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說他怎么出來的？”
“我怎么知道？”知了推開蠻子，阿豪帶回來很多跌打扭傷藥材。蠻子這毛手毛腳的家伙，伸手一抓一糊就是一把。心疼得知了用手使勁在脖子上抹。
“出去！我抹藥，你們兩個(gè)看著干嘛？”
“誰稀罕看你？禿毛兔子都比你好看?！贝笙烧f完又補(bǔ)了一句:“不過你的血很香，就像香噴噴的烤肉。”
“去死！”知了聞聞藥盒，咬一口胳膊。除了藥味并沒有像大仙說的烤肉味。這家伙不會是在打什么主意，想吃人肉開葷吧？
“嘿嘿嘿，嘿嘿嘿?！贝笙纱丝虒χR子傻笑，一身毛雪亮，身子胖嘟嘟的。眼珠子看著鏡子直冒光。“夏知了快來看，快來看。”
“看什么？鏡子里就一只毛猴啊?！?p> “看我脖子！亮了！”
大仙脖子上，知了雕刻的那只小黃皮。變成一朵小小的蓮花，蓮花通體透亮，閃著淡淡的光芒。
“哈哈！我是不是要成仙了！感謝上天的眷顧。把我?guī)ё甙?。?p> “是是是！”知了高興又失落。這傻缺做夢都想成仙呢?？墒撬闪讼删蜁x開自己了?！昂煤米瞿愕纳裣桑媚棠坦材??！?p> 推門，阿豪和愉悅在葡萄架下相談甚歡。
“走，我們回家，那電腦壞了，我還沒修呢。”
“我不回去。我回去說了爸媽也不會信，會把我哄出去的?！?p> 蠻子眼珠子滴溜轉(zhuǎn)，抓住把柄似的就要敲詐阿豪一筆?？垂霉帽驹陂T口，趕緊改口道:“你不回去也可以，姑姑家，我們家還是睡得下的。”
我在想什么呢？還有可能嗎？知了輾轉(zhuǎn)反側(cè)。內(nèi)心不免遺憾。年少對阿豪的歡喜，敬仰，崇拜，不舍通通涌上心頭。再見那一刻她還是舍不得他。只是一個(gè)注定會去遠(yuǎn)方。而她只能留在這方寸之地。知了敲敲墻壁很快傳來回應(yīng)。
知了心里一陣小鹿亂撞，閉著眼睛半天，窗外傳來輕聲呼喚:“知了，出來走走。”
“好啊?！彼刖芙^，卻拒絕不了。內(nèi)心甚至開始雀躍，她好久沒有和阿豪聊天了。
草叢里微弱的螢火蟲閃爍，河里鋪滿星辰。阿豪提著小燈籠。波光粼粼，像是走在銀河里。阿豪講著學(xué)校的事，遇見的人，課上沒完沒了的老師，碎嘴的室友。最多的還是黎雁的事，藍(lán)清風(fēng)他簡單幾句帶過，不想跟她交集，也不太愿提起她。
知了還是敏銳地察覺到藍(lán)清風(fēng)對阿豪的感情。因?yàn)樘崞鹚?，阿豪很不自然，甚至臉都紅了。知了坐在橋墩上。石塊涼涼的。阿豪也坐下來。
“你們還好吧？愉悅對你怎樣？”
“好啊?！?p> “你們真的打算過一輩子？”阿豪語氣變得哀傷?！爸?，我不在乎，真的，我不在乎。我尊重你的選擇?？墒牵蚁矚g你。我想了許久，想將你忘掉。可是我忘不了?！?p> “阿豪是很好很好的男孩，你會有光明的未來，會遇見更好的人。會有許多的人喜歡你。”
“可是，我不需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p> “阿豪你真的不在乎嗎？有時(shí)候，我甚至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我做不到那么自私?！?p> “那又怎樣？未來的日子不管好壞，我們一起創(chuàng)造?！?p> 知了看著他，內(nèi)心無比酸楚。默默抽回自己的手?！鞍⒑溃覜]想那么多。我眼前只有這片天地，還有我的家。你還沒畢業(yè)呢。那個(gè)小女孩一定很可愛?！敝瞬黹_話題。這樣的問題她只能逃避。
“知了，我回來就是為了你啊。我怕你受傷，你總是那么不小心，不會照顧自己。”
這個(gè)擁抱太溫暖，太久遠(yuǎn)?；秀遍g。知了不遠(yuǎn)再撒手。知了正沉醉這溫暖的懷抱，橋頭上，愉悅清幽的身影讓她猛然驚醒。愉悅在笑，一種捉奸在場的笑。
“阿豪，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啊，妖怪啊，這么不？”
