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毒攻毒
李棠離開酒肆,埋單之事則交給徐非。
天色漸暗,家家戶戶門前開始掛起燈籠,夜色、雨色、燈籠的微光,甚是迷離。
李棠走進一家藥鋪,他腦中回憶著《千金方》的內(nèi)容。
張寶財自行調(diào)制的養(yǎng)生湯必然出自《千金方》的藥理,而李棠則需要還原一份。
除了酒水,張寶財死前也飲用過自行調(diào)制的養(yǎng)生湯,李棠在想這二者有無因果關(guān)聯(lián)。
“喲,李仵作。”
招呼聲傳來。
李棠抬頭看去,說話的正是藥鋪的女掌柜。
她是位奇女子,一年四季身著紅裝,大紅大喜仿佛出嫁的新娘。
滿頭白發(fā),聲音干啞,但面容卻如正值豆蔻年華的小姑娘般青澀紅潤。
很顯然,這位掌柜是位武師,并且武道品階不低。
至于她為何在這小縣城內(nèi)開了家藥鋪,她有何目的、企圖、陰謀之類的。
李棠并無興趣,更無心試探。
活人他管不著,但死者的一切都會被他知曉。
好好活著吧,李棠只會這樣祝福每一個人。
“你家那位學(xué)徒呢?”
李棠觀察四周,并未發(fā)現(xiàn)往常那位看店少年的蹤跡。
“不干了唄,現(xiàn)在年輕人真是沉不下心,可能他得到了一份更好的差事?!?p> 掌柜回道。
“李仵作,不如你辭去衙門的活兒,幫我打理鋪子吧。如果是你的話……我開給你兩倍于衙門的報酬?!?p> 這已經(jīng)是她第三次拋出橄欖枝了。
可藥鋪的活兒本質(zhì)是要救人,而李棠做仵作的本意便是為了盡可能目睹死亡。
多少有點“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掌柜的好意我心領(lǐng),可我有抽不開身的理由?!?p> 三次的答復(fù)都一樣。
被連續(xù)拒絕三次的掌柜也沒顯得不悅,只是聳肩表示理解與無奈。
“那么,客人,你需要點什么?”
掌柜問道。
“半兩金錢草,四錢奇蓮子,芍藥、當(dāng)歸、桂芯各一錢,以及一根子烏參?!?p> “子烏參?”
掌柜嘴角一翹。
“客人,在我們藥鋪,子烏參是需要提年份的,因為……”
“子烏參劇毒,并且隨年份不同而毒性不同,對吧?”
李棠打斷道。
“了不起,客人的藥理知識可真豐富呢。”
掌柜笑意依舊。
“真的不考慮來我這打理鋪子?這次我決定給你開三倍哦?!?p> 李棠依舊搖頭。
“三十年份的子烏參。”
“好嘞?!?p> 掌柜轉(zhuǎn)身拉開藥柜抽屜搜羅,一包包藥材用油紙包好。
“劇毒之物不要經(jīng)手哦。”
掌柜提醒道。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p> 李棠拿上藥材,轉(zhuǎn)身告辭。
“對了——”
掌柜叫住李棠。
“前些日子,我賣出去一根十年份的子烏參,應(yīng)該是張府那位吧,他一向買三十年份的,突然換成十年份……
嘖嘖,聽說他以前是位神醫(yī)來著,那我可不敢繼續(xù)非議他了?!?p> 李棠聽罷,轉(zhuǎn)過身走回柜臺。
“怎么?改變心意了?”
