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魚道人

　　茍哥和同伴，身形佝僂，滿身風(fēng)塵，倆人坐在太行湖畔吹冷風(fēng)，喝涼水，啃干糧，看上去極為可憐。

　　他們囊中羞澀，連投店的銀錢也付不起，已好久沒吃一頓熱飯，洗一次熱水澡。

　　出來時帶的碎銀子，早就花銷的干凈。隨身帶的剪子，戥子，每次剪銀子付賬，都是量了又量，稱了又稱，腰上掛著的銅鈴，里面裝了蠟塊，用于收集銀屑——銀屑早就融了弄成碎銀子，付錢了賬。

　　兩人現(xiàn)在窮成了屁。

　　誰知道追捕一個奴仆，要跨越扶風(fēng)郡、廬陵郡，最后跑到青陽郡，短短一月，兩人行程數(shù)萬里，若不是有真氣打底，腿已跑斷。

　　丁牛這廝太離譜！

　　要不是憑著出公差能在驛站混吃混喝，兩人早就餓死街頭。

　　當(dāng)聽到魚怪智取生辰綱，兩人毫無為國分憂的念，滿腦子都是錢。

　　生辰綱，是多少銀子？

　　“……曰他娘！丁牛這廝，這一下發(fā)達(dá)了！若是被我們找到……”

　　茍哥沉默不言，丁牛這廝，怕是有了奇遇。

　　一路的那些事跡：嚇魚霸，殺江匪，單人滅匪寨，水中斗惡蟒，一步一步，越來越強(qiáng)，在水中縱橫。

　　再到現(xiàn)在，在青陽府水師的嚴(yán)密護(hù)衛(wèi)之下，運(yùn)送生辰綱的船還沒離開青陽府，就被水怪弄沉了船，無數(shù)金銀珠寶落入青陽湖湖底。

　　而據(jù)說此怪還在青陽湖水底，興風(fēng)作浪。

　　此事已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無論誰來評價，都是此怪膽大包天！水中無敵！

　　若不是一直追蹤丁牛而來，他們也無法將這個無法無天的水怪，與一個種田的奴才聯(lián)系起來。

　　茍哥兩人，聞著他的事跡一路追蹤下來，眾人口中的魚怪越來越強(qiáng)，越來越離譜。

　　茍哥堅信魚怪就是丁牛，到了此時，茍哥早就不指望自己兩人能擒住丁牛，只能尋機(jī)向鎮(zhèn)守府報信，請求支援。

　　茍哥二人不敢找上青陽府，告訴他們這魚怪是從他們金溪鎮(zhèn)跑出來的種地奴才，不然，就是給鎮(zhèn)守府找事。

　　怎么，你們一個窮鄉(xiāng)僻壤、邊陲小鎮(zhèn)跑出來的種地奴才，劫了青陽郡的水師，打誰的臉？看不起誰？

　　好啊，原來他是你們金溪鎮(zhèn)鎮(zhèn)守府的人，還不把生辰綱交出來？

　　茍哥想到這些，打了個寒顫。

　　現(xiàn)在大批大批在水上討生活的人，都往青陽湖來了，意圖找到沉沒湖底的萬貫珍寶，與魚怪分一杯羹。

　　更有能人異士領(lǐng)了青陽府的懸賞，前來絞殺魚怪，可惜至今為止無人成功，全都鎩羽而歸。

　　茍哥兩人，也是在這青陽湖邊上觀望、查看，試試運(yùn)氣，看看能不能遇到魚怪。

　　他現(xiàn)在只想魚怪能安定下來，不要再跑了。

　　再跑，他們是真的乜辦法再去追蹤，差旅費(fèi)都難報了也！

　　“斬魚妖！斬魚妖！”

　　“讓開！讓開！不要擋道！”

　　思量間，又有一大隊兵丁擁著幾個道人前來，眾星拱月中間是一位美道姑，上了青陽府的一艘三層戰(zhàn)船。

　　圍觀群眾之中很多人認(rèn)出她來，頓時喊道：“是魚道人來了！這下魚妖有難了！”

　　“這道姑嗎？看上去嬌嬌弱弱，她有什么本事？”

　　“去年元宵，魚道人揮手之間，城內(nèi)太行河中涌起萬千錦鯉，如同訓(xùn)練有素的兵將，整齊劃一，朝郡守大人點頭祝賀，那場景真乃奇觀！”

　　“魚龍潛躍水成文，魚龍傳書，是一位修煉了水中神通的練氣士呢！”

　　“是啊，能飛天遁地的練氣士，入了水也難施展，還得是魚道人?！?p>　　茍哥兩人聽著，暗道真是大郡居民的氣度，一口一個練氣士，見怪不怪，評頭論足，頗有見多識廣的架勢，而在他們金溪鎮(zhèn)，很多人不知道練氣士是什么。

　　魚道人上了戰(zhàn)船，負(fù)責(zé)護(hù)送生辰綱的水師督軍早急得如熱鍋上螞蟻，見到魚道人猶如見到救星：

　　“真人！真人，救我一命！”

　　“督軍言重了?！泵赖拦貌换挪幻?，先問起狀況。

　　“戰(zhàn)船之上的船弩、火箭，拍桿都對付不了水底的魚妖，派下去的蛙人，也全被魚妖打了回來，那魚妖放出話，只求財不要命，要是再去攪擾，他就要大開殺戒?！?p>　　“哦，這魚妖還有些分寸?！?p>　　水師督軍急道：“若是拿不回生辰綱，我的小命不保！”

　　“奇怪，魚妖搶奪金銀珠寶，又有何用？”