阿豪一愣:“怎么了？按理說不應(yīng)該信的，這與科學(xué)相駁論?？墒俏铱匆娔愫湍侵稽S鼠狼說話了。它還好吧?！?p> “啊！很好?！敝宋孀炜嘈Α？粗鋹傇幮Φ哪樝肫鹉侵煌米印２弊幼兊脹鲟侧驳?。他不會一不高興就把自己給刀了？愉悅對她的感情覺不是喜歡，就像是自己的寵物絕不允許跟任何人親近。
“你們出來怎么不叫我啊?！庇鋹傄稽c(diǎn)也不害臊，很自然走到兩人中間。知了緊張害怕，悄悄他遠(yuǎn)些。
“你睡著了。我和知了說說話?！卑⒑勒f。
“噢?！庇鋹倢W(xué)著他的樣子把手里的石子扔出去，河面炸開一朵朵水蓮花。螢火蟲受驚，移動(dòng)的星火遠(yuǎn)去。河面泛著銀銀白光。三個(gè)人影在河面晃動(dòng)著。彼此陷入靜默。
“愉悅一定要對知了好好的。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愉悅不答，猛地扭頭，居高臨下俯視著知了?！澳銈兒孟裨谕?，情?！?p> “什么偷，情！”知了尷尬的腳指頭扣地。
“愉悅你太過分了！你看看你怎么對的知了！她滿身是傷，瘦了許多。你總沒關(guān)心過她。你連自己都不會照顧，怎么愛別人！你配不上知了?！?p> “我和阿豪說說話就是偷，情了？”知了被他鄙視的眼神激怒，甩手就是一耳光?！澳惆壮园鬃?，和包榕勾搭一起，我說什么了？讓你搬走你不走。還想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當(dāng)我是什么？”
阿豪一聽臉色更是不好看?！澳阆矚g知了就是這樣對她的？你還和別人在一起了？”難怪蠻子支支吾吾不敢詳細(xì)告訴他愉悅做的事。
拳頭砸在臉上還能聽見骨頭的脆響。愉悅吐出一口唾沫。站起身?！拔覜]和，包榕，上，床。我沒做過的事從不認(rèn)?！?p> “以后你離夏知了遠(yuǎn)點(diǎn)！你們已經(jīng)分手了，現(xiàn)在她是我的妻子，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睡在一張床上?！闭f完，扯過知了就走。
阿豪眼里落滿悲傷，看著知了走過石橋，走到對岸。他和她何止隔了一個(gè)河啊。好像越來越遠(yuǎn)了。
“喂，愉悅！墨月！王八羔子！放手！胳膊散架了?！?p> 愉悅站住，放開她。“你不是要和我過一輩子么？”
“誰跟你過一輩子？上次不是說好了你去包榕家做上門女婿的？不滿意？受委屈了？也別賴上我??！惡心?！?p> “我說過了，我跟她沒關(guān)系?！?p> “別抵賴，很多人都看見了好吧。”
是有點(diǎn)惡心。想想他和另外一個(gè)女人親昵。呃。只想吐。這樣一想，嘴里反酸，胃里排山倒海，彎腰一陣干嘔。
“有多惡心？”愉悅一把抱住她，那張慍怒的臉就湊上來。大腦門撞上她鼻子。疼得知了眼淚刷得流出來。唇上麻麻的，一陣清涼還帶著一股中藥味。
知了推開他，狂怒咆哮道:“你有病??！親我干嘛！你很臟很惡心！你知不知道？”
她越是憤怒，愉悅似乎越是開心，任她推搡也不還手。啪啪幾耳光打在臉上似乎還很享受。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做給阿豪看的。兩人的行為在旁人看來怎么也是小情侶之間的打鬧。
阿豪一直笑著，笑出了眼淚。這樣看來他們真的好像很幸福。僵直的雙手想要抓住什么，又慢慢捶下去。
知了看著阿豪走遠(yuǎn)，又想起那個(gè)晚上，他風(fēng)塵仆仆趕回來的樣子。心中一通，想叫住他卻沒有勇氣。她頹然坐在地上大哭?！澳愫脨盒陌。∮鋹?，我招你惹你了？”
“是啊?！庇鋹倻\笑。
“哪里？”知了想了一會，實(shí)在想不出來。只覺胃里燒心，肚子一緊，全身血脈膨脹。她趴在地上干嘔著。大汗淋漓。
“你吃壞東西了？”
“我沒吃什么，就喝了粥。是不是你搞得鬼？”
