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痛苦
第二天一大早，克勞尼在往常的晨練的路上遇到了鄧布利多，他筆直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像一顆僵硬的行道樹。
臨近夏天的早晨顯得既晴朗又涼爽，四周好像都陷入了一片太陽初升前的冷白色之中——這是一個難得的晴天呢！
但鄧布利多好像一點兒也不愿意享受這樣的天氣，他的臉看上去陰沉沉的，眼眶深黑，看起來可能一夜未眠。克勞尼原本猜想他是不是因為睡不著所以出來散散心，她正準(zhǔn)備和他打招呼的時候，鄧布利多卻先一步開腔了。
“萊尼。”他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悲慟，“你過來一下。”
“你還好嗎？先生？”她停下了匆匆的步伐，一邊大喘氣一邊叉著腰走到了鄧布利多的身邊，劇烈運動過后她還有些喘不過氣來。
“發(fā)生什么事了？”
“哦，或許我在這里不太好和你說?！彼潜さ姆较蚺ち伺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來校長室一趟嗎？”
有什么事情需要鄧布利多親自過來和她說的呢？克勞尼想不明白，但她還是點點頭，跟在鄧布利多的身后走進(jìn)了城堡。
清晨的城堡里安靜極了，半夜里偶爾聒噪的畫像們在這時候也大半都在補眠。有的沒有在休息的畫像們正八卦地看著這一老一少，企圖聽到一些什么可以當(dāng)做閑時談資的辛密。
偶爾在城堡里竄來竄去的，不然就是抱著書本來去匆匆的拉文克勞，不然就是正為了未來前程著想的高年級生，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人了。
無論是什么時候克勞尼看到這個場景都想要笑一笑：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在某些地方真的很相像，就像大部分斯萊特林不愿意早期一樣，格蘭芬多們也不愿意自己的美好時間被鬧鐘打擾——又或許他們都同樣藐視規(guī)則，晚上蠢蠢欲動的夜游完之后一定起不來床。
他們穿過了丑陋但有趣的動物石像、旋轉(zhuǎn)的樓梯，來到了溫暖的辦公室。室內(nèi)和室外的溫度差別很明顯，但這種溫暖對于運動過后的她來說就有些難以忍受了——她正想要為此做些什么呢，鄧布利多一揮手，她身上的黏濕和燥熱就被一陣微風(fēng)沖刷一空了。
“哦！謝謝你！先生！”她抖了抖自己的衣領(lǐng)，順著自然而然飄到她身后的座椅坐下，裝滿了涼水的水杯就貼心地飄到了她的眼前。她接過了這個上面印著小雛菊花紋的水杯，“爽到！”
清晨沒有讓鄧布利多的精神狀態(tài)看上去好一些，實際上，他看上去有些糟糕——黑眼圈在他略顯年邁的臉上若隱若現(xiàn)，而他疲憊的狀態(tài)看上去——好像一夜未眠似的。
“或許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我說。”看到了鄧布利多一直都沒有緩和的嚴(yán)肅狀態(tài)，克勞尼不由自主地想。
她整了整自己的思緒和衣裝，合上了岔開的雙腿，把癱倒在凳子上的身子拉直，然后坐了起來。等她正襟危坐好后，她再把身體微微的向前伸，歪著腦袋看向正一臉嚴(yán)肅地坐在他最喜愛的漂亮寶座上的鄧布利多。
“萊尼?！彼读硕蹲齑?，好像接下來的話對于他來說相當(dāng)難以啟齒似的。
“是的，先生?！笨藙谀狳c了點頭。
“我很抱歉。但我想你遲早都會知道這件事的真相?！编嚥祭嗄樕系谋瘧Q更加明顯了，那雙湛藍(lán)的眸子都有些灰暗了起來，“所以我決定，還是在現(xiàn)在就直接告訴你。”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鄧布利多的嚴(yán)肅毫無預(yù)兆，期末考試剛剛結(jié)束，不會是她這次的考卷出了什么意外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下半年開學(xué)她不是完蛋——
“奎里納斯死了?！?p> “什么？”克勞尼感覺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問題，她不確定地又重復(fù)了一次她的問題，“您說什么？”
“奎里納斯死了，孩子?！?p> 鄧布利多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摸摸克勞尼的頭頂，但這時她的脖頸變得異常的靈活，她看把頭用力往前一探，就躲開鄧布利多的手。
她那雙渾圓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就像一只不愿意讓人撫摸的貓。
“這怎么可能——”克勞尼覺得這真的有些莫名其妙——考試剛過去沒多久，前幾天奇洛教授還監(jiān)考了她的魔法史考試呢，這期間也沒有聽說過任何奇洛住院或者病情惡化的消息，這個突如其來的通知聽上去真讓人啼笑皆非！
“是伏地魔，奇洛他讓伏地魔入侵了他的大腦，寄生在了他的身上——他和伏地魔達(dá)成了共生關(guān)系。”
“在昨晚，他想要去偷魔法石，從而創(chuàng)造長生不老藥時，被哈利勇敢地阻止了——伏地魔想要殺死哈利，但哈利身上的、那來自他母親的保護(hù)咒語保護(hù)了他，從而把奎里納斯殺死了。然后伏地魔逃跑了，丟下了奎里納斯?！?p> 克勞尼覺得自己的腦袋成了一攤亂麻，鄧布利多的寥寥數(shù)語里蘊藏了太多她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的事實。
“伏地魔？”克勞尼只是又重復(fù)了一邊這個名字，“他之前在霍格沃茲里？”
鄧布利多擔(dān)憂地看著她：“他只是一個殘魂，并沒有生命，所以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尋求回歸?！?p> “所以？”
她呆呆地問：“這和奇洛教授又什么關(guān)系呢？”
