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色地泉在紅與藍之間轉換了十次。
這期間函陀和益西向冰原人講述了他們那個世界。
那是一個被神靈眷顧的地方,從未被拋棄的圣地。
在哪里所有生命都是有色彩的,都可以活在陽光下,大家互相給予奉獻著,共同生存。
在哪里天空藍的像少女的眼眸,巍峨的卡隆雪山矗立著天地間,無垠的屋脊鐵原上伸手就可以摸到云朵。
優(yōu)美的夏格爾草原上滿載著生命,就連冷酷的德卡荒原也展示著生命的奇跡......
冰原人通過吼聲和奇異靈活的肢體語言同他們交流著,尸獸也竄來竄去,用頭蹭著彼此。
“以后我再也不叫你娃犢子了?!币嫖魃袂榍f嚴,微微皴裂的皮膚像是身體的毛細血管都顯露在皮膚上。
“還是不要改口了,我從小到大聽慣了?!焙涌粗谎弁坏竭叺谋撕褪F說道。
益西心里五味雜陳,有些自豪,也有些酸痛。
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娃犢子能過得幸福一點,在他們心中,無論長多大了,都是自己的那個娃犢子。
“這邊也差不多了,我們彼此交換了信任和性命,快到下一個幽藍轉變了,我們出發(fā)去另外一個地方?!?p> “啊?!币嫖魍蝗皇暯械?,整個冰原一瞬間恢復了寧靜。
函陀沒有理會,騎上他的黑尸獸,在清冷的月光下用身體比劃著,人群中傳來一陣陣惋惜的嘆氣聲。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益西理解了大部分手勢用語,雖然不太準確,但是也能猜得出大概意思。
他們的感情是直接的,表達更是直接,無需思考太多,按照看到的、感受到的理解肯定是對的。
他感覺到了大家的不舍,他們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留戀,在這里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那個世界。
當暴風雪來臨時,回家的心就撲騰起來,天邊還泛著一片白,那是雪境的最后一束光,緊接著就是無情的黑。
整個世界里只有他自己,他都能聽見雪的聲音,思鄉(xiāng)的情緒牽動著。
只要遠遠能看見裊裊升起的煙,他知道那就是家的溫度,阿媽已經煮好了肉,放在巖爐上冒著熱氣,他奔跑著。
世界上最神奇的人就是阿媽,出現在他視線里的那個小圓點逐漸變成人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阿媽,她總是在門口等著他,這時候天變得更黑,他也都不怕。
她的愛是含蓄的,總舍不得親他,他也舍不得親她,跟著她進了屋,吃肉然后躲進被窩里聽她講故事、吃烤松子,這就是他最幸福的時候。
……
在眾人的不舍中,函陀摘下了一朵冰花,然后拉上益西,黑尸獸帶著他們飛奔向熟悉的那個地泉。
正當從血色變?yōu)橛乃{時,隨著一聲巨大的噗通聲,他們在幽藍的地泉中下沉,下沉,深不見底的下沉。
當他們突破一層時隱時現的暖光時,函陀看見的是益西在紅色的湖水中掙扎著,益西見到的卻是在金色的湖水中掙扎的函陀。
此時,雪球延展著粗長的身體游了過來,將他們拖出了心靈湖。
益西看著眼前懸在地面上的湖泊,湖面上金色的波紋蕩漾著飄向遠方,團成一團的雪球嬉鬧著,還時不時朝他們做鬼臉。
函陀伸出手,雪球隨機吐出一連串紅色的泡泡,這些泡泡在夕陽的余暉下折射出七彩斑斕的回憶。
他從里面看到了阿媽,阿媽梳著他的粗鞭子。
益西看著默默哭成淚人的函陀,他不知該說些什么。
雪球劃過來,輕輕的落在函陀的脖子上,伸長的身軀纏繞了他的脖子,然后把毛茸茸的頭伏在肩膀上,舔舐著他的淚珠。
益西在金色的水墻中看見一位妙齡少女緩緩走來,朝他微笑著,那是多么熟悉的微笑。
來到他面前,施了一下雪境傳統的見面禮,然后回頭看了看函陀。
函陀擦干淚,等著紅色的少女走過去,跟她深深地擁抱著,雪球又伸長了它的身體包裹住了少女。
益西看著這一幕也流下了淚,他從少女看他和函陀不同的眼神中知道了她是誰。
在金黃色的夕陽下,他們回憶著那些溫暖。
“阿媽?!碑敽咏谐鲞@一聲時,少女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她已經明白他們來做什么了,這就是阿媽的力量。
只見少女轉過身虔誠的面對著綠色的湖泊,她雙手合并高高舉起。
等到雙手緩緩下滑眉間,綠色的湖泊翻騰了起來,持續(xù)膨脹著。
緊接著,綠色中分離出了紅、橙、黃、綠、藍、靛、紫,七彩色又逐漸幻變出七種不同顏色的雪球,他們歡喜的鬧騰翻滾著。
益西手舞足蹈的跳躍起來,像是返老回童了,滑稽可愛。
少女拉起函陀和益西的手,放進水墻中,一陣陣喜悅、幸福像電流穿梭在身體中。
他們感覺自己也變成了雪球,無拘無束的翻騰在夕陽下。
函陀眼含熱淚,笑著跟少女揮手告別,益西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招手告別。
有些人真的一輩子都會活在心中,永遠永遠不離去。
看著消失的少女,他們抱著對方痛哭起來,有些淚也只適合在看不到的地方流。
當雪球帶著他們走向那個木屋時,外面依舊開滿了雪石蓮花,進門后依舊是那個木屋、那張床,里面依然是暖暖的陽光和淡淡的雪松花香味。
函陀躺在床上,閉著眼,左手佛摸著雪球,然后他跟益西講述了當初在這里養(yǎng)傷的經過。
“看來你能活下來,并不是我的照顧啊,早知道我就懶得理你了,你看還舍了我半條命?!?p> “剛開始我來到這里,我就感覺到是她?!?p> “看來女神已經對她做出了安排,以后我也想來這里。”
函陀讓雪球朝他吐泡泡,一串串泡泡粘附在益西的身上,樂的他合不攏嘴。
“等我招呼你的時候,你會來的,對吧?!焙佑檬置┣虻南掳汀Q┣蝾B皮的也朝他吐泡泡。
他們騎在雪球圓滾滾的身上,飛向了那片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