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絕深知虛不受補(bǔ)之理,很快就收住功力。
墨千痕則已端坐,催動這股盈入丹田氣海的元力,慢慢將之游走全身。
白無絕給他肩上搭了件衣袍。
門外隱約有些亂哄。
竟還有兵刃錚然之聲。
“玄影。”
“主人?!?p> “給他護(hù)法?!?p> “……好?!?p> 白無絕推門出去,就見何邑和何青青劍出三寸,護(hù)在夏桐身前。
何家那四名隨從立在對面,臉上又青又紅,又氣又羞。
“怎么回事?”白無絕問道。
“他們想請皇后殿下過去,給那邊受傷的人療傷?!焙吻嗲嗟?。
白無絕一聽,差點(diǎn)氣笑了。
怎么,給那邊治好,再來殺這邊嗎?
“王上,我們好歹一家人……”
“呸!一家人,你們剛才拿劍擱我父親和妹妹脖子上?”何青青一口唾沫啐過去。
“我們也是為了何家前程……”
“滾滾滾!為了前程你們就大義滅親?那本王為了一勞永逸,是不是現(xiàn)在就可以清理門戶?”何青青顧念身后兩屋子傷員,聲音壓的極低,殺氣卻騰的老高。
“王上何必自詡清高呢?大家在此,不都是為了前程大業(yè)嗎?你半途而廢臨陣倒戈,而我們堅(jiān)守住了初心,該清理門戶的是我們吧?”其一人道。
又一人穩(wěn)重道:“好了,說這些做什么?總之,還請兩位王上三思,要么,讓皇后過來施救診治,要么,讓白無絕打開這層牢籠……”
“牢籠?原來,你們想出去?!卑谉o絕不料他們此時此刻還如此天真。
四名何家人齊翻白眼。
一道:“廢話!誰愿意被困于此?”
另一道:“要不是這破陣,我們早下山療傷了。”
“你最好開陣,把我們逼急了,咱就魚死網(wǎng)破?!?p> “我們殺你不得,難道還殺不了幾個傷殘病弱?”
“放肆!”白無絕眼神一沉,身上帝位氣勢高漲而起,朝那四人兜頭壓下。
“撲通!”
四人整齊劃一雙膝砸地,直把地面砸出數(shù)道裂痕,鮮血登時染紅了他們膝下。
何邑父子不由得也被這氣勢沖的抬不起頭來,雙雙往兩邊一讓,使得白無絕能夠直面那四人。
夏桐乍覺白無絕威儀,吃驚之余也心悸不已。
“給本帝到陣勢邊上瞅瞅,你們走得了嗎?”白無絕揮手一掃,將四人掃到獵宮門口。
這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馮濯真的調(diào)兵上來了,將獵宮圍了個水泄不通,正有弓射手朝獵宮射箭,試圖打破結(jié)界。
箭雨如蝗,直對那四人。
他們驚惶地睜圓眼睛,竟忘了躲,而這密密麻麻黑壓壓的箭矢,豈是想躲就能躲開的?
