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愛霧及烏
7月1日0時0分0秒,白霧正從廣州外國語大學(xué)的校門下經(jīng)過,臉上掛著兩行眼淚。
她忽然有點想家,但這么晚,她不想再吵醒爸媽,哭著擾亂他們的好夢。
于是她把通訊錄的界面從“爸爸”切換到“玉塘風(fēng)”,打了過去,叫玉塘風(fēng)趕來接她回深圳。
玉塘風(fēng)沒有半點猶豫,從被子里爬出來,就往廣州趕。
白霧蹲在學(xué)校門口的路燈下,枯等一個多小時,玉塘風(fēng)的法拉第就停在了她跟前。她未等玉塘風(fēng)為她開門,自己坐進(jìn)了后排座位。
玉塘風(fēng)透過后視鏡看到白霧臉上的淚痕,不禁眼睛酸澀,淚眼朦朧,把車開得如同龜速,至于發(fā)生了什么,他沒問。
“霧姐,你累了吧?睡會吧!”玉塘風(fēng)對后視鏡里的白霧道:“我開慢點,不會吵到你?!?p> 白霧也想瞇一會,可是心潮澎湃,根本冷靜不下,談何安睡。百里宰送她手鐲的意思很明顯,是想和她訂婚,用芯片換她的婚姻,這樣的企圖她絕不可能接受。
可芯片,就拿不到了。
她偷偷打量玉塘風(fēng),這人的長相一點不比百里宰遜色,更多八分青春,二分單純,性格更溫婉柔順得多,白霧見他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睛淚濛濛的,便道:“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在這兒?”
玉塘風(fēng)道:“你昨天不是說了嗎?你要見一個工作上不得不見的人?!?p> 白霧不再說什么,她知道玉塘風(fēng)已經(jīng)猜到了她來母校見了什么人,談了什么事,她有點感激玉塘風(fēng)不追問她的隱私。
車即將上高速時,白霧忽然說:“去珠海吧!”
玉塘風(fēng)一腳剎車把車停在路邊,破涕為笑回頭看著白霧,道:“真的?”
白霧也看著玉塘風(fēng),道:“真的?!?p> 玉塘風(fēng)又一腳轟下油門,朝珠海疾馳而去。
一個半小時后,兩人來到珠海海洋世界,可惜還沒開門,兩人就在住宿區(qū)開了兩間房囫圇睡了一會。
白霧醒來時,已是十點多。
簡單洗漱,兩人憑昨天的門票進(jìn)入海洋館,看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魚,大如云朵的水母,堪比巨輪的鯨魚和類似宇宙飛船的螃蟹,最后到潛水區(qū),玉塘風(fēng)教白霧潛水。
白霧其實和百里宰一起學(xué)過潛水,只是她不想掃玉塘風(fēng)的興,便跟著他重新學(xué)。
白霧換了泳衣,更顯得身材曼妙,玉塘風(fēng)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怕流鼻血惹白霧笑話。
學(xué)會潛水,兩人又在工作人員的帶領(lǐng)下,下水與海豚共舞。
白霧雖然以前也玩過,但是見玉塘風(fēng)發(fā)自內(nèi)心地開心,她也漸漸忘了心中陰霾。玉塘風(fēng)游過來撓她的腰,拽她的腳,她也咯吱咯吱地笑,逃了開去。玉塘風(fēng)又騎著一只海豚來到她身邊,牽她的手將她一甩,甩到海豚背上,貼著他坐到他身后,白霧也就順勢抱住了玉塘風(fēng)的腰。
海豚帶著他倆擊浪前行,白霧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條魚。
這一刻,她是無憂無慮的。
玩了一會,兩人又在頭頂飄著各色海魚的海底餐廳吃了飯,下午又玩了水上飛龍,水上過山車,飛艇競速等,白霧終于找回了過生日該有的快樂。
傍晚兩人才回到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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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到了周二。
白霧正埋頭工作,莫隨鳴忽然來叫她,說高邱回公司了,請她過去談話。
白霧聽說高邱從武漢回來,叫她談話一定是談大事,連忙跟莫隨鳴到了研發(fā)部。
高邱一見白霧就笑:“小白,你很厲害??!”
