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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舊日的陰影

第二章 審訊

我是舊日的陰影 柳溪白 3809 2022-02-14 13:16:13

  再次醒來。

  李蕭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沒有裝修的清水房里。四墻都是泛灰的水泥。他的身前放著一張看上去就很重的鐵桌子。桌后有一把椅子,但沒有人。房間其余地方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而李蕭自己,則被束縛在桌前的椅子上,動彈不得。

  李蕭扭頭朝外看去。

  老舊的玻璃窗與李蕭的肩頭平齊。他只能隱約看到一群人聚在樓外的空地上。其中一人站著,遠遠看去就知道他在聲嘶力竭地朝其他人咆哮。但從李蕭的位置很難聽清他說話的內容。

  李蕭嘗試著動了動身子,椅子哐哐作響。捆綁的人表現(xiàn)得非常專業(yè),完全沒有給李蕭掙扎的空間。李蕭隨后嘗試鏈接深海網絡,想要從網絡上找到自己所處的位置。一無所獲。

  深海是核戰(zhàn)結束后,高度發(fā)達的虛擬網絡技術的產物。它將整個幸存的人類世界囊括其中,提供一個人能想象到的所有虛擬服務。包括但不限于網上購物,看電影,玩游戲。最令人感嘆的地方是,深海是完全免費的。只要一個人在出生時植入一塊智能芯片,就能終生享受來自深海的服務。

  但現(xiàn)在深海沒有回應李蕭。這說明要么是李蕭所處的地方,遠離了人類文明。要么,就是他體內的智能芯片已經被人給摧毀了。

  “你醒了。”

  一個聲音在房間內突兀地響起。李蕭眼神一斂,快速看向聲音來源。只見一個攝像頭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先向你說明一下情況?!?p>  那是一個醇厚的中年男聲。只聽他用低沉,平淡,略微嘶啞的嗓子緩緩地說道:“現(xiàn)在,我們位于一個遠離城市的深山里。就算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任何好心人聽到你的聲音。你體內的智能芯片,在你昏睡的時候,已經被我們的人取出來。也就是說,你無法通過任何手段向外界發(fā)出求助。直白一點講,就是你的性命完全掌握在我的手里。

  這么說,你明白了嗎?”

  “明白?!崩钍挷幌滩坏鼗貞艘痪洌X海里拼命思考著自己被抓到這兒的原因。

  “明白就好,”中年人說道,“首先,你的名字。”

  李蕭還沒有反應過來。

  突然。

  一陣尖銳的槍聲響起,連窗玻璃都輕微地晃了兩下。李蕭倏忽轉頭看向窗外,只見人群中站著的男人高高舉起左手,手中握著一把手槍。他揮動著手槍,聲嘶力竭地怒吼著什么。離他一步之遙的地上躺著一具尸體,鮮血很快流了一地。

  李蕭體內的腎上腺素飆升,身子不自覺地收緊。他緊緊咬住嘴唇,才沒讓自己驚叫出來,卻控制不住身體輕微而劇烈的顫抖。

  李蕭不禁懷疑,他的門外是不是也站著一個持槍的人,時刻等待著踹門而入,打爆他的腦袋。這種設想配合屋外的場景,十分的不美好。

  “你的名字?”中年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李蕭隱隱約約覺得其中竟有幾分愉悅,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李蕭?!?p>  李蕭干澀地回答。

  “年齡?”

  “17……不,18.”

  “到底17還是18?”

  “18.”

  李蕭肯定地回答。出生于2月1日的他,經歷了新年夜,應該已經十八歲了。只是他在昏迷中度過了這段時間,一開始沒注意這件事兒。

  中年男子停頓了兩秒,繼續(xù)問:“新年那天,你都做了什么?”

