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可明白何人在囤積居奇?
眾人見朱明到來,皆起身行禮。
一時間,歌舞戛然而止。
朱明目光一掃,聲色犬馬,奢華至極。
他笑道:“如此輕歌曼舞,本王亦想欣賞,接著奏樂,接著舞!”
現(xiàn)場氣氛為之一松。
眾人紛紛調(diào)笑,觀舞聽曲,推杯換盞,言笑晏晏。
一時歡愉無邊,氣氛融洽。
屋外隆冬臘月,滴水凝冰。
室內(nèi)溫暖如春,熏香繚繞。
無邊風(fēng)月,盡在不言中。
朱明聽著小曲,欣賞著絕美舞姿。
與前來敬酒的各家家主虛與委蛇,倒也不拘束。
隨著一道道烹制精美的佳肴端上桌,氣氛愈發(fā)火熱起來。
古金福親自端上一盤大菜。
他笑著介紹道:“請諸位嘗一嘗,上八珍之一品熊掌!”
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對肥碩的熊掌。
湯汁飽滿,香氣四溢。
“古某多番請托,終在蘇州府購得這兩塊熊掌?!?p> “恰好府里有江南的大師傅,尤善烹制此物?!?p> “其間加了不少海外香料,最是養(yǎng)人,諸位不妨嘗一嘗!”
古金福一張清峻笑臉上滿是自得,頗以為傲。
此時士紳斗富之風(fēng)盛行,衣食住行,無一不攀比。
九江亦是大明富庶之地,多受江南風(fēng)尚影響。
如此名貴稀有的佳肴,難怪古金福面帶傲然之色。
張世恒亦是緊跟江南風(fēng)尚的“潮人”。
他驚嘆道:“古家主大手筆啊,若說以前,熊掌倒也不稀奇。”
“可如今這時節(jié),這一對熊掌,難得,難得!”
“古家主有心了!”
果然,現(xiàn)場有識貨的。
張世恒雖然身著奇裝異服,但見識還算不淺。
一番話說的古金福連連點頭。
王克禮疑惑道:“王某素知熊掌珍貴,不知這其中有什么說法?”
張世恒眼睛瞇起,捋須笑道:“如今建奴囂張,遼東戰(zhàn)事吃緊,遼東奇珍流通不暢?!?p> “其中還有暗手推波助瀾,囤積居奇?!?p> “遼東皮毛、山參、東珠,已是漲到天上去了!”
說完,張世恒看向古金福,笑問道:“古老哥,你這對熊掌品相完美,如今至少這個數(shù)吧?”
張世恒伸出三根手指。
白銀三百兩!
古金福矜持地點點頭。
眾人皆驚嘆一聲。
王克禮道:“難怪最近市面上買不到山參了,癥結(jié)卻在此!”
“還要多謝古兄款待!”
他又對張世恒拱拱手,“不知張兄所言囤積居奇是何意?”
張世恒亦對在場諸位拱拱手。
他冷笑一聲,露出白生生的牙齒。
“好教王爺和諸位知道,遼東將士浴血奮戰(zhàn),而后方有人大發(fā)國難財!”
嘶!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面面相覷。
不知張世恒究竟何意。
朱明也沒想到,一道菜竟然牽扯出這么許多故事。
他目光逡巡,看向古金福和張世恒。
這二人倒是消息靈通的闊達之輩。
原本朱明不欲多言,畢竟此是古家做東。
喧賓奪主,實在失禮。
但見現(xiàn)場氣氛有些僵硬,只得出面轉(zhuǎn)圜。
他笑道:“張家主果然消息通達之輩,本王倒是知道其中緣由?!?p> “且容后分說,如此佳肴,諸位若要停箸,豈不是暴殄天物,辜負古家主一番美意!“
眾人聞言,紛紛動筷。
朱明自然也隨大流,夾了一筷子。
不愧是豪族斗富的“上八珍”,口感確實不凡。
但要說滋味多美,也不見得。
此等物什,還在珍稀二字。
品嘗過后,眾人看向朱明,靜待他解釋囤積居奇之奧秘。
凡人皆有好奇心,在場各家家主亦不能免俗。
朱明面帶笑意,目光卻是森寒。
他徐徐問道:“諸位可知晉地豪商?”
王克禮道:“晉地臨近九邊,不曾聽聞有何豪商大家?!?p> 場上除了少數(shù)消息靈通人士,似乎都沒有聽說過。
朱明道:“王家主此言差矣,晉地豪商,財力雄厚,不差江南豪族!”
在場之人暗暗驚呼。
江南豪族,以絲綢、茶葉、瓷器壟斷海運巨利。
晉地豪商何以媲美江南豪族?
古金福按捺不住,似有話要講。
朱明想把話茬遞給他,道:“古家主有何高見?”
古金福道:“晉地豪商起家,還要從本朝開中法說起?!?p> “晉地臨近九邊,晉商運通糧餉,換取朝廷鹽引。”
“呵呵,販鹽之利,自不必多說。”
在場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鹽鐵酒,自古以來就是暴利。
凡人皆要食鹽,只要天下有人口生息,必有源源不斷的利潤。
鹽商之富,向來聞名。
朱明又道:“古家主不愧家學(xué)淵源?!?p> “若單以鹽利,晉地豪商斷不會媲美江南豪族?!?p> “及至遼東建奴崛起,才是晉地幾家豪商大富大貴之時!”
