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么大一個(gè)姐姐呢

　　“嘭”的一聲，秦慕重重地撞在了石壁之上，隨即又是一道重物落地之聲，她直直砸到了地上。

　　而那賈道士若無其事地?fù)哿藫凵砩系幕覊m，像是方才沾染了什么臟東西一般，啐了一口痰，鄙夷道：“你們倆一唱一和的，原來不過是虛張聲勢！早知如此，方才就該碾死你這只臭蟲，白白耗費(fèi)本道這么些功夫，真是晦氣！”

　　嚴(yán)涼趕緊爬到秦慕跟前，顫抖著手不敢觸碰，磕磕巴巴地問：“你，你沒事，事吧？”

　　秦慕聽這哆哆嗦嗦的語氣就曉得孩子指定是被嚇著了，趕忙安撫道：“沒事，一點(diǎn)兒事都沒有。”

　　她這可不是為了安慰男主而說的假話，是真的沒事，方才之所以沒立即起身，完全是因著不太適應(yīng)瞬移的初體驗(yàn)。

　　似是為了證明自己沒在說謊，秦慕麻利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根本不用嚴(yán)涼攙扶，還奉送了一個(gè)原地轉(zhuǎn)圈。

　　嚴(yán)涼笑了，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激動的淚水在眼眶打轉(zhuǎn)，濕漉漉的。

　　是雙惹人憐愛的狗狗眼沒錯(cuò)了，秦慕的心底彌漫起無盡的憐愛，恨不得狠狠挼一下這可愛的小孩兒。

　　賈逢迎瞇起眼睛，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女子，像在判斷她是不是在逞強(qiáng)。

　　方才他心內(nèi)有氣，并沒有留手，照理說她應(yīng)當(dāng)沒有再站起來的可能，不死也得半殘。

　　然而，秦慕不僅從地上一躍而起，看著也是完整無缺，沒有半點(diǎn)受傷的樣子。

　　確認(rèn)眼前女子平安無事后，嚴(yán)涼心有余悸地呢喃了一句：“嚇?biāo)牢伊恕！?p>　　話音方落，就見賈逢迎忽然出手，迅疾如電，氣勢如虹，裹挾著萬鈞雷霆，目標(biāo)正是秦慕。

　　于是，秦慕的身體又一次飛了出去，重重砸在石壁上，“嘭”的一聲巨響，煙塵四起。

　　這一下似是破開了一個(gè)大窟窿，擊落了不少碎石，石塊“嘩啦啦”紛紛落下，瞬間將她的身軀掩埋。

　　嚴(yán)涼瘋了，不要命地?fù)渖先?，用手扒拉那些鋒利尖銳的石塊，嘴里聲嘶力竭地呼喊著：“姐姐，姐姐——”

　　沒有回應(yīng)，石堆里的人像是失去了呼吸，沒了呼救的可能。

　　“哈哈哈——”

　　賈逢迎認(rèn)定此役過后秦慕必死無疑，囂張狂笑著，施施然踱步來到埋頭挖掘的嚴(yán)涼身后，耀武揚(yáng)威地說：“不過是只臭蟲，還敢在本道跟前放肆，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咎由自取。本道心善，賞她個(gè)全尸已是仁至義盡?！?p>　　嚴(yán)涼不理會他大言不慚的叫囂，只顧刨石塊，十指血淋淋一片，皮都被磨掉了，可他就是不管，不看。

　　賈逢迎正是得意之時(shí)，怎能容忍被忽視，一腳將人踢倒，惡聲惡氣道：“磨蹭什么？！該上路了?！?p>　　地上的小孩兒手肘和胳膊被地上的碎石劃出了一道道血痕，血珠子不停地滾落，可他無暇他顧，仿佛沒感覺的木頭人似的，爬起來重新去翻弄那些凌亂的石塊，嘴里依舊喃喃著：“姐姐，姐姐——”

　　賈逢迎沒有這般好的耐心，伸出爪子就將人提溜起來，不顧嚴(yán)涼的掙扎尖叫，拉扯著往洞外走。

　　“咵”的一聲響，一塊石頭骨碌碌地滾到了兩人腳邊，是從那堆埋著秦慕的石頭堆里滾過來的。

　　正奮力掙扎的嚴(yán)涼倏地扭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而賈逢迎也是一個(gè)激靈，隨手將小孩兒丟下，警惕回頭，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堆石頭，身體緊繃著，處于備戰(zhàn)狀態(tài)。

　　“咕嚕嚕——”又是一塊石頭，隨即便是噼里啪啦的一堆石頭散落開來。

　　一只手僵直著從縫隙中伸出來，五指成爪，詭異而扭曲。

　　緊接著，那手突然動了，藕臂在空中劃拉了半天，一塊塊石頭被那手拾起又丟開，看似漫無目的。

　　忙活了好一陣，大約丟了十來塊石頭，某個(gè)瞬間，一聲劫后余生的喟嘆聲傳出：“憋死我了?！?p>　　嚴(yán)涼總算看明白了秦慕的困境，踉踉蹌蹌地沖上前，小心而麻利地將她臉部位置的石塊移開。

　　對上一只亮若星辰的含笑眸子時(shí)，他沒忍住眼底洶涌的淚意。

　　“吧嗒”一聲，一滴晶瑩的淚珠落進(jìn)了秦慕睜開的眼眶里，帶著灼人的熱度與令人心悸的涼意。

　　秦慕被眸中異樣的溫度燙得愣了一下，許久才出口調(diào)侃道：“哭什么？我這不是沒事嗎？你哭得跟只小花貓似的。”

　　嚴(yán)涼先前扒拉石塊，一張臉上撲滿粉塵，被汗水與淚水一浸染，糊成一片，斑斑駁駁，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面貌。

