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請”
木人歡快的引著女孩向前去
剛從白鳥背上下來,清風襲面而來,女孩微瞇雙眼。
清風而過,寬闊的校場之上萬里亭臺宮闕映入眼簾,數(shù)不清的浮島散著瑩瑩晶光,
只不過....
如果忽略華表上時不時掉下來的碎屑,校場上雜草叢生,殘缺不全的磚塊。
“呀,呀這是大殿堂的主峰,主峰后是掌門所在和塵峰,主峰右側不遠的峰頭是月華仙君的桃花殿呀,呀,左側是晟元仙君的晝閣,掌門和兩位仙君的峰如果沒有要事不要隨意前往呀”木人的最后一句說的尤其嚴肅,緊緊盯著女孩,直到女孩點頭,它才松了一口氣。
“呀,呀門內(nèi)弟子皆出去歷練了,掌門和晟元仙君在閉關,呀”木人囫圇幾句就帶過了,哈哈兩句打馬虎眼。
“呀,呀不過月華仙君尚在門內(nèi)呀還有,小白呀,還有廚娘一名,馬夫一名呀,還有呀,呀”
女孩看它呀個沒完,就問“還有什么?”
遠處悠悠傳來一句話:
“鴉鴉,他叫鴉鴉。”
清澈的聲音如潺潺流水,莫名的熟悉感,和印象中漸漸重合。
是他。
女孩猛地轉頭,大殿前的右側寶座不知何時坐了個白衣青年,面若桃花,青絲披身,衣服上繡的點點粉朵因為褶皺也聚在一起,此時正隨意靠著,打著哈欠,十分懶散。
真是如同初見那般,衣袂翩然。
是他。
木人彎腰行李:“呀,呀,月華仙君?!?p> 翹著二郎腿的月華仙君“嗯?!蹦抗獬⑦@隨意瞥了一眼,又看著鴉鴉說:“我不是告訴你去了仙試會就找個地方貓起來,結束了快點回來,怎么還是帶了個回來?”
鴉鴉欲哭無淚,手不受控制的轉起來“呀,呀,仙君,她是我要走的時候遇到的呀,來參加仙試的呀,仙君只說讓我藏起來,沒有說不接受仙試,呀呀!”
月華仙尊:“嗯....那倒是本尊的錯了?!?p> 鴉鴉的手賺的更快了:“呀..呀..不.不....”
仙尊閉著眼捏著鼻梁,沒有說話。
局面有點亂,她覺得必須說點什么
女孩斟酌了一下,開口:“我....是我..執(zhí)意”
“停?!痹氯A仙君打斷女孩,接著說“不妨告訴你,清風樓從未收過女弟子,且早已不顯于世,你若想在清風樓仙途昌盛,怕是不能了,去別的門派吧。”
逐客令下的又快又狠。
鴉鴉急忙說:“呀,呀,仙君,她是冰風雷三靈根,呀,仙君不可呀”
月華仙君淡淡地說:“這世上從不缺天才,把她送下山去吧?!?p> 藏在寬袖里的手握松了又緊,女孩有些焦急,生怕被他趕走,一下子‘撲通’跪在地上,
“我不...不走!”
月華仙君實難料女孩如此難纏,站起來遙遙看著她沒有說話,眨眼間就消失在原地。
鴉鴉不知道該如何辦,圍著跪著的女孩,難為的說:“呀,呀,小道友,實在抱歉,抱歉,呀仙君說的話我只能執(zhí)行呀”“呀,呀你還是下山去吧嗚嗚嗚,雖然鴉鴉也很不想讓你走呀,呀”鴉鴉揮著木頭手臂,在女孩身邊打轉。
不會走的,她想。
女孩垂下眼眸,指尖似乎還殘留當日衣袖的溫度,微微蜷曲,不動不語。
鴉鴉看不見面具下女孩的表情,又勸了好久,最后被月華仙君的傳音召走了。
偌大的校場,只剩女孩一人跪在那里。
接連幾日她都一動不動,這是女孩最擅長的事了,就像在...