  李蕭沒有立刻回答。

  他裝作組織語言,卻在分析中年男子話中透露出的信息。如果新年是一天或者兩天前,中年男子的問題就該是‘你前天,或者你昨天做了什么’。但他沒有這么問。要么,中年男子是試圖模糊李蕭的時間概念。要么,就是這個地方真的離東城市很遠,以至于需要很多天的時間開車過來。

  “新年那天中午,我出門撿了一堆木柴回家。然后在家里煮了一碗清水面。吃了面之后就一直躺著。等冷得受不了了,就生了一堆火。然后……然后我就暈了過去,什么都不知道了。”李蕭有條不紊地把當天發(fā)生的事情說出來。

  他看不出這些事情中有需要隱瞞的地方。

  李蕭隱約感覺,中年男子想要從這些零碎,無意義的事件中,找到什么東西。這件‘東西’,也許是事情,也許是真實的物品。這與李蕭被抓到這里有關。但李蕭完全不知道‘這件東西’是什么。

  這一次。

  中年男子沉默了許久都沒有開口??瓷先?,對方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李蕭并不著急。他扭頭看向窗外,就在剛才談話短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里,又有三個人遭到槍殺。雖然李蕭的認知里,核戰(zhàn)后的世界人命如草芥。但就算除草也沒有這么勤快。

  說實話,李蕭有些擔心,中年男子找不到想要的東西,他自己會成為下方躺著的尸體中的一員。

  良久。

  中年男子再次開口,問:“你昏迷之前在做什么?”

  雖然對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穩(wěn)定,但李蕭卻覺得其中隱隱帶著一絲走投無路的頹喪。李蕭閉上眼想了想,回答:“燒書?!?p>  “燒書?”

  中年男子的語調第一次變化,多了幾分令李蕭無法理解的怒意,“你燒書做什么?”

  “取暖。”

  李蕭回答。同時在心中默默祈禱,對方不要問他為什么不用地暖,空調,小火爐之類的奇怪問題。

  很幸運。中年男子沒有這么問。對方的語調很快恢復平穩(wěn),開口道:“你燒的是什么書?”

  “嗯……”李蕭幾乎隨后就給出了答案,“安徒生童話?!?p>  …………

  如果居高臨下俯瞰。

  會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六邊形的棱堡。四面八方,群巒疊嶂,將棱堡包圍。只有一條非常細小,不可窺見的小道,通向外面的荒野。

  棱堡中間長,兩頭窄。其中的主體建筑是四幢樓,四幢樓旁有些別的小樓。棱堡窄的兩頭,朝北的那棟房子有很多用途,包括但不限于餐廳,雜物室,娛樂室。朝南的那棟房子是管理者居住的地方。寬的兩邊房子,一棟用來做警衛(wèi)室。一棟用來關押那些因為各種原因被抓到這里來的人。

  作為一個舊時代遺留下來的戰(zhàn)爭堡壘,這個棱堡可以說是物盡其用了。

  管理者住房。

  窗簾緊緊拉上的漆黑房間,李文儒坐在顯示屏后,盯著被捆在審訊室的李蕭。

  李文儒看上去四十來歲,胡須微白。身穿中山裝給他增添了幾分儒雅的氣質,像是舊時代的教書先生。一副圓圓的黑框眼鏡,配上那淡淡的笑意,讓人感覺很親近。

  但任何一個知道,哪怕是不了解李文儒的人,都知道這個人有多可怕。

  許久以前,在東城市流傳著一句話:寧與毒蛇眠,不見李文儒。

  最簡單的例子,此刻空地上躺著的那十具尸體,全是被李文儒授意殺死的。而死者,很可能連李文儒的面都沒見過。

  幾天前的新年夜。

  東城市第七區(qū)發(fā)現(xiàn)了異常的超凡波動。李文儒的人比張林、胖子胡東城更快地趕到了現(xiàn)場。他們經過一番簡單搜尋,沒有找到預想中的禁忌物,便將昏迷的李蕭抓來,想要從李蕭口中得知禁忌物的下落。

  但他們似乎失算了。

  李蕭表現(xiàn)得像是對此一無所知。

  李文儒困擾地揉了揉鼻梁,愁眉不解。

  李文儒在心理學上有非常高的造詣。他從李蕭的反應得出的結論是,李蕭沒有說謊。那么,要么是他提的問題,還不足以找到真相。要么,就是李蕭真的不知道禁忌物的存在。甚至于,根本沒有禁忌物的存在。十分自負的李文儒認為真相是后者。