嘶!
在場各家倒吸一口涼氣。
朱明一針見血。
一語揭露晉商崛起之內(nèi)幕。
古金福很有眼色,知道朱明要談到機密之事。
他揮退左右奴婢舞女。
朱明語不驚人死不休,繼續(xù)道:“凡有巨利者,晉商無不敢賣?!?p> “建奴苦寒之地,樣樣都缺。”
“糧食,鐵料,布匹,食鹽……”
“及至軍國重器,火藥弩炮,皆走私到遼東!”
說到這里,朱明頓了一下。
他看著場上各家驚懼的神色,道:“甚至朝廷的機密情報,皆可販賣!”
“這熊掌、人參、鹿茸、皮毛等物,皆出自遼東?!?p> “可明白何人在囤積居奇了?”
轟!
眾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遍體生寒。
王克禮猛地一拍桌子,雙眼圓睜,怒罵道:“該死的東西!”
“我說這小小建奴,豬狗一樣的東西,怎么如此難纏?”
“原來是有內(nèi)鬼!”
朱明冷眼旁觀,一掃而過。
看眾人神色,皆大怒喝罵。
古金福臉色尤其不好。
想他花費大價錢所購之珍品熊掌,竟是出自國賊之手!
朱明心中亦有所思量。
可知后世對士紳地主批判甚多,亦有不實之處。
朱明看得出來,這些人可是真心憤怒痛惜。
不過,朱明也不以為意。
只要不是無國無家之輩,能團結(jié)的力量自然要團結(jié)。
怒罵之后,眾人只覺嘴里的熊掌都不香了。
朱明絲毫不受影響,依然大快朵頤。
他調(diào)笑道:“雖是出自漢奸國賊之手,亦是古家主一片心意?!?p> “手快有,手慢無!諸位可不要因噎廢食哦。”
在場眾人也不是傻子,聽出朱明此言是為了維護古金福的面子。
只好繼續(xù)推杯換盞,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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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畢,談及正事。
朱明道:“肥皂就按原先的出貨價,分別為二十文,八文。”
他提了一嘴,也不深談。
自有各家專人到府上詳談。
眾人飲宴,還是聯(lián)絡(luò)感情為要。
畢竟商會宗旨早已定調(diào)。
“互通有無,互幫互助,同舟共濟,共同發(fā)財。”
此時注重鄉(xiāng)黨之誼。
無論做官經(jīng)商,鮮有逾矩者。
因為一旦口碑壞了,眾皆厭棄之。
像瑞昌孫家這樣的惡霸之家,公然荼毒同鄉(xiāng)鄰里者,不算很多。
眾人再到書房會晤,談些風(fēng)月之風(fēng),此不必細表。
……
王府。
秋月與各家商業(yè)上的管事一一商談。
以工坊如今的產(chǎn)量,一月毛利超過一千二百兩。
秋月服侍朱明洗漱,欣喜道:“也不知王爺怎么想出這樣精巧的玩意兒,這肥皂真是賺錢?!?p> “底下一個大莊子,辛辛苦苦一年,也沒有工坊一個月掙的錢多?!?p> 朱明今日與各家家主很是喝了幾杯。
此時士紳愛飲黃酒。
喜飲高度白酒者,多是下里巴人。
黃酒當時好飲,后勁卻是不小。
饒是朱明酒量不小,未免也有些醺醺然。
紫鵑貼心地吩咐后廚煮了醒酒湯。
她細聲埋怨道:“這群黑心的,心里沒個數(shù),給王爺灌了這么多黃湯!”
朱明喝了一口精制的醒酒湯,享受著二女的妥帖溫存。
他笑道:“是我貪杯了,下次適量小酌?!?p> 秋月柳眉微蹙,刺了一句。
“可不敢管爺們的事兒,喝多了有我和紫鵑收拾著?!?p> 小女兒的嗔怪媚態(tài)盡顯,看得朱明心火燃起。
他一把將秋月?lián)圃趹牙铩?p> 秋月下意識扭動,卻被鐵箍一樣的手臂圈住,動彈不得。
大手游移之間,秋月軟倒在懷。
紫鵑俏臉通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欲情迷之時,秋月死命扭開了。
“王爺,你還未娶妻呢!”
她正色道。
秋月恪守禮法。
如果朱明未娶妻而有子,于禮不合。
嫡長子繼承制之下,若是先有庶長子,以后未免有嫡庶兄弟爭產(chǎn)之危。
朱明伸手捏了捏秋月精致的下巴,調(diào)戲道:“秋姨娘倒是想得遠,難為你了!”
秋月俏臉酡紅,絞著衣巾,不說話了。
朱明與二女溫存一陣。
這才緩解氣氛。
良久,秋月忽然問道:“王爺,那香皂該如何作價?”
“奴婢看您好不容易才得來這些珍貴香料,可不能賤賣?!?p> 朱明聞言,卻知秋月對肥皂低價出售猶是耿耿于懷。
他笑道:“總共那點香料,賣什么賣?!?p> “總得先供你們用上?!?p> 秋月哭笑不得,心里甜蜜蜜的。
“我和紫鵑可用不了那么許多?!?p> 紫鵑只是不言,安靜聽著。
朱明道:“等以后有渠道大批購進香料再賣?!?p> “現(xiàn)在積累生產(chǎn)經(jīng)驗,拿出去送禮結(jié)交人脈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