就像在......無間血海,玄鐵鏈穿過琵琶骨,就這么跪著,一跪就是數(shù)百年,女孩也曾痛到哭喊,痛到近似氣絕。
沒用的,死不了,關押極惡之魂的無間地獄,給你的只有無間苦難和無盡壽命。
還記得...記得那個夜晚,天雷滾滾,紫色的閃電貫徹長空,無數(shù)仙人都飛到半空對抗一個面容親和的青年,他們畫了一個大陣,把那個青年困在里面,女孩親眼看著他化成了一團白霧,在看不見的墻里嘶吼打轉,女孩害怕極了,跟著幾個人遠遠地躲在一個廟里。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聲音不見了,她和其他人松了一口氣,有個膽大少年把廟門開了一個小縫,把頭探了出去查看情況。
那個少年剛開始有說有笑,突然話語戛然而止,女和別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清楚他看到了什么,她感覺有點不對,剛想開口詢問,
忽然少年的身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爆開!內(nèi)臟碎片炸到女孩和其他幾個人的身上、廟里各處,不一會就化成白煙消失不見。女孩驚恐的后退,還沒驚叫出口,身邊的人如同少年一個接一個爆裂,女孩心跳的快要蹦出來似的
忽然,一張面帶善意的臉眨眼間出現(xiàn)在女孩面前,頓時她向后退的腳變得動彈不得。
女孩認出了他,正是之前化成白霧的人!
青年嘴邊帶著溫和的笑意,和女孩說
“小姑娘,嚇壞了吧。”
女孩戒備盯著他。
青年絲毫不在意女孩的反應,蹲下來,輕輕抱著女孩
“孩子,別怕,睡吧....”
唇齒間吐出的話語好像有魔力般,盡管撐著眼皮,還是抵不住,沉沉睡去。
青年微笑這撫摸著女孩的發(fā),白霧緩緩籠罩他和女孩。
待霧散去,青年已經(jīng)消失,‘她’站在原地。
‘女孩’面帶著微笑,眨眼間消失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中,恢復了一點清明。
眼前隱約能看到前面有個黑色的石頭,而女孩的腳正不受控制的向那走去。
她赫然發(fā)覺,這是之前看到仙人布下的陣法,他這是要做什么!女孩掙扎著想控制自己的身體,卻還是不受控制著前進,此時心里突然傳來一道嘆息:
“小姑娘,別做無謂的掙扎了”
“快放了我!”她在心里憤怒地說。
聲音笑了一下“你記住,這是為了天下蒼生”
“世間生靈越多,世間負擔越重,全部抹殺殆盡,是為了洗凈這世間污穢。”
她:“你在說什么鬼話!”
“只有我是為了大局著想,現(xiàn)在,你也是?!?p> 她:“你瘋了吧!”
“赤子之心難得,若不是此時此刻,你倒可歸女孩門下?!?p> 她已經(jīng)不能和這個瘋子正常交流了,眼看和黑晶越來越近,只能拼盡全力掙脫
“而現(xiàn)在,你是我,我即是你?!?p> 她眼睜睜感覺到自己的右手已經(jīng)執(zhí)起黑晶,心中焦躁絕望卻無法作為
終于,五指用力
“咔嚓——”
黑晶頓時光色暗淡下來,與此同時,一道光刃從黑晶中迸射開來
“轟?。。?!”
巨大的光刃將樹木房屋切開兩半,以極快的速度橫掃方圓千里
如同極亮的光,照著整座城恍若白晝!
所有人連哀嚎聲都還沒來得及就被奪去性命,血塊飛到城里各處,殘枝敗葉滴著不知是誰的血,一時之間如同人間煉獄。
除了布陣前戰(zhàn)死的人,殘留的修仙世家因御劍半空,各宗派老祖庇佑才幸免于難,而作此陣的仙人遭到反噬,卻好歹留下了性命。
意識模糊中,女孩被巨力轟到了石階下,劇痛的同時聽到心里那個人說了最后一句話
“活下去吧,以我的憐憫?!?p> 不知過了多久,渾身上下疼得厲害,動彈不得,混混沌沌中,感覺身邊站滿了一雙又一雙的腳。
“她沒死,怎么處理?”
“讓那東西跑了,總要給外面一個交代,將她挫骨揚灰,魄散魂飛吧?!?p> 她心里喊著,不....不是我...
然后是許久的沉默。
忽然眼前刀光一閃——
“當!”的一聲,一把刀插在女孩頭前幾寸處,刀鋒入土,可見用力氣多大。
“月華君,您這是何意?”
