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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的蟬聲

第八十八章 狐貍不是妖

靜默的蟬聲 酸枇杷 3817 2022-11-13 20:30:00

  一只狐貍躺在樹上。他梳理自己的羽毛,優(yōu)雅站起身。今晚吃什么呢?他有些發(fā)愁,常去的主人家雞鴨魚兔什么的都吃膩了。同類都說,吃人才修煉得快,才能更好的化成人形保持人身。他有些害怕,內(nèi)心又有些雀躍。他從沒嘗試過人血是什么滋味。

  不過家母說,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會被打入無邊地獄,被人類和神仙無情斬殺。人類他倒不怕,可是神仙……

  神是人類的創(chuàng)造者,他怎么會不管他的子民呢?

  他正要去找自己的午餐。低頭,樹下帶著黑披風的老太婆笑得一臉褶子。他一驚從樹上落下。老太婆的手杖敲核桃般砸過來。他就地一滾?;没鰯?shù)道殘影往密林深處跑。

  老太婆呵呵一笑,笑聲如雷電,眼神如利劍。她站在原地,很快抓住他的真身。手杖扎中他一條尾巴。使他動彈不得。

  這是他第二次見這老太婆,第一次她看著他逃跑。這次她似乎有了打算。

  “在別人眼里我該死?;蛘呶乙呀?jīng)死了,被抓走了。可是,我只想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為什么就不能長大成人?現(xiàn)在他只能停留在這一刻?!鄙衿乓氯瓜裸@出一個小骷髏。小骷髏圍著他轉(zhuǎn)??┛┲恍Α?p>  他很聰明,也不是頑固執(zhí)拗之輩。很快就猜到這老太婆想干什么。他打不過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袄夏棠?,你想讓我干什么,你盡管說,只求你放我一馬。小輩修煉實屬不易,我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開口?!闭f完,他跪著恭恭敬敬地磕頭。

  “你很聽話,很聰明?!鄙衿潘坪鹾荏@訝。“要讓我怎么相信你呢?”

  白狐看著那張陰森老臉,差點嘔出來。他咬牙砍下那條被定住的尾巴遞給神婆。一條尾巴一百年功力。他只有三條。可是為了活命,他只能這樣。

  “這條尾巴給你。可以保你青春容顏,延年益壽?!?p>  神婆神色緩和許多接過尾巴小心放進懷里。后來她給了她丈夫,保持他尸身不壞。“你能把我兒子恢復容顏?”

  “不能,就是殺了我也不能。”

  小骷髏已經(jīng)死了,他不是人,也不算鬼。不知道神婆用什么法子讓他變成這樣。倒像尸變,僵尸一類的東西。

  “怎么辦呢?”神婆眼里燃起的希望瞬間破滅?!拔乙业膬鹤踊钪?,我什么都沒有了。我拜師學藝,幾年前才摸索著找到這個法子。可是最后一刻失敗了。為什么呢?我是神婆,遠近聞名的神婆。我救不了我的孩子。村里符合條件的孩子很少,出生的嬰兒更少。我有罪,我害死了兩個孩子?!鄙衿殴蛳氯ィ粗约旱氖?,為了救自己的孩子,她以治病的名義收養(yǎng)弟子。她記得失去的那兩個孩子睜大的雙眼,記得他們冰冷的尸體。

  “你說這世間怎么這么殘忍,上天奪走了我愛的丈夫,愛我的丈夫,連孩子都不留給我。為什么?”

  他看得出寂寞孤獨纏繞著她。黑暗和她如影隨形。這老太婆自言自語說著自己的過去,自己的罪惡。她攤開的手總想抓住什么東西來填補自己的空虛。

  “白狐愿意服侍你老人家,陪你解悶,聽你吩咐。”他想跑,看見身后的大黑狗,還有白蛇,最后一絲僥幸也沒了。

  神婆帶他挖開一座墳。指著尸體說你就化成他的樣子?!拔乙莻€孩子,我不想把事情鬧大。不想讓人知道我回來了?!?p>  恐懼無助沖刺他的心。他早該想到附近有小孩的只有常去的那個主人家。他??匆娔菍π》驄D在院子里親昵說笑。女主人有時看見他叼著家禽也不做聲。有時對著他笑。他躲在水缸后,幻想著以后的人生。有著這樣的院子,和自己的愛人攜手一生。這人間已經(jīng)足夠了,還做什么神仙?上升的祖奶奶說過:上天除了長壽,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哪里比得上人間?

