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血腥籃球
空氣中有腐爛的味道,飄散在躁動的夜。
有一種夜色沉淪在搖晃的紅酒杯、閃爍的霓虹燈、瘋狂的搖滾樂中,但也有另一種同樣令血液沸騰、精神亢奮的夜,不需要紙醉金迷,就如同盛開的黑色曼陀羅,妖嬈、誘惑,讓人欲罷不能,因為它釋放出的是最原始的人性,靈魂中最壓抑、最陰暗、最丑陋、最畏懼陽光的一面就是它滋生的溫床。
只有少得可憐的照明燈的老街區(qū)里,比起華燈初上的繁華地段,就好像沒有人類存在的死城,偶爾透著的慘淡燈光也只是增加了一種恐怖氣氛。
但這里并不是真的如此沉寂,一個個幽靈般的身影就在這片庇護了所有貪婪與邪惡的黑暗中,朝著某個角落匯集著……
堆積如山的垃圾場后面,令人訝異的是,搭建了一個可移動的標(biāo)準(zhǔn)籃球場,在它的四角豎著雪亮的探照燈,把這個封閉的場地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一長溜四層高、可拼接龍骨的鐵角架充當(dāng)了簡易的看臺,在轟鳴的機車聲中,各色人等竟很快的將這里占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其中,大多是兇神惡煞、就差在臉上寫著‘老子是道上混的’樣子的混混,還有標(biāo)新立異的嘻哈小青年、無業(yè)游民之類的,但也不乏看上去氣派、顯赫之人,當(dāng)然更不缺或驚艷、或風(fēng)塵的美女們了,真正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田勝坐在隱蔽的角落里,用身上的長風(fēng)衣將兩個小鬼裹在懷里御寒,憑著諳熟的黑話應(yīng)付了盤問,又交了賭資之后,這里的勾當(dāng)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這是有黑社會組織、保護的黑市籃球——
除了要賭錢之外,就像地下拳擊賽那樣,這里即將上演的絕不是純粹的熱血運動,它沒有裁判,充滿血腥暴力的重口味才是它的噱頭!不僅僅是比分,最后還能站著的人才算是贏家。
四周流動著病態(tài)的狂熱,田勝不自覺的鎖緊了眉頭,與現(xiàn)場氣氛無關(guān),而是在憂心該如何善后,風(fēng)家這邊還不要緊,宮家對宮月薰‘留宿’的理由明顯很懷疑,但愿不要惹出什么事端,尤其是那個被小丫頭惦記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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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天狼!天狼!……”
滿場氣氛達(dá)到了最高點,所有人都在有節(jié)奏的高喊著同一個名字,臉上如癡如狂。
風(fēng)本翔早就站了起來,目光灼灼的追隨著一個又一個火爆的動作,過于俊美的臉上因為極度的感官刺激而煞氣隱現(xiàn)。
宮月薰卻蜷縮在田勝的懷里,臉上掛著一絲蒼白。
那是怎樣的慘烈啊,就像滿場的野獸在廝殺,每個人都目露兇光,閃動著嗜血的光芒撲向?qū)Ψ?,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渾然不顧自身的安危,籃球在其中只是一個增加視覺效果的工具罷了!
飛身躍起后在空中悍然對撞……
華麗的帶球過人卻只是為了一記兇狠的飛肘……
引來全場尖叫的超級‘大火鍋’對準(zhǔn)的不是籃筐,而是對手的腦袋……
這也許就是它存在的原因,比起地下拳擊的血腥,它更酷、更炫!
當(dāng)暴力變成了一種美學(xué),人們只會變得更加冷酷,越是兇殘的畫面就越上癮,每當(dāng)場上有人失去意識被拖走的時候,那時的歡呼、吶喊聲就變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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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月薰始終在看著一個人,正是所有人口中高喊的‘天狼’——堂彥秀。
從最初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揪心中,她漸漸變得呆滯了。
在這些平均身高超過一米八的人體絞肉機中,看上去矮小而單薄的堂彥秀,絕對不是那個弱者!盡管他同樣是傷痕累累。
驚人的彈跳力、鬼魅般的速度、冷靜的判斷、超乎靈敏的反應(yīng)和動作,更不缺殘忍和狠戾!