白霧莫名其妙,伸長脖子看著高邱。
高邱從口袋里拿出個盒子,朝白霧敲了敲,道:“芯片收到了。你介紹的那個人寄給魏少英,魏少英轉(zhuǎn)交給我的。我看了,這就是壹科最新的ES911雪崩管!”
白霧朝那個盒子看去,可不正是百里宰的棗紅色錦盒?登時驚得下巴都掉了,說起話來都結(jié)巴了。
“那他……他提什么條件了沒有?”
“誒!這就是我找你來的原因?!备咔竦溃骸澳侨苏f免費送給我們,我想跟你確認(rèn)一下,是不是真的?這顆芯片他可說了,花了十多萬歐元弄來的,就這么送給我們?你跟他說什么了?”
“我……我跟他說的是買啊!”白霧道:“我說他要多少錢,叫他跟魏少英談?!?p> 高邱笑道:“那我明白了,那人肯定是看上你了,給你送禮物呢。我最近正好沒錢,他說免費送,我就不客氣了,直接拿去用了。你得好好謝謝人家!”
“哦?!卑嘴F耷拉著腦袋退了出來。
這可怎么辦才好?
芯片到了高邱手里,想退是退不了了;給錢吧?115萬,她哪來這么多錢?不給錢吧?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資格,有什么臉面收對方這么貴重的禮物。
她想到把這筆錢轉(zhuǎn)化成準(zhǔn)針的研發(fā)支出,也就是讓肖祺付錢,這樣她輕松,高邱也輕松。
可她又想,讓肖祺花這么大一筆錢支持密西西比項目,難度比她拉一個1150萬的訂單還高。
她只能等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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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等就等了兩個星期。
期間玉塘風(fēng)看她整天郁悶,問她原因,她也不肯說。她怕一說,玉塘風(fēng)就幫她把錢付了,她又欠玉塘風(fēng)一個天大的人情。她上次欠的飯錢還沒還清呢,再加這一筆,她怕以后見玉塘風(fēng)都不好意思大聲說話。
直到她聽說高邱和肖祺吵了起來。
吵架的事是Beth傳出來的,說起因是高邱要求采購部給他打電路板的樣品,采購部拿他的圖紙去詢價,說打一次樣要20多萬,采購部就把這件事報到老板那去了,老板不同意打樣,高邱就去老板那解釋。兩個人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據(jù)說吵得很兇。
白霧一聽,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高邱發(fā)給采購部的圖紙,肯定是密西西比的電路新方案,密西西比的東西,難度就不會小,打樣20萬也不算多。高邱自己的積蓄花光了,每個月靠兩萬五的工資養(yǎng)家生活出差猶顯拮據(jù),哪供得起這筆打樣費?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肖祺頭上。
肖祺從來不看好密西西比,等高邱解釋完這幾個月他花的錢和碰的壁,便把密西西比當(dāng)成了無底洞,唯恐避之不及,哪有可能出錢幫高邱打樣?
高邱觸犯肖祺的切身利益,肖祺不跳起來才怪。
當(dāng)天下午,白霧又被高邱請去談話。
白霧用膝蓋都能想到高邱找她肯定是為打樣的事,一見高邱,果然如她所料,高邱拜托她去跟肖祺說說,讓肖祺參與密西西比項目,緩解項目的資金壓力。
白霧聽后,只覺得頭大。
但高邱的需求,正好與她還錢的需求相吻合,她便答應(yīng)了下來。
她先去PCB廠,把打樣費談到了10萬,隔了一天才去找肖祺談,然而,她口舌說干,把這些天感動供應(yīng)商的關(guān)于“國家尊嚴(yán),民族榮譽(yù)”的話都說盡了,肖祺也不為所動。
肖祺的自私勢利,白霧嘆為觀止。
高邱沒轍,又跟白霧商量起易競轍提出的那個入股的建議。白霧雖然口氣有所松動,但還是建議不要草率從事,她再仔細(xì)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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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過了個周末,白霧周一回到公司,就聽高邱說,他已經(jīng)把投資的事搞定了!
只不過,他引進(jìn)的投資方不是大舜或太行等供應(yīng)商,而是百里宰!
