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暖的光照在她的眼上,鴉睫投下淡淡的陰影,雙眸睜開,墨綠的眸子如湖水般深邃,有些冷淡。
一張圓圓的木頭腦袋探到她頭部上方。
圓圓腦袋上是刻著類似字符一般的表情,他們兩個對視了兩秒,江醒手罩著它的面部移開,翻身下地。
鴉鴉:嚶。
鴉鴉還是穿著過年時候江醒送他的灰色衣衫,轉(zhuǎn)著他的手臂有些難過:“呀...鴉鴉和小白都很擔心你喔,回來剛見面你居然推開人家呀....”
鴉鴉委屈:“人家就是看看你的臉呀...好像換了一個人呀...”雖然話有些冒犯,但是語氣十分坦然。
江醒麻利的套上墨綠外衫,邊挽發(fā)邊說:“夸我我就謝謝你,但是我這還算比較溫和的了,要不改日你照今天這般,‘擔心’一下師尊或者晟元師伯?”
鴉鴉歪頭,手也不動了,小白從另一個開著的窗口飛了進來,落在了鴉鴉肩上,啄了幾口它的臉發(fā)出“邦邦!”兩聲。
鴉鴉:臭鳥。
江醒把頭發(fā)全部挽起,用頭繩固定,她指尖劃過師尊和師伯還有鴉鴉三娘這幾年偶爾送的首飾,指尖到一對月白琉璃竹葉步搖便停止了,那步搖除了下排的白玉珠穗,還各有一條長長的飄帶,白色飄帶上紋著墨綠竹葉。
這是鴉鴉送的,說是見她平日除了穿弟子服外,便只穿綠衣服,所以偶爾去莊子收稅時便給她買了這個。
她也是十分喜歡的。
江醒整理好頭發(fā)便十分自然的走到鴉鴉身邊,把它因為轉(zhuǎn)胳膊而將長袖子打了的結(jié)解開,幫它彈了彈衣裳,小白伸脖子在她臉上蹭蹭,作為回禮,江醒也側(cè)頭蹭蹭它。
小白舒坦的瞇眼睛。
“師尊這個點還在睡著,我要去藏書閣,然后去灑掃下校場,一起嗎?”江醒對鴉鴉發(fā)出邀請。
【滴滴,邀請已送達】
鴉鴉迅速回答:“不不不,我要去和嚴叔下山收錢呀,你去吧呀。”
【滴滴,對方拒絕你的邀請】
江醒挑眉:“好吧,小白呢?”
一雙雪白翅膀的瀟灑背影已經(jīng)給出了它的答案。
“哈哈...”江醒笑兩聲“我先走了啊?!?p> ————
藏書閣。
歷年古卷皆記載千年戰(zhàn)爭歷史,可唯獨只有一場戰(zhàn)爭像是被刻意抹去般,導致一段歷史上下銜接的細微部分十分不自然,乃她入地獄五百年后,現(xiàn)今四百年前。
只見熒熒燭火下,她摘取了那冊古卷,握著它放到地上,輕輕一推,枯黃的卷宗在地上翻滾完后,約有四米長。
她拿著燭臺,一字一字的翻找,直至有一段,描寫的細節(jié)中有些詭異。
【萬家千門百府,共赴白玉臺,坐宴飧肴,觀舞聞樂,比劍試槍。
白玉臺主,也為不妄宗宗主,隔簾致辭,眾家舉杯,共賀。
忽天傾大雨,雷應(yīng)天落。
白玉臺,塌。
魔修、妖修趁虛而入,其魔修奪人界西北山脈,六百里;其妖修奪人界東北山脈共四百里。
一時間,魂魄四散、鬼哭神嚎、尸橫遍野,血洗白玉臺。
清風樓、天懸宮、劍陵、沉霜殿、玄正門、白云剎...等宗主和其宗門尊者長老,均在前方應(yīng)敵,門內(nèi)弟子皆齊心驅(qū)其退散,重建白玉臺,封印四界連接結(jié)界。
四界,安?!?p> 她再次重新數(shù)了一下在前方迎戰(zhàn)掌門或尊者長老所在的門派,數(shù)著沒錯,都是對上數(shù)的。
少了什么,一定少了什么。
封印四界連接結(jié)界這么大的事在這上面不過幾句話,且還沒有一場小型人修與魔修戰(zhàn)爭描寫的仔細。
反常是一定的,但是反常在哪里?
她拿著燭臺順著這行字一句一句的順,可后面無非是一些魔修與妖修的戰(zhàn)爭,或是哪個哪個宗門聯(lián)姻。
感覺這卷是沒有了,她想。
江醒將燭臺放到地上,準備拿取新的古卷,可是位置有些偏高,她稍微移了下位置,墊了下腳,不小心砰到剛才被她放下的燭臺。
她連忙彎腰將燭臺扶正,古卷是沒有燒到,可蠟油滴到了木質(zhì)卷柄處。
她順勢一瞧,上面豎著刻寫:
【復抄,天道閣】
她手指捻著這行字右面的凝固蠟油,稍微用力一擦,一個【宗】字赫然映入眼簾。
她把‘宗’上方套著的錦布往上一擼,果不其然。
只見那卷柄上刻著:
【復抄,天道閣】
【原錄,不妄宗】
這是抄寫本,原錄竟是不妄宗。
不妄宗...
她猛然把燭臺移到剛才閱讀的部分
【萬家千門百府,共赴白玉臺...
