎？’，別在那里自欺欺人了！”
所長和警長開始互相揭短，兩人臉紅脖子粗，眼看就要掐起架，羅杰哭笑不得，只好出聲道：
“兩位，現(xiàn)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至于我的歸屬問題，這事不急，可以從長計議?！?p> “所謂熊掌和魚都可兼得嘛。”
泰勒和邁克遜聽不懂什么熊掌什么魚，不過羅杰的話倒是讓他們從沖突中找了個臺階，兩人同時給羅杰投了一個“懂事”的眼神，隨即互相瞪了一眼，異口同聲的發(fā)出“哼”的鼻音。
三人離開停尸間，邁克遜本想就此告辭，他對這個想挖自家頭牌的人沒什么好說的，羅杰卻突然開口一問：
“泰勒警長，格羅尼亞女士的案子是由你來負責的嗎？”
“是的，有什么問題？”
“根據(jù)格羅尼亞女士的供詞，你們應該能夠發(fā)現(xiàn)他丈夫的死沒有那么就簡單才對?！?p> 泰勒放下煙斗，攤了攤手。
“是啊，如果按照她所說的那樣?！?p> “但事實是，我們沒有找到任何線索?！?p> “科瑞做生意做的不錯，在萊茵斯特也算是上流圈里的常客，我說難聽點，這樣的公眾人物在私底下有過任何的交易都會被抖出來，因為盯著他的人有很多，想要扳倒他的人也有很多，這種人反而容易調(diào)查?！?p> “別看我這樣，我在上面認識的大人物可不少，但他們給我的回答都如出一轍。”
泰勒抖了抖煙灰：
“科瑞根本沒有和任何人有過接觸，兩個禮拜內(nèi)也從未有人看到他出現(xiàn)在港口?！?p> “我還記得科瑞的尸體，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他的親屬拉回去燒掉了，當時他左手握著那把槍，那一槍從嘴部洞穿了他的腦袋，把整個天靈蓋都掀起來了，真是個可憐的家伙。”
“當時有人便懷疑是不是格羅尼亞因婚姻問題和科瑞發(fā)生了沖突，導致她偽裝科瑞自殺然后報案，目的是為了奪取他的財產(chǎn)，但后來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格羅尼亞和科瑞非常恩愛，且在科瑞自殺的時候，她有很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因為她在一家餐館里喝下午茶。”
“所以這個案子就變成了一個死案，過程不可追蹤，結(jié)果也是未知，就被我無限期擱置了。”
羅杰點點頭，和邁克遜一同起身告辭。
“小子，記得幫我問問主教失蹤情況！還有，如果你要來調(diào)查科瑞的案子，我也隨時歡迎！”
泰勒在辦公室門口大喊，引得一群警察圍觀。
走出警署，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飛馳過幾輛馬車，邁克遜看了看羅杰沾染了不少穢物的衣服，搖搖頭道：
“還好我?guī)е婢?，我估計你現(xiàn)在身上一定很臭......”
“她在撒謊?！?p> “什么？”
邁克遜沒聽清楚羅杰說的話。
“格羅尼亞，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