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孟將軍求見,說是出了頂緊要的事?!彼悦砷g,忽然聽到一旁侍從的聲音,梁帝揉了揉眉心,道:“孟將軍?讓他進(jìn)來吧?!?p> 梁帝心頭一跳,孟將軍帶領(lǐng)護(hù)衛(wèi)軍,一般只負(fù)責(zé)帝都治安,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兒要剛下朝就又要開通報呢……
孟將軍面色冷凝,一身朝服沾了點點猩紅,看起來極為狼狽,這樣就來面圣實在算是不敬,但瞧見他臉上神情,便誰也不會怪他不修邊幅便入宮見梁帝了。
剛進(jìn)門,梁帝正抬頭看他,還沒開口問話,便見他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梁帝心中的不安更甚,他緊蹙著眉,緩緩站了起來,冷聲問道:“怎么了?”
孟將軍一撩衣袍,便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而后雙手抱拳,作請罪狀,沉聲道:“末將失職,謝大人昨夜遇刺身亡,長公主殿下不知所蹤?!?p> 梁帝頭一陣發(fā)懵,身形不穩(wěn),身旁侍從連忙跑過來扶著,他這才勉強(qiáng)站住。昨天夜里他剛剛死了一個兒子,今日一早他的妻子與他決裂,而如今,孟將軍告訴他,他的姐夫也被殺了,姐姐竟然不知所蹤?!
他可是皇帝啊!但為什么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離他而去了呢?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緊盯著孟將軍,道:“你……再說一遍……”
孟將軍仍然保持跪地的姿勢,再次重復(fù)了一遍:“回陛下,謝御史大人昨夜遇刺身亡,長公主殿下不知所蹤。”
梁帝似乎是終于聽清楚了,他微微合上雙眸,面色極其疲憊。
梁帝扶著身邊的龍案,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次睜開雙目后,眼底深處已經(jīng)是一片平靜,他踱著步子走來走去。
一個來回之后,梁帝忽然站住了,他轉(zhuǎn)過身,問道:“你先跟朕說說,謝府現(xiàn)在是個什么狀況?”
孟將軍回道:“府里如今亂作一團(tuán),謝大人倒在院中地上,已經(jīng)沒氣了。是被人一劍割喉的。末將帶人去查看,整個府里沒有見到長公主。”
“那翊之呢?”梁帝瞇著眼問道。孟將軍搖了搖頭,回道:未曾見到\“要是梁帝不說,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外出求學(xué)的謝家公子已經(jīng)回來了。
他去謝府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倒了一片,仆人們跑的跑逃的逃,里面除了死人就沒有活人了,他也根本問不出來謝翊之的去向。
梁帝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揉了揉眉心,道:“你陪朕去看看吧……”
孟將軍還是跪著,心里琢磨著梁帝這話的意思,他除了前來稟報之外,就是來自請革職的,但看梁帝這番表現(xiàn),是不打算治他罪了嗎?
梁帝見他不動,猜到他的顧忌,語重心長地說道:“愛卿,你應(yīng)該也看出什么了,自琮兒回來,這朝某些人就開始蠢蠢欲動了,此番變故又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操縱。
如今琮兒已經(jīng)不在了,你是朕一手栽培起來的,朕能信的人只有你??!”
孟將軍聽了這話,連忙抬頭看他,一眼便看清了他鬢邊的白發(fā),他忽然覺得,這個不可一世的帝王是那么可憐,說起來真是可笑,他不過一個小小的護(hù)衛(wèi)軍首將,竟然還憐憫起皇帝來了。
容不得他多想,梁帝已經(jīng)率先邁步出去了。梁帝走出了幾步,見他還沒有跟上,疑惑道:“孟將軍?怎的還還跟來?”孟將軍這才連忙回神,收回了思緒,定了定神,起身跟了上去。
此刻的刑司,已然亂作了一團(tuán)。刑司長今個兒剛下了早朝,正要犒勞一下自己的肚子,喜滋滋地去街邊兒小攤上買了一碗豆花,第一勺還沒喂進(jìn)嘴里,就瞧著副司長失神落魄地朝自己跑過來。
他還見過這人這般驚慌失措,呆呆地拿著勺子,放在自己嘴邊兒不動了。
誰知副司長一開口,他就嚇得手一抖,這一抖不要緊,心心念念的豆花就這么全灑沒了??蛇@會兒子他哪還顧得上什么豆花?連忙腳下生風(fēng)地回了刑司。
原來啊,這帝都出了一樁命案,了不得的命案。正一品御史大人,皇帝的好友兼姐夫,謝承祐謝大人昨夜突然遇刺,就死在自己府上!
還連帶著長公主殿下都失蹤了!這可了不得了,刑司長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在刑司公案前都不知轉(zhuǎn)了幾個來回了,那塊地兒都要被他磨出一個圈兒來。
聽說負(fù)責(zé)帝都治安的孟將軍已經(jīng)去面圣了,他派去謝府探查情況的人怎么還沒回來?
刑司長就這么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終于等不了了,他對著外面喊道:“去!去把仵作和正律軍都召過來,隨本官去謝府走一趟!”
