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虎身在同齡人里算高的,有一米五幾,長相普通,表情有些不安但眼神顯出了些許堅毅,看了陳浪一眼就又把眼神投向地面。面色微微發(fā)黃,臉頰有些瘦,顯然這些日子過得不好。他的兩只手放在身側(cè),緊緊拽著衣角,知道現(xiàn)在是決定他以后命運的時刻。
其他小動作倒是沒有。
在陳浪走過來的路上,陳老太太把陳虎的身世粗略和他講了。
這是個被命運戲弄的孩子。
本來他有著疼愛的父母,可現(xiàn)在父親出了意外,家中資產(chǎn)被如狼似虎的族人瓜分,母親根本無力供養(yǎng)他。
“那就讓他跟著我吧?!标惱怂伎计蹋蜎_著不時看向自己的族老點點頭。
族老登時就笑了,處理了這檔子事他也安心不少。
七叔族那一脈子嗣不豐,四代都是一脈單傳,要是讓這一脈斷在這兒,族老心中不安。
也正因為整整四代單傳,陳虎在族人瓜分他家家產(chǎn)的時候沒人幫著,等族老得到消息來處理的時候,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
誰會把吞進肚子里的好處吐出來?
族老能處罰一個兩個,難不成還能罰三十個四十個?
陳虎的娘沒讓族老幫著討回家產(chǎn),只求著讓他幫陳虎安排個以后。
她不知道自己一個寡婦能不能把兒子養(yǎng)大成人,能不能把兒子教好,更不知道下回家里要是有個什么,她該拿什么擋住那些如狼似虎的人,還不如趁現(xiàn)在用族老的愧疚換一個孩子的以后。
父母對子,為之計深遠!
陳浪把陳虎帶走了,他和長輩們也沒什么話題可聊。
“我叫你陳虎?”陳浪把陳虎帶回自己房間,坐到書桌前。
“都行,叫我陳虎和虎子都行。”陳虎來了一個陌生環(huán)境還有些不安,也不熟悉陳浪性格,見到陳浪坐下,回想到族老對自己的交代,拿起桌上的水壺給陳浪倒了杯水,然后揣揣不安地站著。
“不用這么緊張?!标惱税矒崃艘痪?,雖然不渴,但看到陳虎的動作也沒有阻止,在陌生的陳家,陳虎做些什么展現(xiàn)出自己的價值才會安心些,“那我就叫你虎子了?”
“嗯!”虎子點點頭,雙手背在身后,兩只手不停地摩挲。
“你會什么?會洗衣服嗎?做飯呢?”陳浪想了想,問道。
“會,都會,洗衣做飯,整理屋子,我都會,我還會干農(nóng)活,喂雞喂鴨,種莊稼也會?!敝v到自己會的東西,虎子不安稍減,但又想到族老說自己是來照顧陳浪的,好像不用干農(nóng)活,聲音又弱了下去。
“我力氣還大,能背著幾十斤的東西一口氣走上五里地,能幫你背書背東西?!被⒆佑峙ο胱约旱膬?yōu)點。
陳浪點點頭,用手指了指書架上的書,笑道:“我正愁力氣小,那些書該怎么帶去府學呢!”
“我過了中秋就要去府學,你這段時間把家里安頓好,八月十六早上到我家來?!标惱丝戳丝创巴獾南﹃枺X得時間不早了,便讓虎子先回去,讓他抓緊時間和他娘好好道別,以后不出意外就是一年只能見一次家人了。
吃過晚飯,陳浪去陳老漢屋子找老兩口。
“爺爺,奶奶,等虎子跟我去了府城,您二老記得稍微看顧一下他娘?!?p> “放心吧?!标惱蠞h點點頭,“爺爺會讓你奶奶和你娘不時去看看的?!?p> 陳老太太也是連連點頭:“虎子去照顧你,奶奶也會幫他看顧他娘。”
......
