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酒吃的舒暢，不覺這般時分?！?p> “世人說‘酒逢知己千杯少’，這話正對今日你我?！?p> 黃昏，花舫船頭欄桿前。
酒后的王寅公子，瞭望千帆夕陽，說著心中之言。
兩個時辰的宴席，他與劉彥從詩詞聊到樂賦，古今雜談，甚是廣泛。
這位劉世才卻都能應(yīng)答品談，足見博學(xué)廣識。
最讓王寅喜愛的是此人品性，持才不傲，謙遜幽默，亦無其他人攀附權(quán)貴作態(tài)。
這樣一人，是他生平中很少遇見的，賞識之心溢于言表！
“世才兄是否有相同之感？”
“似有同感?！?p> 同看風(fēng)景的劉彥道：“說來奇怪，小生過去從不飲酒，今日和王兄對飲百杯，竟無絲毫醉意，反覺精神爽快?！?p> 剛才王寅說‘酒逢知己千杯少’時，他便想到這個奇怪點。
“不足為奇！酒之物，可助興可消愁，亦能使人大放情懷，性情顯露?！?p> “今你我言語投機，彼此內(nèi)心不藏污納垢，飲下杯中物，更添心頭彩！”
王寅神情爽利，又道：“再個，與你自身也有關(guān)系！君可想知道？”
“我自身？”劉彥被他勾起興趣，拱手請教：“請講?！?p> 王寅一轉(zhuǎn)手中折扇，道：“再一個，是你心性變化的原因，是你心地坦蕩之故。試問劉兄，你自還陽之后，是否感到心中敞亮？”
劉彥疑惑他怎知自己‘心性變化’，說：“正如兄所言，小生的確與以前不同，自還陽后心情好了不少，是比以前心寬。”
“王兄如何得知？”
王寅折扇指他心房：“乃從你心中看到的?！?p> “實不相瞞，我曾學(xué)過幾年道法，懂一門觀心的道術(shù)。誰心里干凈，誰心里污穢，或有心事，或生歹意，我一看便知！”
“我再問你一句，你可有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
劉彥揣摩他話里有玄機，試著作答：“記得《道德經(jīng)》有一句‘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小生不懂‘觀心之術(shù)’，看他人只在表象，看自己從鏡中得知?！?p> “真說起來，小生沒有‘自知之明’?！?p> 聽他的回答，王寅反笑撫掌：“劉兄果有自知之明！試想，你知道自己沒有‘自知之明’，豈不是一種自知？”
劉彥心明眼亮，似明白了一點什么。
王寅察言觀色，目光刺入他心竅，繼續(xù)說：“所謂自知者明，好比心中有一面鏡子，能照見自己根性，所以佛說明心見性。這等人才是真正‘聰明’君子?！?p> 劉彥點頭，發(fā)覺這位王兄知識極廣，話中透著禪意道理。
王寅在等他消化，少許又問：“你聰明否？”
劉彥琢磨答道：“我不聰明?！?p> 王寅抬扇問：“君何以見得自己不聰明？”
劉彥笑說：“王兄教我‘自知者明’。而我連‘自知’都沒有，又怎能照見自己根性，聰明心竅，做聰明人？”
“好！世才果然聰明！”
王寅折扇點指贊賞道：“聰明者，心思明亮，明辨是非。想要做到聰明，需先在心中開一扇窗?！?p> “心似一間屋，無窗昏昏暗暗，有窗亮亮堂堂！”
“故而，開窗者聰明，聰明者自知。而自知者，便能通達(dá)道理，領(lǐng)悟書中諸般玄妙！”
“你明白否？”
劉彥精神一震，好比哐當(dāng)一聲推開窗門，空空的心房莫名通透！
已然明了他的用意，拱手答謝！
“多謝王兄點撥。我明白了，也有不明白之處。”
“不必多禮，你能明白這點就足以！后面不明白之處，我自會與你解惑?！?p> 王寅笑顏把手道：“想來樓上茶已煮好，你我且去品茗，我與你細(xì)細(xì)道來。”
“且慢?！眲┓€(wěn)住腳步。
此刻他有一問急需王寅來解，生怕到樓上心里的‘靈光一閃’就不見了。
“王兄懂得‘觀心之術(shù)’，我想請你看一看，我現(xiàn)在是否心中明亮！”
王寅點頭，運雙目對他心房看去，開口道：“我觀你心竅有螢火之光，正在明亮。世才可是有感此時此刻‘靈光閃現(xiàn)’？”
聽他能把自己感覺說的準(zhǔn)確，劉彥相信王寅真懂得‘觀心法術(shù)’。
只是確認(rèn)以后，反而多了迷惑。
王寅一眼瞧出他心思，把手腕領(lǐng)路上樓說：“我知道你有所明有所不明，上樓我自會與你講解?！?p> “君能感受心竅靈光乍現(xiàn)，說明已到了‘聰明’地步。不枉我一番點撥?！?p> “劉兄可以做儒家真學(xué)了。”
“儒家真學(xué)？”
劉彥記得他仆人阿大說過相似的話，暗想：“這里的儒學(xué)和前世的不同？有真假之分？”
思量間，他們到了花舫二樓亭臺。
此亭四面無墻，白紗為壁，地上鋪設(shè)草席。
兩侍女跪坐迎候，中間有一張竹案，兩頭各有蒲團(tuán)，案擺設(shè)著飲茶所用的精美器具。
荀舫主一身青衣，在當(dāng)中親自煮茶。
她后發(fā)披肩，頭插翠簪，光足側(cè)身坐著，一手玉指捏壺蓋，一手持團(tuán)扇輕扇煮茶的火爐。
晚風(fēng)吹拂，白紗揚起，暖煙茶香共入鼻腔，加上美人在內(nèi)，別有一番風(fēng)景。
“好茶?！?p> 王寅入亭夸贊，折扇撫掌道：“此乃青竹香茗，舫主厚待我，拿出如此好茶招待?！?p> “你們下去吧?！?p> 荀舫主顧盼一笑，支走侍婢后自顧弄茶道：“與你無關(guān)。此茶是招待世才公子的。公子宴上被你勸酒頗多，香茶正好解酒?！?p> “公子請坐?！?p> 劉彥微笑領(lǐng)情，與王寅各坐茶案兩頭。
他發(fā)現(xiàn)此時的舫主與宴席上不同，仿佛換了一個人，對待王寅有些清冷，或者說不再做樣子。
王寅自在坐下，對她笑說：“劉世才君心坦蕩，與我對飲只覺舒暢，毫無酒暈上頭，又何須解酒？”
“他若真的酒醉迷心，又豈能對舫主視而不見？”
“眼下無外人，何不摘下面紗，與劉兄一鑒？”
荀舫主眼眸飛彩，放下手中之物，低眉輕揭面紗。
再抬頭，美顏入目，剎那花開。
即便看多了前世明星，劉彥見此美貌也由不得失神。
回神后，他贊賞道：“舫主之貌，如花似玉，美色如茶，使人肺腑生香?！?p> “公子妙贊?！?p> 荀舫主淺笑說：“妾是秋后之花，縱使顏色在，也留不下幾年。不似公子書香才氣，酒一般越釀越香?！?p> “不知君有幾房妻妾？妾能否比之？”
“舫主見笑，小生功名未成，家中不富，妻子都還沒娶，別說納妾?！?p> 劉彥坦蕩回答，舫主轉(zhuǎn)看坐東的王寅不再言語。
王寅接話道：“如此說來你還是童子身？不如我做媒，你與舫主享一夜‘莊王神女之歡’。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