白霧一聽這個消息,無疑如晴天霹靂,差點被震暈過去。
高邱見白霧神志不清的模樣,還以為她高興所致,更得意洋洋地解釋說:“項目時間很緊啊,我一天都不想多等,肖祺不給錢,有的是人給錢。大舜太行那些公司的錢你不想要,肯定是因為你覺得跟他們不熟,怕不好控制,所以我就想起你介紹的那個人來了,叫百里宰是吧?我一給他打電話,他馬上就同意了!你猜他出的什么條件?”
白霧只想逃離現(xiàn)場,哪有心思猜高邱的啞謎!
高邱喜上眉梢,拉著她道:“我要他投一千萬,占股15%,他說他要投3000萬,占45%,但是其中30%得寫你的名字!這下資金有了,公司也好控制,你總不用擔(dān)心了吧?誒,我八卦一下,這個百里宰跟你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怎么對你這么好?男朋友吧?應(yīng)該不止!要不然一百多萬的芯片,兩千多萬的股份就這么隨便送?”
“你就這么答應(yīng)他了?”白霧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道:“這么大的事,都不用問我的嗎?”
高邱雙手一拍,道:“答應(yīng)了??!這是好事啊,有什么好問的!”
白霧只覺雙腿無力,跌坐在研發(fā)臺上。
當(dāng)天下午,在高邱的催促下,百里宰馬上就打了一百萬塊錢過來,以解高邱的燃眉之急。要知道這時候公司還沒注冊,股東還沒見過面,百里宰就這么放心大膽地打錢,可見百里宰心急到何種程度。
白霧聽說后,也就只有聽天由命的份了。
晚上下班,白霧感覺這么大的事必須跟玉塘風(fēng)說一聲,要不然她和百里宰同為一家公司的股東,遲早會吹進(jìn)玉塘風(fēng)耳朵里,那時再解釋,就說不清了。
在進(jìn)地鐵前,白霧向玉塘風(fēng)解釋了她和高邱、百里宰合資成立公司的事,順便把廣州的事也說了。
玉塘風(fēng)聽后,整個人都魔怔了,直到下地鐵,都沒說過一句話。
到房間對門的過道,兩人將要各回各家時,玉塘風(fēng)忽然說:“你那家公司,我也要投資?!?p> 白霧怔住:“哈?”
玉塘風(fēng)道:“他投3000萬,我就投5000萬,股份都給你?!?p> 白霧用自己的指紋按開玉塘風(fēng)的房門,把他拉進(jìn)屋里,道:“你瘋了吧你!”
玉塘風(fēng)抓住白霧的手,道:“或者,你把他踢出去,高總要多少錢,我出?!?p> 白霧掰開玉塘風(fēng)的手,道:“我再問問吧!”
白霧說完就走,玉塘風(fēng)擋住門,不讓她出去,白霧使勁一瞪他,他又乖乖地讓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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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三。
白霧果然去問高邱,高邱說玉塘風(fēng)想投資可以,但是想擠掉百里宰不行,因為他覺得百里宰人挺好的,而且他也沒時間在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上耽誤太久。
其實,高邱這么說,是因為他受了百里宰的委托,想撮合白霧和百里宰。
白霧又不好明說她和玉塘風(fēng)的關(guān)系,只能囫圇吞棗接受高邱的拒絕。
百里宰聽說玉塘風(fēng)要投資,自然一萬個不同意,直到白霧親自給他打電話,說如果玉塘風(fēng)不能投資,她就退出項目,百里宰才同意。
最后在白霧的調(diào)和下,百里宰和玉塘風(fēng)各投資兩千八百萬,才結(jié)束爭論。
百里宰和玉塘風(fēng)爭著送股份給白霧,兩人互相競爭,各不相讓,最后經(jīng)過高邱的調(diào)節(jié),才定下來兩人各占比35%,其中20%自己留著,15%送給白霧,于是股東占比就成了白霧30%,高邱30%,百里宰和玉塘風(fēng)各20%,股東們一致決定由白霧當(dāng)任首席執(zhí)行官。
白霧受寵若驚,既不肯接受股份,又不肯接受CEO崗位,萬般推辭,奈何注冊公司由百里宰辦理,百里宰根本不接受她的推辭。
一周后,“SZ市愛霧及烏精密測量有限公司”注冊成功。
至此,可謂SZ市股東成分最為古怪的一間公司就這么創(chuàng)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