女孩看見一雙白色的靴子站在她眼前
被叫月華君的人開口:“但凡有眼力的,都能看出是憫懷控著她毀的法陣?!?p> “那也是她親自動的手,捏碎的陣眼,這方圓千里生靈才盡數(shù)死亡”
“我當初就不同意用一城人的性命來引憫懷入陣,明明可以毫無傷亡,可你們偏固執(zhí)己見!”
“月華君的意思是想保她?嘖...她是無辜,可因她死去的人誰不無辜?若你執(zhí)意如此,難堵天下悠悠之口!”
女孩就算再糊涂,也能明白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
是她,是她親手,毀了陣法。
是她,用自己的手殺了他們。
街邊粥鋪的老板娘,巷子里玩鬧的稚童,講故事的老爺爺,本來平靜寧和的城鎮(zhèn)
是她給毀了嗎?心如千件重擔,茫然無措。
可這....不是她干的。但,的確是她親手做的。
聽我解釋...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不是我!
女孩很想張口解釋,但是傷勢過重動彈不得,連眨眼睛也是勉強
心里為死去的人哀慟,想為自己做解釋,卻開不了口,只能任人宰割。
殺了我吧。
拜托了。
心中的愧疚將她淹沒,倔強卻想要解釋。
女孩想,她想要的不過是個清清白白的死。
“毀陣之人的確是她,這無法辯駁,可背后之人是老怪憫懷,這也無法辯駁。”
“犯了什么錯,就該受什么樣的懲戒,沒有犯得,也不能強加?!?p>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p>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我輩修士,當以此規(guī)束自身”
那人被懟的無法反駁,一個勁“你...好,你是正派君子,你清高!”
過了一會,一陣腳步聲在她耳邊響起。
有個聲音說:“我與你派掌門和其他宗門皆商討過后,決定壓她去無間地獄”
月華君開口:“可——”
“好了,別說了。”
一聲嘆息從頭頂傳來,一只手放在她的頭頂“是你遭受無妄之災了”
多謝....真的謝謝,至少...還有人信她,女孩心里說著
“錚——錚——”鐵器相撞聲音在女孩不遠處響起
眨眼間“哧!”的一聲,女孩的手腕腳腕和琵琶骨被極涼的鐵鏈穿透!
再次劇痛使女孩失聲,眼淚不受控制的流出來,那是一種極冰透入骨髓的涼,像是身里被扎了一萬根針般的劇痛。
她感覺有人拽著鐵鏈拖她走,女孩努力的睜眼瞧,想記住那個為她辯白的人。
女孩盡可能的抬頭,卻還是看不到他的臉,待到視線徹底消失,也只能看到他繡著桃花的衣擺罷了。
黑云壓晝,血浪滔滔,狂風怒吼,被浪沾到一點,就是一道口子,更別提日日夜夜浸在海水里了。
被帶進無間海的中央,把女孩帶到這的人同她講:
“也多虧了月華君為首的幾個仙派力排眾議,有節(jié)骨乃堅,無心品自端,如他般的仙家子弟實屬難得?!?p> “本君也知,你是代罪受過,可那些人也的確因你而亡,你需在此受過直至那些亡魂輪回三世。”
聲音逐漸散去,轉眼,只余女孩一人。
樹上的麻雀又在叫了。
她不知跪在這里多少日子了,偶爾天氣晴朗時,鴉鴉來女孩身邊給她送吃食,她拒絕了。
鴉鴉不知如何勸她,卻只有無奈的走了。
門內(nèi)的廚娘和馬夫也和女孩見過面了,女孩才知道那天街角的老爺子,就是清風樓的馬夫,那老爺子見了女孩,說“老夫早說了,一切,皆是機緣?!?p> 面具下的她淺淺的笑了。
是啊,真是不錯。
春天的雪很冰,女孩的肩上和發(fā)上都落了些,等到麻雀站在女孩身上的時,小胖身子就把雪掃掉了。
自從想起了以前的事,心中的焦躁日漸散去。
和煦陽光落在女孩的身上,女孩曾想過,
若有一天,女孩還能站在光明之下
女孩會做出如何抉擇呢?
她打趣自己,也許就是靜靜的跪著呢?
今日安
祝你今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