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王君
“封后!”
玉肅猛地站了起來,他雙目圓瞪,死死地盯著地上來報的人,那人被他嚇壞了,這會全身仿佛篩糠的不住發(fā)抖,可他沒時間管那些,只是一字一句的問:“她、要封、誰?”
那人不敢回答。
玉肅踉蹌了幾步,雖然對方仍舊沒回答,只是趴在地上。
——其實他根本不就需要回答。
玉肅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個王君的位置也只會是行云桑的。
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對于他們來說也只是一個名頭的區(qū)別罷了,玉索倫這是怕他們欺負行云桑,在留后手呢。
“我要見公主。”
玉肅用力一擲,手里已經(jīng)成了兩段的毛筆清脆落在桌上:“進宮?!?p> ——
他見到玉索倫的時候,她正坐在案前寫字,夏日午后的光影斑駁非常,透過支起的窗戶印在她的側(cè)臉,她坐的筆直,姣好美麗,嫻靜非常。
玉肅恍然之間才意識到,玉索倫真的長大了。
人間一回,恍若大夢千年,原來只剩下他一個人著相其中,執(zhí)迷不悟。
而她卻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需要被他們護在身后的,稚嫩又天真的小姑娘,如今的她也可以殺伐果斷,獨自掌控大權(quán)了。
“將軍來了?”
玉索倫微微的抬起眼:“喝茶么?知道你要來,我今天泡了你愛的白素花……”
“你發(fā)什么瘋!”
“我懷孕了?!?p> 玉索倫早就知道他為何而來,對待玉肅的咄咄逼人,她毫不示弱與他四目相對,對著對方徒然放大的瞳孔和滿臉的猝不及防,玉索倫微微仰起頭,一字一句的重復道:“我懷孕了,他是孩子的生父,他當王君,理所應當,其次,雖無冊封,他早就是王君了,這宮里難道人人不都是這樣喚他?”
“那徐家該當如何?”
玉肅咬著牙,每個字都像是擠出來的:“您可是應允回頭要把王君的位置給他家公子的!人家可不會一直乖乖的,心甘情愿做個側(cè)室!”
“師兄,我有時候真是不理解你總是把一雙眼睛都盯在行云桑身上做什么。”
玉索倫擱下筆,嘆了口氣,壓重了語氣強調(diào)道:“他已經(jīng)廢了,廢了,你明白嗎?”
“他武功盡失,如今也不能說話了,精神狀態(tài)也是時好時壞,你知道的,他不再是威脅了,就是一個王君的位置,也值得你的忌憚么師兄,你以前可沒有這么膽小”
玉索倫挑了挑唇角,過了一會,看著他一臉冰冷,又像是認輸似的嘆口氣,半撒嬌半玩笑的說道:“就算是給我一個面子吧,師兄……讓我的第一個孩子能有一個身份體面的生父?!?p> “可他是吳素門!”
