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好重的陰寒死氣……”
“那些疫鬼何以忍受？”
“大姐有所不知，臨安病死百姓皆葬此地?！?p> “眼下有三千死人，山谷又是藏陰之地，眾尸堆疊，陰風(fēng)聚氣，死氣不得揮發(fā)。”
“而疫鬼有瘟疫之氣裹身，厚如棉衣，故可以御寒?！?p> ……
東山亂葬谷。
眾疫鬼走后，阿九書玉子跟隨于氏姐弟下到山谷探查。
月光之下，地氣上騰，狹長的山坳，兩邊的林坡，皆是死人成堆。
大多只裹一張草席，目光所及之處，尸骸遍野，死氣沉沉，宛如置身在幽冥死谷。
且此地陰氣極寒，阿九書玉子都有香火護體，卻仍感到邪陰凍體。
似落入秋水寒潭，遭八方死氣裹挾魂體，亦如套上腳鏈枷鎖。
‘死氣沉沉’四字，感受的極真。
走了幾丈，領(lǐng)路的于成業(yè)轉(zhuǎn)頭說：“稍后如遇野狗子，大姐和書兄當(dāng)謹慎一些。”
“那等邪類牙毒爪利，能傷我等陰身，不可對其掉以輕心……”
聽成業(yè)提醒，阿九點頭看他和匡娘。
這姐倆各持一盞燈籠，燈籠照出幽光，護他們周身三尺，使得谷內(nèi)死氣陰氣不沾其身。
回想來時所見‘于翁挑一串紅燈給眾鬼領(lǐng)路’，阿九猜想他們所修法門都在這盞燈籠里。
“可否問一下公子，你們手中燈籠是何妙術(shù)？”
姐弟聞言相視。
匡娘笑道：“只是區(qū)區(qū)‘靈燈術(shù)’，說起來還是一門儒術(shù)玄通?！?p> “儒術(shù)玄通？”
書玉子吃驚看姐倆手中燈籠，拱手問：“可否一解其中玄妙？”
于成業(yè)說：“此法乃我于氏先祖所創(chuàng)，是以儒術(shù)化道術(shù)而用，借鑒的是儒學(xué)之中，點文燈之法。”
“儒家入學(xué)需要點文燈，我于氏先祖，巧將此法化用修道。”
“以修學(xué)之法，修養(yǎng)自身神魂，在神魂中點一盞明燈，如此便可照亮魂兒，借燈照聰明靈竅，護神辟邪?！?p> “可我等后世狐孫不爭氣，無一個入真學(xué)，只把魂燈點亮，卻點不亮文燈?！?p> “若我先祖今夜挑燈，能照此谷如白晝！”
“光明之下，陰邪盡消！”
書玉子心神敬仰，禮問他：“成業(yè)之祖，可是前朝涂山學(xué)士？”
于成業(yè)端道回答：“正是。我于氏先祖，本是山間野狐，憑著勤學(xué)苦讀，考入涂山書院，成為四萬狐生之一?！?p> “借四書五經(jīng)聰明心竅，得儒家真學(xué)，一甲子修得‘云夢之境’，神魂亦達鬼仙境地！”
“受封為‘涂山大學(xué)士’，為山中院長夫子！主持過數(shù)次大考！”
“原來成業(yè)祖上是狐中夫子，失敬失敬……”
書玉子刮目相待，敬他名士之后。
于成業(yè)羞愧說：“書兄莫羞臊我，我等后輩有愧先祖，至今無一狐能繼絕學(xué)……”
匡娘寬慰弟弟：“儒道衰敗，能入學(xué)的鳳毛麟角。八大狐哪個入真學(xué)？他們占盡狐貍氣運，不也如此嗎？”
阿九旁聽靜思，暗下心說：“于家這門‘靈燈術(shù)’頗為玄妙，說不準(zhǔn)能助公子提升儒術(shù)境界?！?p> 正思量，忽聞南邊山坡樹林里傳出成片‘簌簌簌簌’聲，像是一群人說話，但聽不清說什么。
于成業(yè)挑燈過去，阿九等跟緊其后。
進到樹林里，才聽清原來是死人在說話。
他們腦門上都有個小人，乃是死人尸魄，長得奇形怪狀，身發(fā)微弱的魄光，似瑩瑩鬼火。