掌柜一臉期待。
“再給我一根十年份的子烏參?!?p> “……”
采購?fù)晁幉暮螅钐姆祷刈约何挥诳h城南郊的住處。
此時道路漆黑,但能聽見流水淙淙之聲。
白天這條路就被滿溢的溪水淹了,到了晚上溪水非但沒有退落,水位反而拔高。
四下無人,李棠躍起身,腳尖點著溪水徑直淌了過去。
再次落地之時,褲腿未沾半點水漬。
李棠可不會什么輕功,這只是從七品武師的基礎(chǔ)身法。
摘花無聲,點水無痕。
李棠的住處是位于南郊的一幢老宅子,很大但是破舊,這也是生母留給他的。
這個破落的宅子見證了一個家族由鼎盛到衰亡,作為李棠的棲身之所再合適不過了。
整個宅子只有兩間房還能勉強住人,一間作為臥室,另一間作為客廳。
一廳一室,宅子后面的樹林則是天然廁所。
李棠將藥材放在客廳的長桌上,這些藥材可把張府夫人賞的一錠銀子都花完了。
甚至李棠還倒貼了幾個銅板。
現(xiàn)在他要煎出兩份養(yǎng)生湯,一份用三十年份的子烏參,另一份則用十年份的,看看有什么不同。
根據(jù)《千金方》記載,子烏參雖劇毒,但適量服用也有活血化瘀、強健筋骨的功效
可熬制養(yǎng)生湯足足要用一整根子烏參,按理說這顯然是致死量。
但張寶財巧妙地利用了“是藥三分毒”的特性,用其它藥材以毒攻毒,硬是中和了子烏參的毒性。
現(xiàn)在關(guān)鍵問題浮出水面了。
十年份的子烏參,其毒性遠(yuǎn)低于三十年份的。
以毒攻毒的平衡被打破,這會導(dǎo)致什么呢?
半個時辰后,兩鍋養(yǎng)生湯熬好。
單從湯色來看,三十年份的湯色濃厚,十年份的湯色清澈。
李棠取來一根筷子,稍蘸湯水以此試藥。
三十年份的養(yǎng)生湯極其苦澀,熬過反胃感后,能明顯覺察到身體氣力充盈。
十年份的養(yǎng)生湯入口無味,回味清甜,但隨后身體開始燥熱,額頭狂冒虛汗。
一番測試后,李棠可以斷定,兩種養(yǎng)生湯都無直接毒性。
但十年份的養(yǎng)生湯,由于子烏參被其它藥材的毒性壓制藥力,無法順利轉(zhuǎn)化為氣力,間接導(dǎo)致虛火攻心。
火又遇上酒,其結(jié)果可想而言。
那么,錯買這十年份的子烏參,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為之?
李棠尋來兩個陶罐,將這兩份養(yǎng)生湯密封保存。
這湯是他花錢費心熬制的,雖然他自個兒不大情愿喝,但也不會白白倒掉。
現(xiàn)在李棠開始掛念徐非那邊的情況了。
僅靠這養(yǎng)生湯,只能算合理推測,無法作為抓人的依據(jù)。
負(fù)責(zé)盯梢的徐非必須得找到更為直觀的證據(jù)。
黃捕頭寬限的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而李棠現(xiàn)在只能祝徐非好運了。
他認(rèn)可徐非這個朋友,所以會為了滿足徐非的是非正義感而一起折騰。
實際上,對于李棠而言,他不在乎是非曲直,生與死才是絕對。
李棠收起心思,吹滅蠟燭準(zhǔn)備休息。
另一邊,對于正在盯梢的徐非而言,這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注定難眠。
以他的身手,張府的高墻形同虛設(shè)。
但他也有捕快的操守,盯梢只會在外圍徘徊,不會深入窺探隱私。
此時張府的正廳室已改為張員外的靈堂,靈柩擺放于此。
徐非恰好路過,這時他突然聽到模糊的呻吟聲。
他內(nèi)心一驚,還以為張員外含冤顯靈。
于是徐非偷偷往廳室內(nèi)一瞅,眼前一幕更是驚世駭俗。
不想擺爛了
如果就這樣便覺得主角多管閑事,建議直接刪書,作者不會挽留你,畢竟和癌癥晚期沒啥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