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鳳凰果
“這個鳳昭和是什么人?”
百草對人間的這些事不甚熟悉,所以有些不解,緒眠便轉向她解釋道:“鳳昭和是鳳懿府的大府君,一位渡劫期的修士,是個忠誠可靠之人?!?p> 鳳懿府,鏡湖,蒼城山三大修仙門派分別位于鳳州、泰州和端州三地,從高處看去可見三地以環(huán)抱之勢將封印魔族的南山包圍在中間。
當年并稱為天眷三杰的三大門派創(chuàng)始者在當初由于鎮(zhèn)壓魔族,重建秩序的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大多數的修士也是以能夠加入這三大門派為自豪,蒼城山多劍修而鳳懿府多為丹修,鳳昭和本人就是一位極其出色的渡劫期丹修。
據說當初對于門派這樣的選址安排也是意在一旦有任何意外,三大門派都會,也是必須要在第一時間就站到抵御魔族的最前沿戰(zhàn)線上面去。
也正是因為這樣,作為抵御魔族前線的蒼城山居然出了一個本身就是魔族的掌門這件事情就更是諷刺又可悲的了。
緒眠最初知道這個鳳昭和是因為他當年經常來蒼城山做客,雖不知道是給誰看病,但是他能說會道,在蒼城山人緣不錯。
要說鳳昭和這個人容貌算不上一等一的好,但是周身卻自帶一種風流氣度讓人對他青眼有加,不過他這個人的性格和為人處世倒和方楚像是兩個恰好的反面。
“你說的有理?!?p> 桑和沉吟片刻:“那我們何時出發(fā)?”
“等你好點再走吧?!?p> “無妨?!?p> 桑和碰了碰自己的脖子,隨后他的狐耳狐尾都在一陣華光中消失不見:“我身上的蠱蟲并不會一直發(fā)作,這次的觸發(fā)只是一個意外,以后不會再發(fā)生了,姑娘大可放心?!?p> 你身上為什么會有蠱蟲?你究竟是何來歷?你又為什么要執(zhí)著于要方楚的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緒眠差點就直接問出了這么一句,但她極快的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
她和眼前的人毫無交集,如今合作也只是由于要阻止方楚和魔族一干人的陰謀,才與他有了利益上的牽扯。
對于這樣一個人,她最不該的就是問的太多,知道的太多。
緒眠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又將心里那句話壓了回去,也正好錯過了桑和眼里的光芒:“那就明日等雨停了就出發(fā)”
一場秋雨一場寒。
往往到了秋天之后,但凡是一場雨下來之后天色就會是極度的陰沉灰暗,叫一切都帶著濃重的濕意,讓人渾身倦怠。
神體自然不用睡覺,對他們來說修行運轉靈力就是一種休息的方式了,只是無論如何嘗試可緒眠仍舊是聯(lián)系不上神界。就像是有人用什么辦法徹底隔絕了他們的靈識。
“阿眠。”
百草看她站在窗邊,也跟著走了過去:“你在擔心失聯(lián)的事情么?”
“確實是有一些的。”
緒眠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我怕鳳陽那臭老頭出事,他這人當慣了老好人,雖說是個帝君,畢竟那么大的年紀了,萬一要是……“
”阿眠,你就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過這件事會和鳳陽帝君有關系么?”
百草打斷了她的話,見緒眠看向她,她擺了擺手,又漲紅了一張臉,結結巴巴的解釋起來:“我、我并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太古怪了,畢竟一切都太巧了?!?p> 怎么能不湊巧呢?是鳳陽要他們來的,他們剛來就出了這些事情,如何能夠不叫人生疑呢?
“沒有,從來就沒有”
“我自小就沒有父母,你是知道,我生于烈焰,故而此生注定缺少親緣,所以就連歷劫轉世都大多數時候生下來沒多久就成了孤兒”
她搖了搖頭,神色里看不出悲喜:“但我那時候年紀小,羨慕極了那些有雙親的小神官,他們能被疼愛,還能知道團聚是什么樣的滋味,如果不是鳳陽帝君收留我,帶著我,陪我長大,我可能是走不到今日的。“
“鳳陽那老頭,你別看他現在隨時都板著一副正經面孔的樣子,其實帶孩子是真的有一套,我小時候喊著要娘親,他沒有辦法,只得扮作女子,那時候還鬧了不少笑話?!?p> 緒眠回憶往昔,嘴角莫名的帶了點笑意,又很快壓平了下去:“他救過我,幫過我,為了神界付出了太多,所以,我永遠都不會懷疑他。”
鳳州距離端州倒也不遠,出了城,三人先是乘了船后而后又改為騎馬,在這一日天黑的時候進了城。
鳳州地處整片大陸的最北端,氣候十分寒冷,但這里的風土人情卻叫人眼前一亮,城里的女子都能過隨意行走不同中原地區(qū)里的禮法拘束,她們笑容明麗,就這樣在夜色中盛開,分外具有感染力也讓人眼前一亮,在冬日里盛開成為了一道別樣的風景。
“怎么?”
緒眠注意到百草滿臉的好奇的四處張望,目光最終落在了路邊的攤子上,只是看了一眼便了然:“那是鳳凰果,你要嘗嘗嗎?”
她看百草一臉好奇,便也沒再等她回答,就走到攤子前面。
那攤主是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攤子收拾的很干凈,一口大鍋煮著羊奶,一直保持沸騰,旁邊各色小料裝在不同的小碗里一應俱全,他看緒眠上前,笑著問:“這是鳳凰果,我們鳳州的特產,姑娘要嘗嘗么?”