眾尸魄小人相互告誡著：“大狗來了，大狗來了……”
阿九鬼目四顧，縮小身形與其中一死人尸魄問話：“大狗在哪？”
“大狗在西邊，在西邊。”
那尸魄小人指明方向后縮回腦門，其尸身陡然站起來，低語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p> 于成業(yè)他們齊頭看去。
見西邊樹林數(shù)只猙獰惡犬，眼冒兇光，六七尺長，趴在地上啃食。
有尸魄小人從死尸腦竅逃出，它舌頭一舔便吃了，無有尸魄能逃。
“先避，莫打草驚蛇。”
阿九快語率眾退出樹林。
那群叫嚷‘大狗來了’的尸魄小人各個縮回腦竅躲藏起來，詐尸的幾人也都栽倒地上。
書玉子凝思說：“我等何不分頭一數(shù)，看看谷內(nèi)有多少‘大狗’，先生問話，好報上實數(shù)。”
“查完再去它們藏身之所一探，然后下山回稟。”
“嗯?！?p> 阿九點頭，轉(zhuǎn)問于氏狐之意。
于成業(yè)和匡娘皆愿相助，四人隨分東西南北行動。
一番探查，東坡有大狗四只，西坡有六只，南樹林七只，北樹林五只，中間山坳又見三只，今夜共二十五只大狗覓食。
之后于成業(yè)帶領(lǐng)阿九、書玉子、家姐去北邊探地洞。
那洞有十幾丈深，一路尸骸鋪地。
洞底五丈方圓，堆積著眾多死人，死人堆上躺著一只大狗。
此狗比外面覓食的大一倍，肚皮朝上鼓囊囊結(jié)成胎腹，胎中閃爍魄光，透照出人形胎兒。
于成業(yè)驚道：“狗胎何以長出人？”
阿九、匡娘、書玉子都沒見過這等怪異，眼觀那大狗胎內(nèi)人形胎兒。
彼時，腹胎嬰孩轉(zhuǎn)動頭，仿佛透過母胎肚皮與他們四個相視。
他們各都驚詫，阿九靈心跳動，裹身香火氣忽地彌散，罩住方圓一丈，即刻遁出洞穴！
出至外界說：“狗腹人胎似乎有靈，胎魄靈光必是采自死人尸魄，可能胎中之靈住著陰神鬼仙……”
“此事應(yīng)速回稟公子?！?p> 書玉子和于氏姐弟附和點頭，跟阿九駕香火飄向山下見公子。
他們離開不多時，洞穴之中傳出夜梟般叫聲。
聲音傳出洞口，東南西北覓食的大狗聽見，紛紛仰天而叫，而后結(jié)伴奔入山洞。
山下人馬處，燒起一堆篝火，劉彥、陸侯等人圍站談?wù)摗畤C野狗計策’。
阿九帶頭飄落，見公子后細說所探情況，指出‘眾狗藏身之洞’，又說起洞底‘狗腹人胎’。
他們都半隱身形，官家等人雖看不見，卻能聽見話音，聽到最后面面相覷，驚駭不已！
劉彥詢問書玉子‘可懂’，后者搖頭說‘不知’。
慧靜沉思少許，持佛禮道：“貧尼聽聞‘蓮花教’有一門秘法，名為‘胎借化形’。乃將人胎栽種于虎豹肚內(nèi)，以虎豹氣血精魄養(yǎng)胎兒。”
“此胎兒降生比尋常人嬰多了一重胎光靈魄，可作陰神奪舍之器，是為道身軀殼?！?p> “蓮花教人善用此法煉身殼！”
“那‘狗腹人胎’與此法相似。”
“貧尼推測，可能有道人借野狗煉法，他陰神或許就住在胎靈內(nèi)?！?p> 眾人聞言各有神色，心頭滋生怯意。
劉彥感亂世之下，怪力亂神無數(shù)，震明心竅，環(huán)視眾目。
“妖道、野狗皆是食腐之蛆，不足為慮?！?p> “今夜官家為天子、為百姓行道，王法在手，勢在必得，無論是何妖邪，膽敢作亂一并誅之?！?p> 周圍沈煉、楊萬山、范縣尉、韓都頭被此言一激，氣血上涌，掃退怯意。
“世才言之有理，食腐之蛆，不足為慮?！?p> 知縣陸侯心中文光大作，下令即刻發(fā)兵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