“嘔～”下腹一陣翻騰，知了心神不寧。那種感覺時(shí)有時(shí)無，像有一個(gè)生命在自己身體里活動(dòng)。
“你是不是偷吃了什么？”
“我偷吃？我偷吃什么？什么叫偷吃？”知了氣不打一處來。自從遇上這家伙，自己就沒攤上過什么好事?！拔彝党阅阕孀?，要是可以，我把你也吃了！滾開！掃把精！”
“是么？那你要怎么吃我？”愉悅猛然掐住她脖子，眼里要噴出火來。五指死死扣著她?？粗藪暝撕靡粫?，他才松開手。
“不會上輩子我真的吃了你吧？你是誰??？你到底是什么東西？”知了絕望看著他苦笑道:“你不會趁我睡著對我做了什么吧？”身體的血液似乎被抽干，知了頹然躺著。
“我怎么知道呢？睡著了，我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p> 知了望著遠(yuǎn)處的螢火，內(nèi)心無限悲涼。這一瞬她好想她的父母。雖然關(guān)于他們的記憶并不多。她還藏著小時(shí)候的娃娃，她總想著，要是死了，娃娃就能接她回家。對岸那模糊的身影就像她的父母。知了伸出手。淚水模糊中看見愉悅放大的臉。
愉悅扛著她，她的淚水汗水落在他身上。她聽見急促慌亂的心跳，她以為是愉悅的。人的心怎么可以跳那么快？咚咚咚。她聽清了，是自己的心跳。她很累很困，渾身每個(gè)細(xì)胞都在叫囂著自己很餓。如果有一頭牛，一頭豬，她都能吃下去。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么想，只是很餓，很餓。
“放我下來！”知了話音剛落，就被扔在地上。院子里有幾只雞的尸體，脖子還在流血，看來剛死去不久。
“怎么回事?。空l殺雞了？我養(yǎng)的雞還沒下蛋啊。誰干的？”血腥味讓她又是一陣干嘔。內(nèi)心很抗拒很厭惡這種血淋淋的東西。四肢不受控制朝死雞爬去。
“好餓?！敝藘?nèi)心吶喊，自己為什么會對這血腥的東西感興趣，她可是從不會碰的。真好吃。等她清醒過來，院子里又死了幾只雞。
“我怎么了？”
“我為什么會這樣？”知了發(fā)狂。自己就像被操控的木偶。想哭，哭不出來。
“愉悅！你對我做了什么？我為什么會碰這么惡心的東西！”
“我怎么知道？你應(yīng)該問問自己?！?p> 秦奶奶坐在床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低聲道:吃吧，我的好孩子，你要快快長大。她嘆息一聲，腿上的尸斑越來越大。這腿廢了，這具身子也廢了。為了孩子，她不得不這樣做。夏知了會是個(gè)好媽媽。她抿嘴，緩緩嘆息。
大仙端坐堂前，知了為他擺的供壇滿天都擦得干干凈凈。只是他從沒在上面躺過。這會，他學(xué)著和尚打坐的樣子莊嚴(yán)坐著。暢想著娶一漂亮媳婦，整日云游四海。那時(shí)他已是正仙，不用躲藏過著窩囊日子。吃遍人家美味……
他一遍想著一遍饞得流口水。聽說城里很多山珍海味，海鮮啊大蝦啊什么的。然后呼吸一窒被掐住脖子。
“是你啊，嚇唬我呢。知了你看看，我有神仙的樣子沒？”
“我很餓?！敝搜蹨I啪嗒啪嗒流。她不想，也不敢。可是她的胃在狂叫。
“你瘋了！”大仙也懵了，知了一身血腥味，眼眶里血絲密布。臉蛋瘦得只剩骨架子了。
“夏知了！你又遭誰了？惹我還不嫌夠嗎？”
“我不知道……”
知了變得無血不歡，不是活物不吃。活脫脫成了野獸。她被綁在牛欄里。瘦削的身子在衣服里晃動(dòng)。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胃口卻越來越大。一頓至少十只活雞。
“放開我！”
“吃飯?！?p> “不吃！”
“那你就別嚎了，等你會吃飯?jiān)僬f?！庇鋹偭闷鹚耐馓兹M(jìn)她嘴里。末了又用繩子把她捆了一圈。
“你……給我……回來……嗚……”
愉悅頭也不回，走得干脆利落。
蠻子豎起大拇指: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