  他毀了尸體,化作魏雨的模樣回家。他從未以人的面目出現(xiàn)過。第一次做人居然是以死人的身份。

  這人間的日子屬實讓他歡喜又讓他備受煎熬。他看著憂傷的女主人神情雙喜,看著懷里的孩子從肉嘟嘟的嬰兒開始學語。他是好奇的狐貍。他的兒子是剛回爬行的人類幼崽。他想起在家母身邊撒歡的日子。有時候落落半夜坐在床頭呆呆望著他。他也坐著,兩人相對無言。他從她眼里看到了太多東西。

  “院子里那只白狐好久沒來過了。”

  “大概,是去別處了。”他的心臟備受煎熬,他可以整日不睡覺。落落不行。

  “我來看孩子?!?p>  “你睡吧。我就想看看孩子。”落落附身。

  他看見她的淚水越來越多落在棉被上,砸出一個坑來。他看著,心臟攪和著,很難受。他明白,那叫愧疚。

  第一次,他告訴神婆,他不會做人。沒有機會接近孩子。

  第二次,他跪下砍下了第二條尾巴,,哀求那個老婦人。他說:我是孩子的爸爸。

  他學著男主人的樣子給孩子做了小搖椅,小凳子。等他終于抱上暖糯的孩子。孩子已經(jīng)會叫他爸爸了,雖然吐詞不清。這足以讓他感到驚喜。

  他可以喝酒品茶,修剪院子里的桃樹??粗鴣韥硗目腿苏勚炷系乇钡氖?。人間世事洞明皆學問。這日子清淡悠閑,他再也放不下那身絨毛了。

  他想活著,以人的身份活著。他沒有命可以賣了,唯一一條尾巴是他的真身。最終,他拿下佛珠。把孩子的靈魂賣給了神婆。小骷髏用這副身體成了他的孩子。他不敢看,也不敢抱。

  落落大概是察覺到了,日夜不安。這孩子命運多舛,從出生到現(xiàn)在,靈魂與肉體多次受創(chuàng)。變得很脆弱。落落整日沒合眼,人也瘦了許多。她帶著佛珠日日在醫(yī)院禱告。魏桂高燒不退,她一刻也放不下心。

  茶館牌坊里坐滿了人。他成了掌柜。人人都說他這莽子掌柜有福氣。取了個好老婆,少走幾十年彎路。有人賒賬,他心不在焉在賬本上圖畫。他并不認識,也不想認識這些人。

  牌桌上的把戲,他很快便學會了。和這些酒氣熏天的人待在一起,無趣。他開始惆悵,失落,心里有了牽掛。

  岳父岳母說:你們是一家人。

  城里的高樓大廈,燈紅酒綠。川流不息的人群,來往的車輛讓他眼花繚亂。一滴雨水落在他肩頭,頭頂?shù)奶炜毡桓邩侵沃?,很遙遠。

  他再次抱著這小小的孩子,魏桂不哭不鬧,看著落落很是難過。

  他悄悄問:做人幸福嗎?

  魏桂搖頭。他說,他很難過。陽光是溫暖的,玫瑰花很漂亮。這都不屬于他。

  他摘下花盆里的雛菊。輕聲道:讓魏桂回來好不好?

  魏桂望著他,又望著籠子里的鳥兒,點頭。

  他抱著孩子,牽著落落,走過長長的街,走進一家嬰兒店里。此刻他們真的是一家三口。

   對面的成人鋪面掛著一件狐貍坎肩。雪白晶亮,觸手柔軟。路過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撫摸一下。那一瞬他仿佛看見自己的命運,不顧落落阻攔也要買下這件坎肩。