玉肅大喝一聲,又無可奈何的壓制住自己的脾氣,只是氣急攻心,他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fā)抖:“可是我如今卻不知你到底是愛他還是不愛,若是愛他,你將他弄成這樣,于心何忍,你真狠,玉索倫?!?p> 玉肅走的時候,只是這樣說了一句,又轉(zhuǎn)身而去。
幾乎是同時,玉索倫就像是再也無法自控的,跌跌撞撞的沖到水盆前面干嘔了起來。
她懷孕了,的確沒有作假。
只是她的內(nèi)里太虛弱了,操勞與過度憂思就注定她是生不下這個孩子的。
況且如今內(nèi)憂外患,九州魔族作祟動蕩,好不容易以一場賭局鎮(zhèn)壓了魔族,隨著各州義士不斷殉陣……鳳州亦是需要一個殉陣的人。
這個人就應該是她的。
她玉索倫一生于國于名無半分作用,卻害死了那樣多愛她的人。
可即使他她的心里有一萬分的愧疚和人世大義,她也想要這個孩子留下來,留下來護住行云桑。
在地上坐了許久,玉索倫才帶著滿頭虛汗抬起頭。
她凝視著混濁的銅鏡里反照出來的這會滿眼蒼白的自己,忽然有些心慌和后悔,讓她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一切都不該開始的。
等到她死了,沒有這個孩子,又有誰能護住那個已經(jīng)精神失去了正常的行云桑呢。
原還是她太貪心,偏偏就要留下天邊的一片云,害的云染了凡間的色彩,又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也該放手了。
他們之間的罪,就讓她一個人來還就好了。
——
行云桑的確是時好時壞的。
他的意識再次恢復正常的那一日,已經(jīng)是大年二十八了。
清晨清冷的風里,鞭炮聲下不絕于耳,在這滿聲的年節(jié)氣氛里,他忽然覺得餓得胃腸都疼痛了起來,他緊緊的縮成了一團,隨后開始一口接著一口的嘔出烏黑的血液,染的臉邊上斑駁難看。
直覺告訴他,他應該起來起來收拾的,可是他這會感覺太疼了。
疼得他想哭。
但是行云桑從沒告訴過任何人,他的痛覺比起常人要靈敏好多倍,他從小就怕疼。
我好像這次真的要死了。
行云桑強打著精神,支著身體爬起來抱著床單被罩來到井邊,只是冬日里井水冰涼刺骨,他甚至沒有力氣支起浸了水沉重無比的布料。
他腦袋磕在了井邊,猝然昏了過去。
等行云桑再有意識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被人清洗,這個詞用的并不為過,這些人的動作粗暴至極,但他也沒有心思多去糾結(jié)。
行云桑嘶啞的咳嗽了兩聲,讓那個正為他擦洗的人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醒了。
“醒了?”
說話那人叫追云,是撥過來一直伺候著行云桑的人,他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起初對待這個吳素門人也沒什么好話,只是時間久了,看他不哭也不鬧,反而也對他沒那么兇惡了。
“你發(fā)什么癲呢今天?這么冷跑去洗床單被罩,還把腦袋撞了……哼,你們是好福氣,都要做王君了?!?p> 追云一邊給他擦洗,一邊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好招數(shù),能讓公主為了你這樣死心塌地,這次居然還說服了肅將軍……你是的確有些本領(lǐng),是要享福的人咯?!?p> 王…君…?
常年的藥物作用和本身已然崩潰的精神狀態(tài)讓行云桑能夠正常思考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故而思考速度也已經(jīng)變得相當遲緩了,他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直到被送進房間的時候還有些沒回過神。
然后他看見了玉索倫。
她今日穿著一身大紅的長裙,回身望向他的時候眉目流轉(zhuǎn)之間自是渾然天成的媚意,仍舊纖細的腰身弧度漂亮極了。
一切都是紅色的——發(fā)飾也好還是周遭屋內(nèi)的裝飾也罷,一切都在他的瞳孔烙印下極其深刻的印子。
“好看?!?p> 行云桑只剩下這個念頭,于是他只是以嘴型無聲的用唇語說:“很好看。”
玉索倫笑了一下。
“你還認識這嗎?”
她指了指周遭,又歪著頭瞧著行云桑,期待著他的反應。
行云桑呆呆地順著她指的動作看去,好一會才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不在宮墻內(nèi)了,這些規(guī)制房屋,分明就是他們第一次相遇時候的村子。
可是這兒……
分明已經(jīng)毀了。
他倉皇的望著玉索倫,玉索倫忽然低下頭,笑了一聲??尚性粕2]有錯過她眼中的淚光,正要問對方怎么哭了的時候,卻被玉索倫捧住了臉。
“一起過個年吧。”
玉索倫將他拉的離自己更近了一些:“過完這個年,我們就…徹底結(jié)束吧”
廬江山川月
求評論TT總感覺自己在單機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