白玉臺主,也為不妄宗宗主,隔簾致辭...
忽...
白玉臺,塌。
魔修、妖修趁虛而入...
一時間,魂魄四散...
清風樓、天懸宮、劍陵、沉霜殿、玄正門、白云剎...等....
四界,安?!?p> 若是這古卷乃不妄宗所錄,那么仙門百家第一個為首寫的門派,便應(yīng)該是不妄宗。
通篇除了開頭提過不妄宗后,后面對于這個宴會主人卻是只字未提,連著其所在門派一字全無,就算過了百年,不妄宗現(xiàn)在依舊是可以與天懸宮相媲美的仙府門派。
只不過不知為何,追云幻海中并未看到不妄宗的門派,按理說,不妄宗門派就在青云端的百里開外,十分的近,難道連一名新晉弟子都沒有嗎?
但是或許真的沒有。
她剛才沒有細究,現(xiàn)在看來,卻是頗多疑點和語句不通。
千門百家,連掌門和長老都要到場的宴會,宴席主人卻隔簾敬酒。
便是追云幻海,那青云端城主身子骨不好那也照樣是在大家面前露了臉的,該有的禮數(shù)一樣都沒落下。
更何況不妄宗只是個門宗,雖勢大,卻也不是唯一,當時清風樓也乃四界鼎盛門派之一,這么多門派齊齊參宴,難道還不值得一個宗門的見禮?
聽起來像是魔修與妖修算計好要來這里將仙門百家一網(wǎng)打盡,可戰(zhàn)時過程沒有細寫,直接寫了其魔修奪人界西北山脈,六百里;其妖修奪人界東北山脈共四百里。
感情冒著這么大風險,只為了奪地盤?她可不信。
若是想一網(wǎng)打盡,那便不必爭地盤,若是想爭地盤,那便不必冒這么大風險。
除非是,各取所需。
有個人想要干掉仙門百家,贏了便是雙贏,但若是失敗那必須有個黑鍋。
黑鍋就是魔修和妖修,背鍋的代價就是地。
攪一場局,獲幾百里土地,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至于名聲,不要也罷。
看到‘魂魄四散’那里她基本就可以斷定了。
白玉臺的這次禍事大抵就是憫懷的注意,不妄宗的宗主估計和他也有著藕斷絲連的關(guān)系。
所以那次戰(zhàn)爭沒有那么多的描寫是為了穩(wěn)住人心,這也是為什么她去青云端的追云幻海中見到的大多是少年子弟,年長修士甚少。
因為多數(shù)青年才俊皆在那場戰(zhàn)爭中死去。
培養(yǎng)一個內(nèi)門弟子難。
培養(yǎng)一名真?zhèn)鞯茏?,難上加難。
所以清風樓這么多年散落弟子在外,是擔心什么;外門弟子一個都沒有,是為什么?;門派為什么要避世多年?
這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有了答案。
她的胸腔似乎有心臟在猛烈跳動。
弟子散落在外,是擔心其攻入門派,滅清風滿門。
外門弟子為何沒有,為何不收?是因為他早就攻入過門派,將外門全部弟子殺之不剩。
門派為何要避世多年?是為了營造清風樓不在對四界造成任何決定影響的弱派,以為了保全散在各地的弟子,以及深受重傷的掌門和仙君們。
所以為何掌門讓她高調(diào)叫弟子們回宗門。
是因為他,甚至是師尊、晟元仙君,都認為憫懷已經(jīng)徹底死了。
她閉著眼睛,燭臺的火被她用指尖掐滅。
黑暗的空間里,只有她捂著胸口,面色有些蒼白的滑落地上。
她該怎么做。
告訴他們憫懷還在世上?
然后將她也逐出門派,繼續(xù)過個幾百年隱姓埋名無所事事的日子?和大家每一日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她、絕、不。
世人稱憫懷為統(tǒng)孤魂的鬼王。
她也是鬼,也是靈魂。
一山不容二虎。
若是她殺不掉他。
那她便取而代之,將其鎮(zhèn)壓。
縱使他千條性命,她也絕對會一條一條的滅掉。
此時若有鏡子,她一照便知自己的表情有多可怖,似要將人生吞活剝般的狠厲。
敵在明,她在暗。
若是不出意外,憫懷已經(jīng)知道她了。
憫懷沒有在知道她的存在后殺她,她想著大抵是有兩點。
一是暫時沒有興頭,二是還沒有足夠的實力。
那場戰(zhàn)爭雖然沒有要了他的命,卻也是剝了他的一層皮。
但是若想知道憫懷現(xiàn)在所處,自己去行動固然簡明,卻終是一人不敵眾人智,多人幫忙尋找,自然是比自身消息來的快。
不出意外,這又將是百年的光陰。
憫懷在恢復,她也在壯大自己。
就比誰比誰更狠。
指尖狠狠刺入掌心,血跡迸發(fā)而出,她目光一看,傷口便瞬間愈合,血跡也瞬間蒸發(fā)。
做一個十分擅長交流和且與朋友友好相處的角色,非常簡單。
本色出演。
同時,也為了她在四界打下人脈基礎(chǔ)。
...
書架的卷籍整整齊齊的排列,漆黑的室內(nèi)因為門的打開迎來了黑暗中的一束光明。
照耀的少女臉龐,盡態(tài)極妍,顧盼生輝。
可光明卻也有照不到的旮沓角落。
而黑暗也有不會遁形的時候。
今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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