謝府。
這里已經(jīng)被官兵團(tuán)團(tuán)圍住,原本一般都兇殺案遞交給邢司便是,根本用不著護(hù)衛(wèi)軍來此守著現(xiàn)場,但此次死的可是皇帝的姐夫,還是大梁的正一品御史大夫。
這可不得了了,說不定還是敵國刺客呢!但是這百姓可從來不會想那么多,只是聽說有大官兒死了,連公主都不見了,便一個個大清早的就已經(jīng)站在一邊看了。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這件事竟然會驚動了住在皇宮里的皇帝。
于是,當(dāng)梁帝坐著馬車駛來的時候,便只能看到浩浩蕩蕩的人海,根本就進(jìn)不去。他掀開了車簾,他還穿著朝服,通身玄色,上繡金色盤龍紋。
孟將軍坐在前面為他趕著馬車,忽然見他探出頭來,連忙道:“陛下,你……”
梁帝擺了擺手,放低了聲音,對他道:“不要驚動百姓了,從后門進(jìn)吧,不然又不知要耽誤多久。”
孟將軍點了點頭,便轉(zhuǎn)了馬車頭,一隊護(hù)衛(wèi)軍守護(hù)在梁帝兩側(cè),轉(zhuǎn)入了一側(cè)較為隱蔽的巷子里。
他下了馬車,刑司長正帶了人在處理現(xiàn)場,刑司的所有仵作都過來了,他們此刻正在翻看那些倒在地上的謝府侍衛(wèi)。
幾人圍著討論了一陣,這些人全都是被人一劍割喉的,那人手法干脆利落,一定不是新手了,應(yīng)該是個用劍的高手。
刑司長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一襲朝服的梁帝,嚇得手一抖,方才拿著的卷宗“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陛……陛下……”刑司長哆哆嗦嗦地小跑過來,慌忙地給梁帝行禮,梁帝輕輕擺了擺手,對他道:“你不用管朕,該怎么做去做便是?!?p> “是……”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位祖宗一來,他這頭上的腦袋又晃了晃,差點兒就要掉下來了。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著頭皮去查了。
梁帝邁步進(jìn)了正堂,里面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具尸體,那是謝承祐,此刻他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血污了,干干凈凈的,露出那張略顯蒼老的面容。
梁帝蹲下去,輕嘆了口氣,往事一幕幕從腦海中劃過,這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那樣剛直不阿固守陳規(guī)的一個人,只有他見過他翻墻進(jìn)宮,只為了給他的嫡姐一碗剛出鍋的豆花。
可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在了,再沒人會指著鼻子說他的不是,再也沒有人會那樣直白地跟他談天說地。他重新站了起來,眼底一片迷蒙,似乎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一旁的孟將軍連忙扶著他,擔(dān)憂問道:“陛下!你怎么了?”梁帝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而后道:“走吧,去外面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對了,把府里的管家給朕找到?!?p> 孟將軍連忙應(yīng)了,便扶著梁帝坐了下來,而后才轉(zhuǎn)身離開。
刑司長連忙進(jìn)來,將手里的東西遞給梁帝。梁帝接過來,都是侍衛(wèi)的的驗尸結(jié)果,謝承祐身份特殊,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不過看這情況,謝承祐的死因跟外面侍衛(wèi)的死因應(yīng)該是一樣的。
梁帝頭也不抬,問道:“有沒有問謝府的鄰居?”
刑司長連忙道:“回陛下,微臣問了,他們都說聽到府里亂糟糟的,好像在找人,然后就是一片火光,除此以外就再沒有了?!?p> 梁帝蹙眉,問道:“沒有了?就沒有人聽到有人慘叫嗎?死了那么多人,不應(yīng)該呀……”
刑司長回道:“是??!微臣也納悶兒呢!不過確實如此,這左右家戶都是這么說的?!?p> “對了,找人?找誰呀?”梁帝抓住另一個疑點,問道。刑司長回道:“回陛下,這個有人知道,好像他們在找謝家的小少爺。不過也許是他們聽錯了吧?謝少爺不是在外求學(xué)嗎?怎么會在帝都?”
梁帝瞳孔一縮,謝翊之其實已經(jīng)回來了,不過他的嫡姐好像并不想讓人知曉,他也是無意間從謝承祐口中得知的。難道此次的命案還與謝翊之有關(guān)?
兇手是沖著謝翊之來的?所以嫡姐才不敢讓人知道謝翊之已經(jīng)回來了。他想了許久,都不曾想出原因來。
過了片刻,孟將軍終于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身形微顫的中年男人。孟將軍先對梁帝行禮,而后轉(zhuǎn)過頭,對那人道:“還不快跪下,參拜陛下?!?p> 那人身形更加顫抖,連忙一個趔趄,倒地跪拜。聲音也有些發(fā)抖:“拜……拜見陛下……草民……陳平安……是……是謝府的管家……”
梁帝道:“平身吧,說說你知道的。”管家連連點頭,努力回想起昨夜來。只記得一片混亂之中,出現(xiàn)了一襲紅衣,手握利刃,面容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