中秋,晚。
因為陳浪第二天要出發(fā),葉氏仔仔細細地又檢查了一遍行禮,把東西都理好。
四丫不舍得陳浪,死活要留在哥哥屋子里,抽抽嗒嗒的樣子讓陳浪不忍心,就讓她留著了,葉氏破例一回沒管她。
第二天一早,陳浪輕手輕腳起床,沒吵醒四丫,在她手邊留了一小包陳浪拆出來又用油紙包著的奶糖。
里面大約有十幾顆的樣子。
四丫昨天哽咽著和他說話說到半夜,眼下睡得沉,陳浪估摸著她能睡到中午,叮囑了葉氏不用去叫她。
省的醒來沒見到哥哥又哭。
哪怕晚哭一會也挺好的。
好吧,陳浪只是不想讓她見到分離的畫面,還怕自己見到這個被自己當作女兒養(yǎng)的小丫頭哭了之后難受。
陳江起的也早,專門來送他。
“好好讀書,過幾年哥來看你。”陳江欲言又止,只說出這一句話。
陳浪點點頭,道了聲“好”,又叮囑到:“家里有什么事兒就去信給我,我在那邊能認識的人多,能做的事也多?!?p> 陳江點點頭,扯出一抹笑,拍拍陳浪的肩膀,推他上了牛車。
陳二柱已經(jīng)放好行禮,坐在牛車前面了。他會送陳江和虎子到府學。
牛車不急不緩地朝前走,陳江站在原地目送,片刻,頭微微低垂,嘴角向下,眉頭微皺,露出些復雜的表情。
“浪哥兒,浪哥兒,江河湖海浪濤韜......”低聲喃喃了一句。
陳江閉上眼睛又睜開,抬起頭,驅(qū)散了臉上的陰霾,微微含著笑走進家門。
去府城要走兩天,陳二柱之前去縣里找了個也今天去府城的商隊,花錢讓人家?guī)б怀?,這幾年土匪變多了,跟著商隊會比自己走安全不少。
“李管事!”陳二柱到了之前約定的地方,上前跟商隊的管事打了聲招呼,又給陳浪和李管事互相介紹,“浪哥兒,這是商隊的管事,姓李,李管事,這是我兒子,陳浪,那個是我族里的侄子,叫陳虎?!?p> 陳浪問了好,李管事表情淡淡的,敷衍地應了。
陳浪也不惱,與自己爹一起坐在牛車上等出發(fā),倒是虎子有些憤憤不平,覺得陳浪受到了輕慢,小聲嘀咕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
大約等了小半個時辰,人都齊了,車隊才緩緩出發(fā)朝府城而去。
陳浪想著路上會不會遇到土匪,會不會遭遇山賊,還找了把槍備著,隨時能從城市里取出來!
商隊雇的鏢局似乎挺有聲望,一路下來風平浪靜波瀾不禁地到了府城。
陳浪在想自己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才會想土匪劫道的事情——這明明是個小概率事件!
憑著文書入了府學,陳浪和虎子一起抱著東西去分到的學舍。
府學不允許家屬進去,但每個學生都有一個仆人的名額,能把自己書童帶進去。
不然,難道指望秀才老爺們?nèi)ハ匆路幢蛔樱?p> 陳二柱站在府學門口看兒子進去,直到陳浪的身影被墻擋住,才駕著牛車回去——也還是那個商隊,商隊每月都在府城和縣城來往兩次,當天到當天回,早上到下午回。
學舍條件不錯,比老陳家好多了,青磚大瓦的小院子,一個院子住三位學子,一人一個方位三個屋子,一個臥室一個書房,還有一個屋子給書童住的,院門的那一側(cè)則只有墻。
有錢!
一個青磚大瓦的小院子造下來得一百多兩銀子呢!
陳浪找到自己的屋子,進去看了看。
屋子里落灰不多,看得出有人定期打掃,只有幾個角落死角的地方比較臟,屋子里的家具約六七成新,床看著很結(jié)實,書房里的木制書架也比家里用竹子打的書架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