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接到任務后都步履匆匆地離開,葉悠上前接過江奕遞過來的盒子,雙手一沉,東西的重量超乎葉悠的預期,險些掉到地上。葉悠穩(wěn)了穩(wěn),雙臂用力托著一堆材料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開始查看。
葉悠看資料的速度很快,可以算得上是一目十行,不一會兒厚厚的資料已經(jīng)翻看過半,她越看心越沉,這三個少年之前的經(jīng)歷干凈如白紙,誰能想到他們竟會犯下這樣的大案呢,而且布局如此精巧,如果這個攻守同盟不被打破……。
“計劃再周詳?shù)陌讣矔泻芏嗯既灰蛩?,這些偶然因素就是我們破案的運氣,可此次這三個家伙運氣不錯,也許是死者太過作惡多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苯葤吡艘谎廴~悠面前的材料,“嘖嘖,小丫頭不錯,看東西的速度倒是很快”。
這家伙不是應該去補覺的嗎?怎么又來辦公室了?江奕的出現(xiàn)嚇了葉悠一跳。像是解釋一般,江奕說:“我敲門了,可惜你看得太入迷沒聽見。我來就是提醒你一下重點看那個張興,他跟你有同一個弱點?!?p> “同一個弱點?”葉悠抓緊翻了翻沒看出任何問題。“什么……什么弱點?”
“怕鬼……?!苯忍袅颂裘碱^,臉上帶著戲謔的笑。
葉悠瞬間就想炸毛,不過長期以來的養(yǎng)氣功夫讓她壓了又壓,別過頭不再想理他,卻忍不住在心里諷刺著,江奕不會是電影看多了吧,難不成還想嚇張興來取得口供不成?檢察院、法院會以為我們公安局都是跳大繩的瘋子。片刻后,她冷靜了一些,斟酌著詞語說:“這樣做合適嗎?有些……不好吧?!?p> “更丟人的事兒你都干了,還怕這個?!苯纫荒樓纷岬谋砬椤?p> “你……”,葉悠閉眼默念心經(jīng)幾遍才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與江奕一般見識。
江奕見狀也不再逗她,而是正經(jīng)地說:“下午配合我,聊天的時候渲染一下尸體會動的事情。我看了張興的資料,他不僅看過很多鬼怪的電影電視,還在網(wǎng)上瀏覽過很多相關資料,迷信得很”。
“我看您是黔驢技窮了,這辦法都想用?!比~悠嘟囔著。
“不試試怎么知道,你下午配合我一下,誰讓他是未成年人呢,不想點旁門左道,人家往大人身后一躲,咱們什么都干不了?!苯刃χ鴶[擺手,“你看你的,我補個覺去”。
葉悠比個OK的手勢示意自己明白,江奕便轉身離開了。這個江奕只要他想放松,那就沒有一點領導的樣子,讓一向以恪守上下級關系為準則的葉悠都忍不住炸毛??僧斔跁h室時,一個表情的變化都能讓下面人不敢大聲說話,也算是個厲害人物。葉悠揉揉臉,像是將面具重新帶好一般,暗暗警醒自己在妖精窩里待著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江奕則覺得新來的這個姑娘很有意思,有她在的時候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視著他們,仿佛藏在黑暗里的貓一樣,所以他忍不住想去惹毛她,只有這樣她才能表露出一些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真實表情。
中午,在單位窩了一天的葉悠出去轉轉,順便支持一下趙老伯的生意。遠遠地一個一身正裝的高個子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正午陽光正濃,火熱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形成了七彩光暈,長睫留下的陰影難掩眼眸的閃亮,薄厚適中的嘴唇微微翹起,露出一顆虎牙,甚是溫柔。這一笑若春風拂面般將燥熱的秋陽都驅退,讓人忍不住跟著他一起翹起嘴角。凈透美好,葉悠從未見過將這四個字詮釋得如此完美的人,而且還是個男人。待她走近時,那男子已接過趙老伯手中的鑰匙準備離開,他從上衣兜中取下一個無框眼鏡戴上,轉身時卻與葉悠撞了個對臉。戴上眼鏡,男子平白多了些深沉穩(wěn)重的意味,他見葉悠也是來配鑰匙,對她微微點點頭便大步離開。葉悠越發(fā)覺得自己是掉進了妖精窩,不然怎么這些人一個個都變臉如此迅速,仿佛他戴得不是眼鏡而是面具,連氣質都改變的面具。
下午江奕和葉悠來到看守所訊問張興的時候,正遇到葉悠中午見到的那個男子從里面出來,葉悠睜大眼睛,可她沒想到還有比她更吃驚的人。江奕站在原地眼睫挑起,鳳眼瞬間睜大,閃過晶亮的光彩之后卻快速暗淡了下去。“韓大律師怎么有工夫來我們這里,我們這里廟小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p> 那男子單手推了推眼鏡,“受當事人委托罷了,沒想到此案竟是你負責”。
