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別！我還有話說！”
支道林知道自己命懸一線，一個死人的嘴巴是最嚴的，這一點他太清楚了。
見陶旭的右手依然高懸，他連忙接著道：“小郎若是饒我一命，貧道愿為小郎當牛做馬的效力，絕無二心！”
“嘿嘿，當著王丞相的面，你是不是也這么說的？”陶旭冷笑一聲。
“不不不！”支道林急的聲音都變形了，“王丞相每隔旬日便要喂我吃毒藥，頂多過個一年半載，貧道也要一命嗚呼了！”
“像這等見不得人的勾當，王丞相如何能讓貧道活著見天日？”支道林說著說著都哭了，“貧道每日住在這暗不見天日的地洞里，說是江東道教領(lǐng)袖，可實際上連王家的狗都不如??！”
支道林哭著向陶旭訴苦說他這一年多來受到的非人虐待。一開始他從窮困潦倒一下子錦衣玉食，還以為自己撞了大運?？蓻]成想稍有不順，就要挨往家仆人的打。
住在地洞里，他的身體也越來越差。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飲食起居的條件太差，可直到有一天他用“客人”打賞的白銀悄悄試了試王家仆人送來的飯菜，白銀居然發(fā)黑，他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敢情王導一開始就打定了卸磨殺驢的主意。
更可怕的是，支道林從中原帶來的兩個仆人也時不時的用異樣的眼神打量他，好像是得了王導別的吩咐一般。
孤家寡人，支道林想反抗也沒機會啊。
今天陶旭的橫空出世，一是幫他解決了那監(jiān)視自己的赤面老道，二是誤打誤撞解決了啞巴。其實正合支道林的心意。
要不是長期服用這慢性毒藥，支道林也不至于這么不禁打啊。
陶旭聽了他的話有些猶豫了，按理說一刀結(jié)果了他是最一勞永逸的。但地洞之外還有王家的仆人看守，若是驚動了，在建康的地面上可還是王家的天下。陶旭得仔細掂量掂量。
“小郎要是不信，可取下我腰間的玉佩。這可是王丞相親自賞賜給我的，你看看這成色、這質(zhì)地、這雕工，都快趕上傳國玉璽了！”
陶旭是沒有見過傳說中的傳國玉璽，可他翻開支道林的外衣，只見他腰上果然配著關(guān)中才出產(chǎn)的藍田玉制成的玉佩，這不是普通江東士族靠錢就能搞到的。
看來支道林并沒有說謊，起碼他大部分的話都是真實的。
就看陶旭怎么解決了。
“小郎需快些拿定主意！地道外的胖廚子就是王丞相家的家奴，若是時間久了沒人送出去，他便會親自下來查看！”支道林催促道。
“我還是不想信你?！碧招駬u了搖頭，和支道林合作雖然也有利益，但得罪王導的風險太大，他還承擔不起這個風險。
“小郎莫要自誤?。 敝У懒值男悦鼞矣谝痪€，陶旭可以說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他咬著牙道：“我有辦法能讓外面的人看不出來咱們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不等陶旭回答，他自言自語道：“老頭子好說，我只要多給他灌點藥，給他灌傻了便是。關(guān)鍵就是啞巴，他身上帶血不好弄，可那胖子身型肥碩，輕易不下地道。我可戴上啞巴的面具扮作他，先把地洞里的客人們送出去?！?p> “送出去以后呢？”陶旭問道。
“送出去便與小郎無關(guān)了?！敝У懒肿プ∵@最后的求生機會，“三五日內(nèi)，我把下面處理干凈，只推說煉丹失誤，老頭子和啞巴都吃傻吃死了，他們一定會以為是我們?nèi)藘?nèi)訌，最多再派兩個人來監(jiān)視我罷了。只是有一樣......”
“十日后在城北的玄武湖地下，還會有下一場法會。小郎或者親臨，或者派人來都可以，只要別服下升仙丹，貧道自會告訴閣下所有貧道知道的消息。如何？”
“我憑什么信你不會聯(lián)合王丞相坑害于我？說不定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我是誰罷？”陶旭眼中又冒出寒光。
死到臨頭，支道林反而嘆了口氣，他無奈道：“小郎疑心病怎么比魏武王還要重？貧道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君若不信，便殺了我罷。只是外面的胖子，就要小郎自己應(yīng)付了?！?p> 的確，話說到這個份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到頭了?？商招衲X中忽然靈光一閃，他猛地想起在不同場合下王導的臉色......
“王丞相是不是也在吃丹？”
陶旭就不信了，瑯琊王氏熱衷信道，王導作為家族族長怎會獨善其身？他若不信此道，又怎么會縱容族中子弟信道？再一聯(lián)想他那忽紅忽白，不太正常的臉色，陶旭猜測王導可能也在嗑藥。
“這個貧道著實不知?？晌衣犇桥謴N子說過幾句，王丞相應(yīng)該是有自己的丹房的?！敝У懒知q猶豫豫的，把知道的全說了。
陶旭一把松開了支道林，順手把他拉起來，替他拍拍身上的塵土。
支道林也非常自覺的從懷中掏出幾顆沒吃完的“升仙丹”，一股腦的全給那赤面老道服下，不一會，老道士就開始神經(jīng)兮兮的手舞足蹈起來。
“不用管他，等藥效差不多了，我自會再給他灌一些?！敝У懒趾莺莸乜戳死系朗恳谎郏凵裰袧M是深仇大恨。
“抓緊把剩下的人都弄出去吧！”陶旭則不聲不響的從啞巴的尸體上拔出支道林用來偷襲自己的劍。
支道林十分識相，他換上了啞巴的服裝和面具，先是按照流程把那些尊貴的“客人”們一個一個的套出話來記錄在冊。然后又一個接一個的把這些人全都背了出去。
只剩下陶旭了，支道林蹲下，作勢要背陶旭出去。
陶旭倒轉(zhuǎn)劍柄，把長劍交還給他。
支道林一愣。
“收好罷，一個人在下面，需要防身的家伙?！碧招衽牧伺乃募绨蚬膭畹溃笆旌蟮姆〞铱赡軄聿涣?，也可能親自來。不過到時候我會派人來找你的?！?p> 支道林點點頭，沒有說話。兩人交換了接頭暗號后，支道林背起了陶旭，將他背出了地洞。
那胖廚子早已等的不耐煩，他接過陶旭后一把將他扛起，送到了一輛牛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