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成了一名察覺到魚兒咬鉤的釣客——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臺子底下再次被圍得水泄不通,一張張樸素市儈的面孔前擠后擁,通通閃爍著渴求的光芒。
于是他得意地露出了滿口黃牙。
隨即他輕拍雙掌,咳嗽一聲,身后的黑衣壯漢立刻從旗子后搬來一個木架,架子里插滿了各式兵器,從斬馬刀到冷艷鋸,從漢八方到雙股劍,皆是泛著刺的人眼生疼的寒光。
壯漢們卸下兵架后卻并未離去,而是團團圍住這緊密連列的兵器,同時紛紛握緊碩大的拳頭,須發(fā)虬張地掃視著準備一擁而上的人群。
許多原本已經(jīng)趴在擂臺邊緣,就差渾水摸魚的人被那凌厲的目光一掃,兩腳已不自覺得發(fā)軟,割麥子似的倒了一大片,仿佛有一條實實在在的絞索套在了他們的脖頸上。
老頭適時發(fā)言:“諸位,天下雖自有捷徑可走,可說到底,卻沒有白飯能吃,‘如夢閣’不要廢人——這十位原先乃是‘西金鏢局’的鏢師,只要諸位能過了他們的身,翻進他們身后的紅線,便可自選兵器,挑戰(zhàn)‘刺擂’,無論人數(shù)——老夫再次申明,入紅線者,可得銀元二十兩,破甲者,可得金釵一枚和咱們典當?shù)难?。?p> 不少被壯漢嚇到的人偷偷瞄了臺上幾眼,被潑了冷水的心受到銀元二十兩的鼓動,頓時再度火熱起來。
老頭呵呵一笑,背負雙手,悠哉地走到了后臺處便不見了——空留下擂臺前的群客面面相覷。
吳介動了,身形似一條游蛇,敏捷地在混亂的人群夾縫間穿插,破舊都布袍被風(fēng)揚起,輕巧的不亞于雨中飛花。
他猛地從堆積在臺前的人海里脫出,右腳一點擂臺邊角,左腳隨后重重踏在木板上,‘砰’的一聲剛落地,吳介已經(jīng)停在了其中一名壯漢跟前,臺底下的千般面孔這時全都收攏,只余下目瞪口呆。
壯漢凌厲的神色被瞬間擊垮了,同樣顯得有些呆滯,他不曾預(yù)料的是為什么這個男人能在轉(zhuǎn)眼間就毫無畏懼地站到他跟前,用那雙刀鋒般尖利的藍瞳頂住自己的目光。
鏢師畢竟是鏢師,錯愕在一瞬間之后便一掃而空。
可刀客畢竟是刀客,假若刀客不能抓住那一瞬間的機會實現(xiàn)自己的目的的話,他肯定與刀客這一行失之交臂——更甚者,在生這一途上走到了窮途末路。
何況吳介在歷經(jīng)死亡的鍛打后已經(jīng)是一名好刀客了。
他輕而易舉的抓住了壯漢那稍縱即逝的失神,猛地從底下抽出一拳,揮擊在鏢師的臉頰,。壯漢鐵塔般的身軀轟然倒地,臉側(cè)生出紫色瘀傷,鼻孔下倒流處兩道細細的血流。
壯漢左右的鏢師一躍而起,勢在必得的撲向同樣只停留在原地一瞬的吳介,可吳介不退反進,腳尖蜻蜓點水似的踮起,險而又險地穿過兩位鏢師軀體間的空叉,身形之靈活巧妙,如云崖間的飛羽——
縱使輕盈若煙,卻給看客以源源不斷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