“沒想到怎么樣?想到又怎么樣?想到你就不接了?”江奕的話滿是刺頭。
“江奕你這么多年都沒變,脾氣還跟剛入警的時候一樣?!蹦悄凶訜o奈地笑笑。
葉悠卻從他眼中看出了寵溺,沒錯是寵溺,像是對小孩子無禮發(fā)脾氣那樣的無奈卻又不舍得責備的樣子,她轉頭再看看江奕的表現(xiàn),確實像無理取鬧……。瞬間,葉悠覺得自己見到了不該見到的東西,面不改色地偷偷向后退了退,以免引火燒身。這位應該就是那個同江奕一起入警,勢均力敵的韓黎了。
“這小姑娘新來的?”韓黎問道。
葉悠忍不住在心里暗罵一聲,就不能當我不存在嗎?你才是小姑娘,我已經(jīng)21了。
“她可比你剛來的時候沉穩(wěn)多了?!表n黎此話講完,葉悠雖然面上依舊沉靜,卻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韓妖精這招禍水東引用得不錯,虧得之前還對他評價那么高,竟然與江狐貍是一路貨色。
江奕瞟了一眼如老僧入定般的葉悠,恢復了正常,他戲謔地說:“就說這個案子奇怪,竟然將聞名已久的韓大律師也驚動了,你不會也是獵奇而來的吧。”
這翻話說得韓黎一時間也有些莫名其妙,他確實是受當事人委托而來,他的律所雖然唯利是圖,不過每年都有一些法律援助的任務,此案件他頗感興趣便順手接了。不過多年與江奕相處的經(jīng)驗,讓他保持了沉默,他想看看江奕玩什么花招。
江奕神秘地笑笑,提高音量說:“這小丫頭天生帶烏鴉嘴和靈異體質,剛來刑警隊便見證了一個詭異的犯罪現(xiàn)場。”
“詭異?”韓黎疑惑地看了一眼葉悠。
葉悠馬上調整心理狀態(tài),臉色煞白,一副小奶貓的樣子,唯唯諾諾地說:“我……我看到那尸體動了。就……就這樣頭上插……插著把斧子,眼睛……瞪著我緩緩向地上移動”。
咣當一聲,屋內張興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水灑了一身一地,他臉色白得像紙一樣。張興的父親連忙扶起他癱軟的身子。韓黎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江奕和葉悠,自是明白了他們的小伎倆,卻順水推舟幫了他們一把。“這么說被害人當時還活著?”
葉悠白著臉發(fā)抖竟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江奕輕描淡寫地聳聳肩:“死了,當場死亡,頭都差點被劈成兩半,血和腦漿,紅的白的糊了滿臉,絕不可能活著?!?p> 韓黎看了一眼嚇得面無人色的張興。“這跟我當事人也沒有什么關系,他又沒有殺人。”
“殺沒殺人證據(jù)說了算,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韓大律師你已經(jīng)不是警察了。葉悠我們走?!苯纫娔康囊呀?jīng)達到,馬上卸磨殺驢。
兩人錯身間,葉悠看到了韓黎眼中的無奈和苦澀,以及江奕眼底的暗然。她自覺發(fā)現(xiàn)了什么重大秘密,瞬間求生欲爆棚,趕緊眼觀鼻鼻觀心低頭跟著江奕,言行越發(fā)小心了起來。她不知道的是,韓黎意味深長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扮豬吃老虎,這小丫頭怕也是個不省心的主兒。若葉悠知道韓妖精對她如此評價,她一定會大呼冤枉,她自認為自己只是個不甚聰明的老實人,所有的偽裝也只是為了更好地、低調地生存而已。
這次的訊問,江奕明顯加大了壓力,反復詢問相關細節(jié),并將現(xiàn)場圖片一一展示給對方看。不同于上次的輕松,張興滿頭大汗,臉色蒼白,但他仍死扛著不承認自己殺人,也不指認任何同伙。
“作案時間,前期準備謀劃,以及現(xiàn)場的痕跡都說明是你們干的,你心里也很清楚,這些線索將你們釘?shù)盟浪赖?。不要有僥幸心里,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殺人的時候你們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苯扔行╆幚涞卣f。
葉悠注意到張興將身子向父親的方向靠了靠,顯然江狐貍之前的那場戲起到了一些作用。就在此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王洛萌拿著材料走了進來,她看見江奕在紙上寫著律師韓黎的名字時漂亮的杏眼睜大了那么一瞬,便似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將材料遞給江奕,并在他旁邊耳語幾句后快速離開了。若不是葉悠一直注意著她,也不會看出她的異樣。葉悠還注意到王洛萌離開時用手攏了攏濃密慵懶的頭發(fā)。王洛萌也認識韓黎,而且好像還挺熟,葉悠在心里默默補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