  落落說:它很漂亮,讓我想到院子里的那只狐貍。這么漂亮的皮毛應(yīng)該穿在狐貍身上,不是掛在店里。

  他買下那件昂貴的衣服,然后燒了它。

  你會想念那只狐貍的對嗎?他問落落。

  被抽筋剝皮的狐貍,死了也回不到它的森林。它的靈魂在人家如傀儡般游蕩。從一個櫥窗到另一個櫥窗,然后被人披在肩上。

  我好久都沒見它了。那只狐貍就像一個朋友。要是能再見到它就好了。落落說。

  他低下頭,淚水落在臂彎,內(nèi)心千萬句話,嘴里酸澀難言。他想說:我就是那只狐貍。

  知了躺在草地上,遠處是無邊田野,豆腐塊樣兒的梯田延伸到山腳。幾只牛散落在草地上,悠閑吃草。大仙仰面朝天,躺在水潭邊睡得死沉。知了竊喜翻身,眼前無數(shù)飛蟲飄動。橘貓在她身邊撲騰,大鬧著向她撒嬌。

  嘴里的野草根甜甜的。知了枕著手臂神情突然僵住。她的肚子在動。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反復捏著肚子。那感覺很奇妙很輕微,就像懷孕?她跟愉悅也沒夫妻之實啊?

  知了心里一抖,不遠處一只兔子正仇恨的盯著她,正是那只兔子妹妹。知了站起身,兔子一頭扎進草堆里。

  “完了完了!這都是什么事嘛!這有完沒完了?”知了頹廢躺下。這是跟兔子莫名結(jié)仇了?

  一道人影落在她面前,知了轉(zhuǎn)身。

  “阿豪?!”她控制不住驚喜,坐起身,由于太用力,脖子咔嚓一響,疼得她只翻白眼。

  “知了!”阿豪也很開心。由衷的開心。他坐下來,癡癡看著她。

  知了也看著她,驚喜轉(zhuǎn)瞬即逝,然后是無盡的悲傷,故作矜持的冷漠。好像,他們真的回不到從前了。他是溫文儒雅的書生,能歌善舞的王子。腹有詩書氣自華,書香氣息已經(jīng)滲透到他的骨子里。

  “你怎么回來了?”

  “我就回來看看。很久沒回來了?!?p>  “也是,逢年過節(jié)也不回來?!敝苏f。

  “你和愉悅,怎么沒看見愉悅?”

  “他,他好著呢?!敝瞬恢趺凑f。只得哈哈笑著,打算唐塞過去。

  知了捂著脖子,避開阿豪的手笑問:“你怎么突然回來了?現(xiàn)在也不是放假的時間啊?”

  大仙從水潭里爬出來,暗嘆:多好的一對人兒,可惜,天運弄人。

  阿豪尷尬收回手,他看見了,知了滿身傷痕,消瘦了許多。她的脖子微微歪著,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我們很自由的,只要上完主課交完作業(yè)。大部分時間自己安排,很自由的?!?p>  “大學真的這么好??!”知了好奇又羨慕。

  “真的,以前我也不敢相信。哪像高中啊,魔鬼般,做不完的作業(yè),刷不完的題?!?p>  “這下解放了??墒悄阍趺赐蝗换貋恚俊?p>  “我聽蠻子說……”

  “我什么都沒說!是他自己偷懶,跑回來的。他說反正不點名,學校周圍都玩遍了。想回來玩?!毙U子趕緊打岔,害怕姑姑責怪自己多嘴。

  阿豪苦笑,他和知了已經(jīng)有淡淡的隔閡橫在中間,再也不能像以前親密無間。這次回來是蠻子告訴他知了受了很重的傷。他匆匆回來,擔心知了傷勢。只是他太想念她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躲避黎雁,那小女孩整天嘰嘰喳喳的纏著他,真把他當父親了,他可不想要這樣的女兒,太累人。還有藍清風的熱情他根本招架不住。他害怕有一天自己被溺死在她安排的溫柔鄉(xiāng)里。

  “阿豪,你終于回來了!想死我了,都沒人陪我玩了?!?p>  “跟你阿豪哥去大學里玩唄。”

  “真的?你也去?”阿豪說。

  “我不去。你帶他去長長見識就行。我這老骨頭禁不住折騰?!敝丝此持?,渾身干干凈凈,估計是還沒回家就找她來了。

  知了鼻子一酸,越是難過,越是想著不可發(fā)生的未來。她和阿豪帶著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阿豪回來了。”愉悅突然出現(xiàn),兩人說說笑笑,勾肩搭背。那晚,揮拳相向,打得鼻青臉腫的兩人好像突然間冰釋前嫌。兩位只是許久未見的兄弟互訴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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