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城,苗芳荷已在等候,她看了幾眼傷勢頗重的人,唯獨缺少自己最關心的那個,顧不得對白無絕行禮,開口便問:“林沐呢?林沐怎么沒回來?”
“她沒事,她在槐林待會兒?!卑谉o絕道。
“哦哦?!泵绶己芍挥X得自己嚇了自己,要是林沐真有好歹,白無絕哪能不把尸……呸呸呸!
“你等在這里,就為了我?”林沐晚兩步停在人群后面,猝然出聲。
這么快?白無絕往后扭臉。
林沐對著她重重低頭,盡表謝意。
“誰……誰為了你?老大不小了,說這種話也不看看場合,害不害臊?”苗芳荷啐了一口,這才朝白無絕蹲身施禮,“屬下等在這里,是有正事相告。”
傷者全都在此滯步,她不敢再耽擱,道:“二小姐和林沐一走,屬下便去請醫(yī)了,覺得可能用得著,但是……”
“但是?”白無絕挑動眉峰。
這個時候“但是”,怕是沒有好事。
“上至孫老先生那種醫(yī)藥師,下至走街串巷的郎中,全都去了城主府出診,均未在堂?!泵绶己缮裆聊氐?。
白無絕一聽,臉上也陰云密布,馮治這一臥病,好像頗有名堂啊。
她望向身后一眾傷員,除了何田田和后來的亡旗刺客,連何邑都失血過多了,那些階位不如何邑的,更是進氣沒有出氣多。
他們必須得到醫(yī)治。
“去天字號?!卑谉o絕道。
如果說哪里還能找出一位大夫來,便只有昨夜一直留宿天字號,為白無絕伺候湯藥的小醫(yī)官孫曜了。
孫曜怎么也沒想到,每日三個時辰的煎熬變成徹夜難眠不說,竟然還雪上加霜至此!
他本以為伺候完白無絕早上湯藥,就能回家了,奈何藥渣子剛倒完,藥罐子剛刷完,一口熱茶還沒潤潤喉嚨,一大群傷員浩蕩來襲了。
命苦哦!
小醫(yī)官表情如喪考妣。
何田田看得一個勁掉眼淚,哭啼啼道:“怎么樣?怎么樣?你倒是說話??!我爹爹還有救嗎?你別啞巴啊!”
“有救,有救?!睂O曜忙答。
“有救你苦著臉做什么?是我爹傷重,又不是你爹!你再這樣嚇唬人,信不信我砍了你腦袋!”何田田自是識得孫曜,畢竟孫曜曾在太傅府呆過,她公主脾氣還沒改掉,對人口氣沖得很。
“公主饒命!”孫曜習慣性地先跪為敬。
“本大小姐已經(jīng)不是公主了,你趕緊別廢話,救不醒我爹爹你才死定了?!焙翁锾锏?。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孫曜診完脈,對癥施針用藥,先止住了血,就去煎藥了。
行針的時候何邑便醒了,孫曜一走,他就要起身,向白無絕致謝。
“何將軍,快別多禮?!卑谉o絕道。
何田田壓住爹爹肩膀,道:“絕爺不是外人,要謝的話,我來謝,都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白無絕:“我不要?!?p> 何邑:“胡鬧!”
何田田破涕為笑,這才撲在爹爹胸口,為先前的擔驚受怕找些安慰。
“爹沒事,沒事了?!焙我負嶂蟊?,為了安撫她的情緒,接上言道,“閨女,你可知你口里的絕爺,是我等武者尊敬崇仰的帝君大人?”
“知道啊?!焙翁锾锾鹉榿?。
皇都城門外,一敵四,殺妖王,歷歷在目,撼天動地,白無絕帝君威風凜凜,所向披靡,當日在場的,無一不心悅誠服五體投地。
“知道還敢跟帝君大人玩笑胡鬧?”何邑笑斥道。
“為什么不敢?”何田田疑惑地眨眼。
“罷了。”何邑無奈,轉看白無絕,希望她不要怪罪。
白無絕豈會斤斤計較這點小事?言歸正傳道:“何將軍,容我一問,從止戮城來的怎會是你們?”
“閨女,扶爹爹坐起來一些?!焙我氐?。
一聽要談正事,何田田也不黏著爹爹了,扶好爹爹后,端正身子,坐在床沿不再言語。
“我們那日離開皇都,仗著蕩北公留給田田的刀鞘,直接去了止戮城,蕩北公舊部對我們很是照顧,聽說耿副將傳信,叫準備大量纏絲妖油送來平獄城,我們便自告奮勇走這一趟了?!焙我亟忉尩?。
“有勞?!卑谉o絕感謝。
“可不敢當哦?!焙我氐?,“些許小事,與白小姐和蕩北公為何家做的,實為不值一提,再說了,我這閨女惦念你,你讓她安頓好就送信與你,正好有這一事能直接來見你,這不就坐不住了么?!?p> 何田田忙點頭:“嗯嗯?!?p> “我知蕩北軍弄到纏絲妖油比較容易,但離開駐地,難免不妥,何將軍肯代勞,可謂暗室逢燈,哪里不值一提?”白無絕可不會隨便被父女兩人糊弄過去。
“沒有我,還有亡旗,還有歸心館,再不濟,蕩北軍偷偷離開一下子,只要不鬧大動靜,也沒什么嘛?!焙我刎M肯居功?
客氣話白無絕也沒再多說,問道:“東西呢?”
何田田露出一截雪白腕子,指著印跡晶環(huán)給白無絕看。
“在你這里?”白無絕無語。
這也太危險了吧,難怪大家都去護著何田田,不僅因為她是何家千金,還因為她身上有所托之物啊。
“來前蕩北軍幾位將校交代過了,說這纏絲妖油是送來給蕩北公解開禁制用的,我想此事無人知便好辦,若有人知,可能路上不會太平,所以就動了點腦子?!焙我卦位识汲擎?zhèn)護將軍,并非草包,這點算計還是有的。
他與女兒同行,誰也想不到東西不在他身上,而會在一個小小元位身上。
何田田手指在印跡晶環(huán)上一抹,登時,兩個半人高的大缸落在了白無絕身前,缸口用油布封著。
“這么多?”白無絕的表情跟當時見了一大箱子黑色盤龍姜是一樣的。
“絕爺?”
“嗯?”
“我很擔心少邦哥哥……你可不可以……”何田田吞吞吐吐地道,“可不可以帶我……去……”
“可以?!卑谉o絕一口答應。
“真的?”何田田喜出望外,兩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霎時愈加亮了幾分,“真的可以帶我去嗎?你可別騙我哦?!?p> “我何時騙過你?”白無絕難得一笑。
“絕爺,你太好了!”何田田兩步跳過來,抱住她,在她臉上吧唧一下。
白無絕半真半假:“非禮啊?!?p> “就非禮你了,怎么著吧?你還能打我不成?”何田田揚起下巴。
“不敢,不敢?!卑谉o絕一臉寵溺地道。
何邑看的老懷甚慰,臉上也不禁堆起笑意,干咳兩聲,道:“白小姐,可否帶我與你同上獵宮?蕩北公是我女婿,這段時間發(fā)生了太多事,沒有見面機會便罷,如今相隔不遠,我們翁婿應該見上一面的?!?p> 白無絕點點頭:“那就一起,只是何將軍的身子……”
“皮肉外傷,微不足道。”何邑眸光一閃,“聽聞天字號一宿,勝苦練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