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祠堂。
赫連歡心中也是焦急,可看著父侯這個樣子,她也實在不忍再讓他憂心。
“好了好了父侯,我不去了,不去還不行嗎?”赫連歡嘟著嘴,一臉無奈的樣子。
定北侯更是無奈地長嘆一口氣,苦口婆心地勸。
“那宇文懿是什么人?天家之子,皇帝之寶,還未及冠就封了正一品王爵,又是皇后養(yǎng)子,身份貴不可言,你何必去招惹他呢?
之前我接到陛下的密旨,說是要我暗中關(guān)照,可放眼整個大周,甚至整個天下,想要他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為父哪有護他周全的能耐?
故而趁著他料理了蘇臨安,住進了長史府,我便上了折子,說是長安王自請?zhí)幚肀背歉桓墒乱?,陛下這才說讓他自個歷練去也好,我終于能不淌這趟渾水,你又何必巴巴地趕過去呢?”
赫連歡聽到這,心里也著實安了一點,于是說道:“好了好了,我都說了乖乖呆著了。不過在祠堂里呆久了,忽然想吃劉記的落梅酥了,讓染兒出去給我買點回來,這樣總可以了吧?”
定北侯無奈地搖了搖頭,勾了一下赫連歡的鼻子,半嗔半笑道:“你這臭丫頭什么時候能長成個大姑娘??!還天天兒念著吃呢!罷了罷了,你也別在祠堂呆著了,沒得讓祖宗瞧見生氣?!?p> 話雖是這樣說,定北侯還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這幾天罰她跪祠堂,人都餓瘦了呢!
同安堂。
本以為同安堂掌柜該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不曾想竟是個翩翩少年郎,一身清雅白袍,頗有幾分謫仙人的氣態(tài)風(fēng)姿。
那前來喊人的侍衛(wèi)倒是有些驚訝,不過還是公事公辦地說道:“我們長史府的隱日大人受了傷,指了你過去瞧病,還不快準備著!”
那白衣掌柜謙和一笑,微微躬身,有些為難。
“官爺你瞧,現(xiàn)下我這同安堂中病者頗多,一時怕是分不開身啊,不如,不如煩請你家大人親自來一趟同安堂,草民先幫你家大人瞧病也就是了?!?p> 此話一出,那侍衛(wèi)就皺了眉,又不是真的給隱日大人看病,且命不可違,于是厲聲道:“我家大人請你是看得起你,你竟然還敢推三阻四?還想不想在府都做下去了!趕緊麻溜兒地跟著過來!”
那白衣掌柜怎么的也不敢跟官家過不去,只得輕輕嘆了口氣,對著旁邊打雜的說道:“我去一趟長史府,你們在此好生照看著病者,我去去便回。”
“是,小的知道了……”
云陽院,偏房。
曹肅握緊手中的字條,芙蕖偷偷趁著午膳遞進來的。
“同安堂已安排妥當?!?p> 他心中默念:“但愿功成。”
曹肅合上字條,靠著門問道:“那清荷怎么樣了?”
“主公放心,我們的人都無礙?!?p> 芙蕖如此道,但她并沒有將事實告知,別說被抓住,就是為主公死了也是值得的。
她跟了主公這兩年,深知他心軟的一面,就像明明都已策劃好了雪災(zāi),卻還是在雪災(zāi)降臨之時吩咐人施粥,讓她好一陣嘆息。
不過這點芙蕖倒是猜錯了,她覺得主公心軟,但其實不是,她主公只是覺得死那么多人沒必要。
那邊赫連歡穿著染兒的一身衣服,又拉著衣服遮住了小半個臉,便出了定北侯府。
那些侍衛(wèi)見是個侍婢裝扮的,想著是府里派出去做事的,也就沒有在意。
而此刻真正的染兒正裝著赫連歡的樣子,躺在云陽院小憩,說是在祠堂累了,誰都不許打擾。
定北侯不疑有他,也沒有在意。
赫連歡出來就直奔長史府。
雖說宇文懿的死活現(xiàn)已和他們沒關(guān)系,但這么久以來的相處,讓她眼睜睜看著他死,她做不到。
可她正要進門,卻在門口碰到了那去請同安掌柜的一行侍衛(wèi)。
她覺得那掌柜眼生的很,似乎不是杏林巷里的大夫,可他一身醫(yī)者模樣,應(yīng)該是從哪里請來的高明吧。
于是連忙拉著那白衣掌柜,問道:“大夫可是來長史府,給里面的大人瞧病的?”
那白衣掌柜打量了赫連歡幾眼,連忙躬身退了一步,恭敬地回道:“草民見過郡主?;乜ぶ鞯脑挘菝裾莵斫o大人瞧病的,敢問郡主,可是有何吩咐?”
赫連歡心中起了幾分警惕,她從未見過此人,為何……他卻認得自己?
她留了個心眼,道:“我與大人有些交情,聽聞他病了,不大放心,便想跟著大夫一起進去瞧瞧。”
然后她又對著一旁的侍衛(wèi)吩咐道:“好了,趕緊帶路吧?!?p> “是?!笔绦l(wèi)自然是認得赫連歡的,于是應(yīng)了一聲,便將他們帶到了隱日的房間。
赫連歡有些納悶,不是來給宇文懿瞧病嗎?怎么還走到了偏院?
一進門,赫連歡不見宇文懿,只見隱日渾身是傷地躺在榻上,外頭的雪已經(jīng)停了,正午溫和的陽光照進來,才給他添了幾分生氣。
隱日察覺到有人進入,眼也不睜吩咐道:“好了,你們先下去吧?!?p> “是?!?p> 他幽幽的睜開眼,卻看到了赫連歡,心中疑惑。
“郡主怎會在此?”