死亡陰影剛上心頭,箭雨便在他們眼前墜落了。
璃華鏡陣,紫光流瑩。
這次,沒有白無絕勢壓,他們也險些站立不穩(wěn)。
“現(xiàn)在,你們還出去嗎?”白無絕問。
“馮濯連妖王都騙了,會好心給你們留活路?真不愿承認(rèn)你們是何家人,蠢得可以!”何青青罵道。
那四人慢騰騰走回自己原來的地方,不大會兒,有之前跟隨何青青的殺手往陣勢結(jié)界邊上查看情況,看完之后,一個個耷拉著腦袋,相繼扯掉蒙臉巾。
還遮個屁。
“絕兒……”夏桐摸到白無絕手臂。
“母后,你想救他們?”白無絕輕聲問,語氣里并無反對之意。
“醫(yī)者父母心,我只是覺得應(yīng)該醫(yī)一醫(yī)?!毕耐┑?。
白無絕“嗯”了聲,對何青青道:“勞駕王上,讓你曾經(jīng)的手下和家人,把他們的隨身藥物都交出來,然后一個一個的,過來這邊醫(yī)治,不得累著我母后,一個時辰醫(yī)一人,歇息一個時辰,再醫(yī)下一人?!?p> 何青青轉(zhuǎn)眼看向父親。
何邑點(diǎn)頭,叫他聽從白無絕之命。
“好。”何青青推劍入鞘,往對面去了。
“母后,親疏有別,先給墨千痕煎藥,再醫(yī)旁人吧?!卑谉o絕見她懷里抱著挑揀定量的藥材,知她一出門就被堵著了,還沒顧上正事。
夏桐并非同情心無度之人,道:“這是自然。”
她去煎藥了,白無絕沖何邑示禮,何邑還禮,然后,白無絕便去探望左少邦和何田田。
夫妻同屋,合情合理。
只不過為了兩人傷勢著想,同屋不同榻。
何田田肩上的劍傷并無大礙,此處非人身要害,白無絕處理又得當(dāng),折了劍,卻沒有立時拔劍,且緊急用了藥,因此她失血也不多。
但她臉上的傷……
夏桐給她拔了劍,包扎妥當(dāng),臉也被包的跟半個粽子似的,只有右邊臉露在外面,蒼白如紙,毫無血色。
她的眼睛……
白無絕記得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聞得一聲驚叫,就見何田田左臉一片血肉模糊……傷了眼睛,破了相貌,撿回一條命,也算命大了吧。
彼時師兄急不暇擇,碧粼刀瞬間就出去了,不僅不顧傷勢,甚至還暫時沖破禁制,已然不要命了……
白無絕轉(zhuǎn)眸,目光輕輕落在師兄身上。
出神片刻,她臉色漸冷,幾欲凝出冰碴。
那個傷了師兄,逼的師兄和母后不得不躲進(jìn)冽風(fēng)堂的家伙,用腳趾頭想,也定是馮濯。
而馮濯背后……
“小絕……”似乎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冰冷氣息,左少邦憑借強(qiáng)大毅力,將眼皮撐開一條縫隙。
“師兄?!卑谉o絕一步搶到床前。
還是驚擾他了。
“何田田……”
“她沒事?!?p> 白無絕引著他眼神往旁邊臥榻上看去。
一見何田田臉包成那樣,左少邦眸子倏地睜大了:“她眼睛……”
“總歸性命無虞。”白無絕安慰道。
左少邦素來沉穩(wěn)無波的眼底,恍惚閃過心痛,以及什么無法言明的情緒。
白無絕沒看懂。
“到底發(fā)生何事?”左少邦能征善戰(zhàn),受過的傷不計(jì)其數(shù),哪怕身子一動,傷口復(fù)裂,鮮血染了出來,他也眉頭不皺一下地坐起了身子。
“我來給師兄送藥,這是個借題發(fā)揮的好機(jī)會,被人趁虛而入罷了……”
白無絕講了何邑代替蕩北軍從止戮城運(yùn)藥過來,也講了墨清淮與之前大相徑庭的面目和行徑,并把獵宮山經(jīng)歷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講了。
唯獨(dú)沒講何邑父子那一出,只說何田田亂中受傷。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
何邑父子和何田田,此時都在自己這一邊,前嫌什么的,何足掛齒?
左少邦聽的直皺眉頭:“固然我們師兄妹招人嫉恨,但何眉敢在獵宮明目張膽大作文章,屬實(shí)不智……除非……”
“她已經(jīng)無所顧忌了?!卑谉o絕早就想到,“翊林衛(wèi)大督領(lǐng)橫死,武極宮恐怕危于累卵,一旦權(quán)柄旁落,誰還治得了她?”
還有說墨千痕的死地該在武極宮那句話,亦此緣故。
“禍征這么巧出現(xiàn)在平獄城,還與三殿秘密會面……不行!我要馬上趕回皇都!”左少邦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白無絕按住他:“你這副身子,回去能做什么?”
不勞她用力相阻,左少邦頭暈眼花跌回榻上。
“禍征單槍匹馬并不敢在北骨國招搖過市,我吃了他一掌,也給了他下馬威,他得等妖軍集結(jié),才敢長驅(qū)直入,止戮城是蕩北軍駐地,群妖不敢越雷池半步……”
“平獄城!”
“是,何眉欲借妖族之力翻云覆雨,勢必先借平獄城的道兒,而馮治城主和馮濯,為其效命顯成事實(shí),師兄與其回身救駕,倒不如……”
“釜底抽薪!”
師兄妹視線相接,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