“老人家,我們要兩碗?!?p> 緒眠點了點頭,手指比了個數字二的動作:“要一碗加羊奶,另一碗加普通的奶茶就好,不要太甜,多放些山楂。”
“姑娘是吃過的啊?!崩险呗犓@么說就知道了,笑瞇瞇的沖她點點頭:“許多吃過的人都不知道這羊奶可以換成普通的奶茶呢?!?p> 他看起來年齡也不小了,但動作很是利索,先是看他從一旁的簍子里取出四個深黑色的橢圓果子一分為二,又將果肉倒入碗里,一碗澆上羊奶,另一碗放的奶茶,再分別加入山楂等配料。
“以前在鳳州待過一段日子,我的……朋友,朋友他一直都很喜歡吃鳳凰果,那會兒,朋友也不喝羊奶,所以才知道可以換奶茶”
緒眠付完錢就端著兩碗溫熱的鳳凰果走了回來,遞給兩個人,接到這份額外的甜點,桑和不由得一愣:“你不吃嗎?”
“不吃。”
緒眠瞧了一眼浸在奶白色湯汁里的黑色果肉,胃里直犯惡心,但她神色還是平淡的,叫人看不出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緒眠這個人好像對什么東西看起來情緒都是平淡的,說喜歡還是討厭都談不上的樣子。
可桑和卻只是呆呆的望了她一會,又將目光落回了自己的碗里,呢喃似的:“你不喜歡甜的么?”
“不喜歡?!?p> 緒眠壓著舌尖下的翻涌,莫名的有些煩躁,但她仍是穩(wěn)定了語氣:“我討厭甜的,吃了會難受。”
她自小就和別的神官不同,她一直都是貪嘴的性子,也不辟谷,還尤其嗜辣,所以說她自己看也覺得歷劫幾世最不像她自己的便是蔻如了,性子軟糯又喜歡吃甜食,受了委屈就一個人躲起來吃甜的,有糕點便吃糕點,到了人生最后那段時間,就算是喝一杯糖水也能讓她開心。
緒眠討厭甜,也更討厭這種借助外力來自我安慰的行為。
“我很喜歡吃甜的?!?p> 桑和笑了一下。
他本就是一副旖麗的好容貌,這會恰逢鳳州華燈初上,鵝黃色的燈火給他多添上了幾分生動的活氣,即使是一身最平常不過的素色衣裳穿在他身上都帶著一種超脫的氣質,這種溫潤如玉的氣質本應該很讓人心生好感,但緒眠就是莫名的有些心生煩躁,她索性移開了目光。
“美人,美人?”
緒眠移開目光,哪知道就來了個人將她身前的光擋了個滿滿當當,她抱著劍的手頓了頓,隨后抬起頭,對上一雙風流的眸,那人在看清楚她的面容后眼神更是驚艷:“你、你”
啪地一聲,幾乎是同時,站在一旁的百草和桑和都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
“真是天下紅雨,居然有人敢調戲阿眠?!卑俨蓍]著眼:“桑和小哥,看看,還活著么?”
桑和刷地睜開眼,只是看了一眼又馬上閉上:“還活著,就是臉上的劍鞘痕跡多久能消下去就不知道了?!?p> “你居然敢打我!”
那個被緒眠一個劍鞘抽到地上的男人也懵了好久,發(fā)出了殺豬一般的怒吼聲:“你知道我是誰么?。?!”
“不知道”
緒眠一腳踩在了他的胸口,迫使這人的后半句話咽了回去,她臉上多了些不耐煩:“不過現在知道了,一只豬?!?p> 那男人身邊幾個護衛(wèi)想要上前,結果互相看了看誰也不敢再上前一步,氣的地上的男人大喊:“本公子可是鳳懿府大府君的小舅子江見岸!你們敢在這里打我!是想死了吧!”
他剛說完啪地又挨了一劍鞘。
江見岸這會真是被抽得淚流滿面,但他心里還有些嘀咕,他擔憂這眼前的三個鄉(xiāng)下人不知道鳳懿府的威名,哪曾想站在一邊看他挨打的那個漂亮男子刷地一下睜開了眼,眼神里還閃爍著驚喜的光芒:“江見岸?”
終于有人知道他的厲害了!
“快,把他綁起來。”
那漂亮男人長得好看,就連口音也是勾人的軟語:“鳳昭和是個懼內的,抓著他夫人的弟弟,我們馬上就能見到他?!?p> ?。??
這人是不是有病??!
——
“被綁了?”
書房里坐著個眉目深刻的俊秀男人,一身白衣直至袖口袍角的位置皆是墨色暈染,他聽見來報的話,皺著眉緩緩合上了自己手里的本子。
“對……小公子晚上就是、是、”
“好好說話”
“他就是出去走走,結果碰上了一行三人,那女子拿了一把深紅色的劍,公子就說了幾句話,被她打的倒在地上,后來他們就把公子綁了,還說……”
“還說什么?”鳳昭和看著他。
“那男的說,說府君您懼內,綁了公子必然能見到您”那來稟報的護院說完這句話簡直是心存死志,把眼睛一閉就等著鳳昭和發(fā)落了。
哪知道半天也沒等到反應,他壯著膽子一睜眼,發(fā)現鳳昭和只是撐著下巴笑了起來,笑得意味深長,只叫人毛骨悚然。
“人在哪?”他接著就站了起來:“帶我去見見他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