赫連歡沒有回答,走到他旁邊反問道:“王爺呢?他到底怎么了?”
隱日長長地嘆了口氣,只是轉(zhuǎn)頭看向那白衣掌柜。
“近些日子,有沒有人讓你配什么毒藥,能讓人一直昏迷不醒,以致沒命的那種?”
那白衣掌柜一聽,面色大變,連忙跪下道:“草……草民不敢欺瞞大人……確……確有此事……”
隱日喜出望外:“那你,一定知道如何解毒吧?!”
白衣掌柜點了點頭,回道:“此毒乃草民所配,自然有法可解。不過一切還是要等看到那中毒人,
草民才敢配解藥,否則人之體質(zhì)各自有異,草民不敢隨便。”
“好,好,你隨我來!”隱日掙扎著起身,赫連歡連忙扶了他一把,攙扶著他悄悄去了正院,心中這才了然。
原是隱日怕漏了消息,才以自己身負重傷為托詞,將那大夫請來的。
三人悄悄進了宇文懿寢房,榻前僅有一侍婢在守著,此刻的宇文懿仍是昏迷不醒。
已經(jīng)整整一天一夜了,唯有呼吸和胸口的起伏證明他還是活著的。
那白衣掌柜仔細打量著宇文懿,然后伸手把了把脈,對隱日道:“此人身弱體虛,用藥當以溫和調(diào)劑為益,不過此刻他身中此毒,毒性委實厲害,溫和將養(yǎng)怕是來不及。”
“那怎么辦?大夫你快想想辦法?。 彪[日一聽這話,著急的不行。
白衣掌柜沉思片刻,道:“這樣吧,我先為此人施針,然后煩請大人按著這方子抓藥給他服下,此內(nèi)外兼顧,方可無虞?!闭f著從藥箱里拿出一張藥方來,交給了隱日。
隱日聞言卻不肯挪動腳步半分,只是將藥方遞給了旁邊侍婢,吩咐她下去煎藥。
不親眼見著宇文懿醒過來,他不會離開半步。
那白衣掌柜見勸不動隱日,只得自行開始施針。
而赫連歡始終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他,心中疑慮越來越深,眸中也浮現(xiàn)出越來越濃的敵意。
終于,在那人手中銀針將要觸及宇文懿時,赫連歡突然出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其余二人皆是一驚。
隱日還未發(fā)作,就聽見赫連歡干脆利落的聲音:“說,你是誰派來的?膽敢謀害長安王!”
隱日有些許懵。
赫連歡冷哼一聲,繼續(xù)說道:“本郡主雖不敢說見人過目不忘,但你這樣年輕的藥房掌柜,若是見過絕不會沒有絲毫印象,所以,本郡主沒見過你。
然而方才在長史府門口,你沖著我脫口而出郡主,是有人特意讓你認了我的樣子吧。
還有,若本郡主猜的不錯,你應(yīng)該已被告知這長安王的傷勢,否則,你怎能未卜先知,不僅帶著治內(nèi)傷的銀針,還帶著那解毒的方子?”
此話一出,那白衣掌柜大驚,手中的銀針也隨之落到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隱日凜然的看向他,然后擋在了宇文懿面前。
赫連歡連忙抽出腰間的九節(jié)鞭,將那人牢牢地捆綁住。
這永安掌柜自知此事敗露,眸中閃過微光,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來。
“你倒當真聰明,我此番功虧一簣,是無顏面見主公了……”
此言一出,赫連歡心中暗道不好,但還未等她制止,就見那人嘴角溢出鮮血,倏爾倒地,慢慢地沒了氣息……
“咳咳……隱日……隱日……”正在二人不知所措之時,榻上突然傳來一聲微弱但是無比清晰的呼喚。
宇文懿!是宇文懿醒了!
“王爺!王爺你終于醒了!我……我在這兒!王爺我在這!”
隱日直直地撲過去,跪在宇文懿榻前,激動得熱淚盈眶。
天知道若是王爺真的就這么去了,他會變成什么樣子!
赫連歡看見宇文懿雖然面色還是蒼白,但聲音還好,想來是無妨了,于是對他道:“你醒了就好,我是偷偷跑出來的,不能多耽擱了,這下就要走了?!?p> 宇文懿這才注意到赫連歡也在,不過聽她這樣說,也不好多留,于是謝道:“多謝郡主惦記,郡主還是快回去吧,切莫讓侯爺擔心?!?p> “嗯,隱日記得那藥方子以及煎的藥直接扔掉吧,怕不是什么好東西,記得再找大夫來瞧瞧。王爺,你好好歇著吧,我先告辭?!?p> 赫連歡不放心的又叮囑了隱日和宇文懿一句,才轉(zhuǎn)身離開。
待赫連歡離開,隱日紅著眼眶,把他昏迷之時發(fā)生的事兒都一五一十地告知宇文懿,臨了了,還是長嘆著勸道:“王爺啊,此事雖已暫告一段落,但今后你可千萬要留個心眼兒,唉……”
當眾人以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之時,從長史府后門走出一男一女。
“馬車我已備好,你快上去吧,離開這里,切記不要再暴露身份?!蹦悄凶诱f道。
“是,后會有期?!迸宇^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眼瞧著馬車走遠,那男子緊緊握著的手松開,是一小袋粉末。
他看了看四周,趁著無人,將粉末都倒了出來,隨后若無其事地回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