　　聽了這話，這個(gè)素來鎮(zhèn)定的小孩兒忍不住露出羞恁的神色，秦慕正想接著取笑他幾句，卻見眼前人臉色驟然變了。

　　即便看不清真容，也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的驚恐。

　　“不要——”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喝，裹挾著極大的恐懼。

　　“你去死，死！哈哈哈——”一陣桀桀癲狂的笑聲響起。

　　秦慕不明所以，她此時(shí)行動不便，視野也有限得緊，只能將眼前的一畝三分地看得分明。

　　她竭力扭動脖頸，努力往一旁瞥，忽見一道寒光驟然顯現(xiàn)，而后是一雙手及時(shí)截住了那利刃下落的趨勢。

　　那個(gè)賈道士此時(shí)一臉瘋狂，手中握著匕首，不管不顧地往下扎，嚴(yán)涼的手掌被劃出了深深的傷口，幾乎被削作兩段。

　　滾燙殷紅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下來，有些滴進(jìn)了秦慕的眼中，瞬間，她察覺到身體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

　　隨即，逐漸模糊的意識告訴她即將脫離這個(gè)世界，在身體失去掌控的前一刻，她盡力睜開眼睛，看向那拼命護(hù)住自己的小孩兒，寬慰道：“阿涼，很高興認(rèn)識你，今后等著你的都是好日子，要天天開心呀。”

　　嚴(yán)涼一心一意擋住那匕首，一門心思都在不讓石堆內(nèi)的人受傷上，對那削骨挫皮的疼痛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一般，方才聽到這莫名其妙的話，心下詫異，卻沒有往深處細(xì)想，因此并未看見那從石縫中露出的眸子變了神色，冷然凜冽。

　　嚴(yán)涼覺得自己就快支撐不住了，他感覺那匕首貼著他的骨頭不住地往下滑，下一刻就會脫離掌控，他不禁有些心慌。

　　“嘭”的一聲，石塊迸濺，將旁邊圍著的兩人都震開了數(shù)米之遠(yuǎn)。

　　原本被困在石堆里不能動彈的女子此刻正翩然而立，一雙美目淬著寒冰，睥睨著那狼狽跌在地上的賈逢迎。

　　嚴(yán)涼也被那氣浪波及，可比那賈道士好一些，不知是不是湊巧，身子被掀到了不遠(yuǎn)處的干草上，倒也沒受什么傷。

　　雙手因著方才抓握匕首的緣故，傷口深可見骨，血肉模糊，可他渾不在意，見石堆中的女子脫困，驚喜地?fù)渖锨啊?p>　　卻在即將靠近時(shí)，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攔住了，而先前對他和煦溫柔的女子連一個(gè)眼神都沒給他。

　　嚴(yán)涼不由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慌來，喃喃叫了句：“姐姐——”

　　沒有回應(yīng)，眼前的女子雖與方才的模樣別無二致，可身上的氣勢莫名變了，變得凜然不可犯。

　　賈道士感受到了屬于強(qiáng)勢者的威壓，瑟瑟發(fā)抖，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地不住磕頭求饒：“仙人饒命，饒命——”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著一把劍穿過了他放心口，遏制住了未出口的聲音，頹敗的身軀如一灘爛泥般緩緩滑下。

　　賈逢迎死了，胸前被開了個(gè)洞，瞪著一雙眼，死不瞑目。

　　嚴(yán)涼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幕，久久回不過神，不知是為迅疾如電的出手，還是為這難纏的惡人如此輕易的死亡。

　　“走吧。”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回過神的嚴(yán)涼看著女子面不改色地跨過賈道士的尸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山洞。

　　他看了一眼地上死得透透的人，眼中閃過竊喜，臉上露出解恨的神色，完全沒有少年人的畏怯與恐懼。

　　待嚴(yán)涼快步追出山洞，就見那女子負(fù)手而立，身姿翩然，衣衫整潔，身上的狼狽與臟污盡數(shù)消失不見，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不過是他的一場驚險(xiǎn)刺激的幻夢罷了。

　　“秋泓?！蹦桥右宦曒p喝。

　　“咻”的一聲，一把劍從洞中飛掠而出，懸于半空，靜待吩咐。

　　原來這把劍喚做秋泓，嚴(yán)涼如是想到，再看向眼前女子，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一言一行似乎有些違和。

　　正當(dāng)他想開口喚人時(shí)，就聽眼前女子冷然道：“我既救了你，可見你與我有緣，今日我便收你為徒，你可愿意？”

　　聽了這話，嚴(yán)涼覺得莫名其妙，因這話的意思，也因冰冷的語氣。

　　他覺得眼前的人似乎變了，雖然外表與初見時(shí)一般無二，可就是有一種判若兩人的感覺。

　　嚴(yán)涼的預(yù)感在下一刻成真了，只聽女子冷冷地問：“你叫什么名字？”

　　“哐擦”一聲，一道霹靂在腦中炸開，嚴(yán)涼看向女子的神色滿是不可置信，磕磕巴巴地問：“姐姐，你，你說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重復(fù)了一遍方才的問話，語氣刻板生硬。

　　“嚴(yán)涼?！闭f話時(shí)，嚴(yán)涼一瞬不瞬地盯著女子的神色，帶著如履薄冰般的小心與絕望的固執(zhí)。

　　女子點(diǎn)頭，淡然道：“好，嚴(yán)涼，你今后便是我莫心真人的徒弟。”

　　嚴(yán)涼眼中微弱的星光徹底寂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頹然接受了這份出乎尋常的轉(zhuǎn)變，麻木應(yīng)答：“是，師父?！?p>　　就此，師徒名分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