  遲疑了良久。

  李文儒最終還是拿起桌上的手機,撥出了最上方的號碼。

  在這個全民‘深海’的時代,網絡電話早已取代了移動通訊。深海不需要衛(wèi)星。所以核戰(zhàn)后,人類明面上就沒有再發(fā)射過任何一顆衛(wèi)星進入太空軌道。李文儒能夠用在深山之中,用手機進行通訊,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片刻。

  對面之人接通了電話。

  “喂。”一個冷靜磁性的男聲。

  “社長?!?p>  李文儒本能地低頭,恭敬地問候,隨后道,“我已經審訊完了。屬下無能,沒有找到禁忌物的線索?!?p>  “是嗎?!?p>  平靜的回應。

  “屬下認為,對方沒有撒謊。因此,很可能真的沒有禁忌物的存在?!?p>  “是嗎。”

  語調不可置否,毫無情緒地反問:“那天,第七區(qū)的確有超能反應,對吧?”

  “是?!?p>  “那個男孩不是異能者?”

  “是。”

  “那你認為,超能反應從何而來?”

  “……”

  兩者之中,必選其一。超凡反應來源要么是人,要么是物。這個邏輯下,似乎有一件禁忌物的存在,的確更合理。李文儒遲疑了一會兒,試探性地開口:“屬下以為,有可能是男孩覺醒異能前,無法控制超凡力量的自行溢出。事實上,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案例?!?p>  “是嗎,”語氣很冷淡,“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沒必要打這通電話給我。一個異能者,還不值得單獨告訴我?!?p>  一件禁忌物,要比一個擁有超凡力量的異能者,珍貴得多。

  “是!”

  李文儒刷的站起來,深深低頭。片刻后,電話里響起一陣忙音。對面掛斷了電話。

  李文儒又原地站了一會兒。

  他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手機,坐回原位。監(jiān)控里的李蕭一如既往冷淡地看著前方。說起來,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從醒來后的表現(xiàn),就格外冷靜。沒有驚慌失措,沒有破口大罵。

  如果了解李蕭的人,就會知道他的冷靜是刻到了骨子里。越是危急的情況下,他的表現(xiàn)越是冷靜。

  而不了解的人,看到這種情形,難免會覺得驚訝感嘆。

  先觀察觀察吧……

  李文儒若有所思。無論是少年身上隱藏了一件禁忌物,還是少年本身是一個尚未覺醒的異能者。隨著時間流逝,真相都會浮上表面。

  就像太陽落山以后,必然從東方再次升起。

  …………

  如李蕭所想那樣,門外的確站了兩個手持沖鋒槍的彪形大漢。

  扭動門把,吱嘎一聲打開鐵門。

  兩個看守進入房間,來到李蕭身旁,不由分說,解開李蕭身上的鐵鏈。隨后一人抓一只胳膊,提著李蕭朝外走去。那非人的力量,讓被提在空中的李蕭表現(xiàn)得像只小雞仔,奮力掙扎,卻無法動彈。

  看守提著李蕭下樓一路進入地下監(jiān)牢,打開一扇門,將李蕭丟進去。

  哐當一聲,鐵門關上,一片死寂。

  牢房內。

  除了李蕭,還有一個人靠內墻坐著。這人頭發(fā)亂糟糟的,臉龐反倒因此顯得干凈。他瞥了眼李蕭,道:“新來的?”

  李蕭從地上爬起來,蹲到墻角,緩和方才被扔到地上的疼痛。

  那兩個看守是吃菠菜長大的嗎?剛才那一扔的力量,恐怕能夠挪動一輛小汽車。李蕭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值得被這樣對待。

  “到了這兒,我勸你還是懂點新規(guī)矩。”

  見李蕭不理睬自己,那人嗤笑一聲,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根煙,叼在嘴里。隨后搓了搓手指,一團火苗升起,將煙點燃。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仰頭將煙霧吐向上空,道:“我叫李瑞德,你呢?”

  李蕭被火光吸引,不自覺地扭頭看向李瑞德,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能空手點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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