他的每一次攻擊,都像是不可阻擋的殺神附身,用屬于籃球的炫目技巧,將暴虐生命的血腥與殘酷隱藏在了力與美的耀眼外衣之下!如果說其他人是窮兇極惡的暴徒,他就是那個身懷絕世武功的王者,將殺戮演繹得美輪美奐,讓失敗者變得野蠻而粗俗,甚至不能引起旁觀者絲毫的同情!
所以,才會引來這么多迷醉的目光和幾近癲狂的追捧!
宮月薰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堂彥秀似乎比她想的更早的,深陷在黑幫的泥沼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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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如同群魔亂舞的沸騰中,這場驚心動魄的球賽終于結(jié)束了。
全場上只有一個人還沒有倒下,在空蕩的場地上,強烈光源的聚焦下,就像一個末日下的孤膽英雄,接受著他所拯救的人群的頂禮膜拜!
堂彥秀跪在球場的中圈里,麻木的看著自己頭上的汗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濕透了的發(fā)梢,一滴滴掉落在地板上,周圍歡聲雷動的喧鬧只能在他耳際引起一陣嗡嗡的鳴叫,全場跑下來,他只休息了一節(jié),體力嚴(yán)重透支的后果就是,現(xiàn)在連意識都出現(xiàn)障礙的虛脫反應(yīng),可他還必須要保持清醒!
這時,從陰影中走出來一個身形在一米九以上的光頭大漢,他身上帶著濃重的亡命之徒的戾氣,雙手戴著一雙古怪的黑色露指手套,背面像針山般鑲滿了金屬尖刺,那晃眼的反光,在遠(yuǎn)處都看得清楚。
他一把從地上拖起堂彥秀,高舉著少年的一只手臂,帶有炫耀性質(zhì)的繞場一周,然后走了下去。
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耗子怨毒的看著這一幕,把手里的啤酒罐捏得癟了起來,他身邊的人見機煽動道:“天狼這B崽子越來越強了,今天連‘瘋?!急凰镎哿?,炳爺那邊不好交待啊……”
“哐啷——!”
耗子狠狠的把啤酒罐砸在地上,猙獰道:“行了!帶上家伙,今天我就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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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本翔興沖沖的轉(zhuǎn)身道:“小薰,我想跟他學(xué)籃球——??!你怎么了?!”
他嚇呆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宮月薰流眼淚……
宮月薰是看到那個大漢時,才相信這不是在做夢,也不是走上了命運的岔路,而是歷史的真實再現(xiàn)。
因為那個大漢她記得很清楚,曾經(jīng)有一次就是這個人,把奄奄一息的秀哥哥送回家的。她當(dāng)時被此人的兇相嚇哭了,秀哥哥還笑著哄她,說那是他的師傅,是打工的‘餐館’里的‘大廚’。
原來那些都是謊言!
她也記了起來,秀哥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加班’到深夜,然后‘累’得躺在床上一天都不動,因為很清楚他打工的地方,全家人竟然一次也沒懷疑過……
原來,她只是在一味的享受秀哥哥的付出和愛護,卻從沒有真的好好去重視、關(guān)心過他!否則的話,怎么會連這么明顯的反常之處都沒有在意過,更沒有追問過一次!
宮月薰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痛恨過自己。
時至此刻,她才驚覺,自己從來沒有為堂彥秀做過什么,沒有分擔(dān)過他的痛苦,也沒有了解過他的心事……
擦了擦眼淚,她用祈求的目光望著風(fēng)本翔和田勝:“我要把他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