　　正說間，一只小船靠過來，船上之人登戰(zhàn)船，還未上來，先聽到罵罵咧咧：

　　“什么魚妖，分明是妖人！”

　　“水師這都沒搞清，活該被這妖人劫了！”

　　“正是，害得我們兄弟吃了大虧！”

　　這三人上了船，原來是三個胖大漢，瞥見水師提督，張口就是污言穢語：“你姥姥的……”

　　“這小娘子水嫩……”

　　“住嘴！是魚道人！”

　　三個胖大漢，各個掛彩，鼻青臉腫，有兩個眼睛被揍的睜不開，眼神不好。

　　魚道人開口招呼：“岷山三杰，近來可好？”

　　哼哼唧唧，滿眼烏青，好是好不到哪里去。

　　為首的大漢嘿了一聲：“魚道人，在你眼前見丑了！奈奈的，這次栽了個大跟頭，吃飯的家伙都被那妖人搶了去！”

　　岷山三杰是岷山教的練氣士，修煉寒冰真氣，雖然真氣修為還在中階，但配合寒冰真氣的特性，即便是碰到江湖中真氣上品的對手，也能掰一掰腕子。

　　同時，三人會一手秘法——雪山童子令，凍人凍物不在話下，最喜歡使用秘法令人煮飯不熟作弄人，人不是正經(jīng)人，但實力卻是不差。

　　三人奉命下山歷練，在青陽府水師掛職，平日處理一些水怪鬧事的事件，這次事件正好專業(yè)對口，過來處理。

　　不料，就連他們?nèi)寺?lián)手都不是魚妖對手。

　　魚道人忙問：“三位師兄，這是怎么回事？”

　　三杰之一氣哼哼道：“我們兄弟三人，本以為對方就是個蠢笨魚妖，能有什么智慧？誰知道那妖人給我們使兵法，調(diào)虎離山，聲東擊西！這才著了他的道！”

　　“妖人？不是魚妖嗎？”

　　“魚妖個屁！這些凡夫俗子沒見識，我們卻是看的明白，此人不知怎么得到了一顆魚妖內(nèi)丹，含在嘴中與真氣勾連，魚頭魚腦，已經(jīng)是妖氣深重了！”

　　“正是，可笑，他這樣下去，早晚成為半魚半人，簡稱魚人！”

　　“什么魚人，分明是妖人！”為首的三杰咬牙切齒：“這奈奈的妖人口氣忒大，回岷山請師兄來對付它！”

　　“正該如此！”

　　魚道人提議：“三位，不忙走，與我再入水與那妖人斗一斗如何？”

　　“……魚道人，你我聯(lián)手，也未必是他對手。”三杰之首道：“這廝力過千鈞，真氣雄厚，滑膩如同泥鰍，還穿著刀槍難入的魚鱗鎧甲，我們追追不上，不追又被他反過來襲擾，苦不堪言。我們趁手的法器也被他搶了去，吃了大虧！這妖人在水底難以對付，還是小心為妙！”

　　“三位師兄信不過我?！濒~道人笑道：“我們南海派在水中有妙法，師兄們只管纏住那妖人，待我施法，管叫那妖人氣喘神弱。”

　　“哦，你們南海派有妙法，那我就放心回去了?！比苤赘赂鹿中?，根本不上當(dāng)。這些仙山洞府，雖然說同氣連枝，不過各有傳承，平日里也是爭高斗低，誰都不肯服誰。

　　這南海派想讓他們岷山派當(dāng)馬前卒，沒門！

　　三人咋咋呼呼，向水師提督交差告假，根本不管他批不批：“我們兄弟三人斗不過那妖人，回師門搬救兵去了！特意告訴一聲！”

　　“走了！走了！”

　　“……這，三位仙師留步……”

　　三人也不理提督，提了褲子便走：“賊妖人，等我們師兄一來，叫你好看！”

　　水師提督慌的不行，這三人根本不聽指揮！但他，卻無可奈何：

　　“真人，這可怎么辦??！”

　　魚道人也是心高氣傲，不慌不忙：“不慌，等我先斗一斗那妖人再說。”

　　魚道人要了一間靜室施法，叫人不要打擾。

　　靈氣一動，命盤中自有反應(yīng)，一粒水滴似的炁滴溜溜打轉(zhuǎn)，此炁，是師門饋贈，助她修行的，名叫藝伎，來歷神秘。

　　催動之下，炁悄無聲息落水而去，溶入水中。

　　太行湖底，幾百米深處，丁牛正坐在珠寶堆上，盤腿修煉。

　　此時此刻，他的體型也有些變化，正如三個岷山練氣士說的那樣，魚頭魚腦，身上的皮膚鱗起，猶如長出魚鱗，像是妖人。

　　丁牛沒有修煉黃粱真氣、黃龍氣訣，他明白，如果要投入斜月山，一定會有檢驗。如果修煉了黃粱夢的真?zhèn)?，大概率暴露，第一關(guān)都過不了。

　　那到時，豈不是萬里送菜，當(dāng)快遞員？

　　這些日子，他沒有練習(xí)黃粱夢的法門，純靠魚人內(nèi)丹和真氣從水路逃竄數(shù)萬里，邊走邊戰(zhàn)，磨煉生死間的戰(zhàn)斗技巧。

　　口中那一顆魚人內(nèi)丹，已經(jīng)與他緊密相連，生出血肉相連的感覺，而這，逐步影響到了他的外貌。

　　現(xiàn)在，他如同一條真正的魚，在水中就像在家里一般。

　　水中的金銀珠寶，他可以用黃粱圖悉數(shù)卷走，然后遠(yuǎn)遁千里。

　　丁牛沒有這么做。

　　他在搏一個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