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鄉(xiāng)下的孩子,經(jīng)過一陣子在路上的奔波,寒假終于來了!
先是村子的小溪不能去了。若是誰還是像往常那般站在水里玩,上了岸定會瑟瑟發(fā)抖,被風冷冷的吹著,鼻子上還要掛上一注鼻涕,兩三天都甩不下去。于是,家里的大人們把火都烤起來了!雞鴨鵝也都換了新家,請去了屋子里。然而,即便是這樣,奶奶的那只黑尾大公雞還是會準時的在天亮之前,叫了起來。這時,我和爺爺早已吃了早飯,提著斧頭到大青山砍柴去了。
光禿禿的樹干像是人的頭發(fā)一樣,從大地的腦袋上冒了出來。腳下的落葉,被我們踩的嘩嘩作響。有時,一不小心摔倒了,重重的跌了下去,躺在地上反倒軟綿綿的!偶爾會有幾只矯健的飛鳥,在樹枝間來回蹦跳著,發(fā)出“啾咕—啾咕—”的聲響。那叫聲,要比爺爺那只關(guān)在籠子里的“小白點”的叫聲更像是真正的鳥叫。
爺爺踩著樹葉,在前面走著。皺巴巴的眼皮下一雙錚氣鼓鼓的眼睛,格外有神。一頂破氈帽護著稀疏的頭發(fā),走的不緊不慢。嘴上總會問我在學校里的許多事,要我要像爸爸那樣考出大山,向著更大的城市發(fā)展。
爺爺他總是告訴我,外面的生活更好,會遇到更多好玩的和好吃的,甚至是比阿嫻更可愛的女娃娃。我雖不知爺爺為什么要這樣說,但對那時的我而言,單單是阿嫻的可愛,就已經(jīng)使我失去了去光顧那些更可愛女孩的興致,我這里有這阿嫻就已經(jīng)滿足了。在大山里,一直和阿嫻待在一起也不一定是件壞事。我是這樣想,卻不敢說出口??粗鵂敔斈请p貌似早已看穿我的一切,并漸漸堆攢起悲傷的眼睛。于是我轉(zhuǎn)過頭去,鼓起胸膛說著
“爺爺!我一定好好學習,走出大山,去大城市生活!”
爺爺看我斗志昂揚的生態(tài),滿意似的點了點頭,緩緩地嘆出一口氣來,吆喝似的唱起了歌。低沉有力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林子里響起,黑蒙蒙的光線帶著爺爺?shù)母?,同鳥兒一般張開了翅膀,奮然一跳,飛出了林子,飛出了大山,飛出了視野。迷迷糊糊中,一座灰色小山丘上立著的一塊石碑,在風雨中飄搖著。
有時,我們也會碰到阿七公——一個精瘦精瘦的老爺爺。他看到我和爺爺,就直起腰來,笑容堆得滿臉都是皺紋,和我們打招呼。
“砍柴去?。俊?p> 阿七公拍拍身上的土,搓著手說,
“清明他爺,你們往西邊,西邊去。那兒的樹枝多,還好砍。你看,我這一筐?!?p> 他于是轉(zhuǎn)過身去,露出一個木筐來,滿滿的樹枝和葉子被裝塞在里面。
“夠燒好久了。”
說完,便和爺爺寒暄起來了。然而,還沒幾句,就又背起了他那沉甸甸的木筐,不知走向那里去了。
至于阿嫻呢?她肯定還窩在家里,和阿嫻媽學織布呢!她們那些女人家家的,一個冬天都能圍著土炕咬南瓜子吃的。不用像我們這樣出來砍柴,飽受冷風的吹拂。有時我也很羨慕她們,恨不得變成個女娃娃。但又轉(zhuǎn)念一想,若把我關(guān)在屋子里一冬天都不許出去,那還倒不如去山里砍柴去呢!
一把不輕不重的小斧子,“嘭”的一下撞在了樹上,甚至連腳下的樹葉也連著顫抖起來了。
“清明!當心別傷到了樹根,明年還長咧!”
爺爺聽到響聲,給我囑咐道。
那些樹枝都長的千奇百怪的,遇到那些韌性很好的,我總會拿了來做成小木弓,站到小土坡上打靶去。等小木弓斷了,便丟到木筐中去,找著下一個可以做成小木弓的樹枝。就這樣,裝著找著,找著玩著,玩著裝著。不一會兒,一木筐子的樹枝都被我裝滿了!
爺爺背一筐大的,走在后頭。我背一筐小的,走在前頭,手上揮舞著我的小斧子,朝山下走去了。
從山上不時向遠處望去,各家的煙囪中冒著白煙,囪口被熏得像木炭一般黑。山下平整的土地上,阡陌相通,雞犬相聞,只有幾棵孤零零的小樹佇立著。村口處,還有一棵巨大的老梧桐樹,像是一位在村口等著還未歸家的人。房社的窗戶里閃著光,天邊泛起的晚霞,被烤的紅彤彤一片,斜射出暖暖的日光,照在遠處的樹上。那樹干,一面黑,一面黃。黑的那一面被拉得好長,黃的那一面皺皺巴巴、崎嶇不平。
突然,一陣濃郁的菜香,淡淡地從遠處飄來。我送出一口氣,看向爺爺。
“爺爺,你說奶奶今天炒了什么菜?”
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