看來她一時半會兒是沒法理清這些了。鄧布利多擔(dān)心她再度發(fā)狂，從而引起假期里的事情。但這下她看上去特別平靜。
他這時候反而希望她哭一哭或者鬧一鬧，或者像之前一樣抱著他，希望從他這兒尋求一些安慰——這些他都能給她。他也理解這個善良又敏感的女孩對奇洛的愛與擔(dān)心。但可悲的是這種愛或許所托非人——又或許——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讓奇洛想要迷途知返——但這一切都太晚了。
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奇洛因為一時沖動而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后果，鄧布利多早就發(fā)現(xiàn)了，但他也無可奈何。
共生關(guān)系不止是分享生命，甚至?xí)土怂拗鞯能|體健康與壽命，而這幾乎是不可逆的。他想盡了辦法也沒想到如何將奇洛從泥潭里拉出來——即使在這期間奇洛做了無數(shù)能夠讓人發(fā)覺他的異常的事情——但即使他發(fā)覺了，鄧布利多也什么都做不了。
奇洛或許無法意識到這一點，但伏地魔早就意識到了。如果他這一次成功，等待奇洛的也只是死亡而已，沒有其他的可能性。伏地魔也不會愿意耗費精力去拯救一個已經(jīng)失去使用價值的奴仆。
或許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的死去，等著他踏入那本就沒有回頭路的殉葬池。
鄧布利多盯著面前正發(fā)著呆的女孩。
但有個人一直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況下還希望他能夠回歸正常的生活。
“萊尼，我們誰也幫不了他。從他做出了那個錯誤的選擇開始，他就無法回頭了。這個魔法是不可逆的——”
鄧布利多眼神暗了暗，正準(zhǔn)備接著開口說什么，女孩卻低著頭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先生?！?p> “萊尼——”鄧布利多無奈地喊著她的昵稱，“萊尼——”
“他在哪？先生？”克勞尼突然抬起頭問，“他在哪？”
鄧不利多嘆了口氣，抱著她幻影移形到了那個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的教室——他知道克勞尼對“見到人”這件事有多么的執(zhí)著。
奇洛的圍巾早就散落在一邊，他除了這些什么也沒有剩下，連灰燼都沒有殘留——灰飛煙滅，這或許是對他的死狀最好的形容詞。這間充滿了搏斗痕跡的教室里什么也沒剩下，除卻了一些不知道哪里來的灰燼以外，一點兒人存在的氣息了沒有了。
“他——”鄧布利多的手從身后按著她的肩膀，“或許是因為共生的緣故，在魔咒強大的力量下，他——”
“他一點兒也不剩。”克勞尼冷靜地幫鄧布利多補充上了那個他難以說出口的話，“他什么也沒剩下，對不對？”
鄧布利多想著讓她看一眼就帶她走，他上前捂住了克勞尼的眼睛，帶著她回到了校長室，但沒有松開環(huán)抱著她的手：“萊尼——你可以——”
“我想先回去冷靜一下?！彼穆曇艚K于聽上去有些顫抖了，但還是堅決地打斷了鄧布利多的話，從他的懷里掙脫了出來，“抱歉，先生，我需要些時間?！?p> “我隨時都在這里，萊尼?！编嚥祭嗬氖?，從后面又給了她一個擁抱，“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直都在這里，萊尼?！?p> 女孩在他的懷里點點頭，握了握他的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鄧布利多等了很久也沒有聽到她的哭聲，他的內(nèi)心更加愁苦了。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后重新在校長室里不斷地踱步了起來。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克勞尼并不像她在校長室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無知無覺，但她這下什么也不想說。她低著頭避開了無數(shù)個正準(zhǔn)備熱切與她打招呼的同學(xué)，等她意識到這種行為的反常的時候，她抖著手給自己施展了好幾個幻身咒，回到地牢里給室友們留了幾張條子，就離開了城堡。
“我早該想到的?！彼锪艘欢亲拥幕穑睦锟章渎涞?，手心一陣一陣的發(fā)疼——連著她的手指也疼了起來，“我早該想到的。”
離開了城堡之后，她直愣愣地沖進(jìn)了禁林里，腦袋里不斷地回閃著所有他們相處的細(xì)節(jié)，從開學(xué)時的那個奇怪的頭巾，到身上怪異的味道，再到突如而來的結(jié)結(jié)巴巴的口音——還有——巨怪。
只有神奇動物保護(hù)課的老師和黑魔法防御課的老師才能在霍格沃茲里申請到巨怪，或者大刺刺地把巨怪養(yǎng)在學(xué)校里。如果奇洛教授沒有控制巨怪的能力，學(xué)校又怎么可能允許他做所謂的“研究”呢？
他能控制巨怪，卻又在萬圣節(jié)宴會的那天沖進(jìn)禮堂、引起恐慌——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很可疑。
魔法石藏在學(xué)校里，被什么東西看守了起來，他想要乘著這段時間去尋找魔法石的位置——或者——把他偷來。但這種拙劣的方式，任何一個知道內(nèi)情的人都能夠猜到，這個可疑的人是他。
“他從始至終，從頭到尾，都在求救?！笨藙谀嵯氲搅怂莻€淺嘗即止但十分用力的擁抱，“他，從始至終，從頭到尾，都在求救，希望有什么人發(fā)現(xiàn)他的?！?p> 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手上還殘留著奇洛身軀輕薄的觸感她。突然理解了為什么奇洛從今年開學(xué)之后就不斷地想要與她保持距離，也突然明白了為什么奇洛在那天——重新喊了她的教名——因為那天伏地魔可能在休息——所以他才要那么小聲。
那或許這整整半年來他第一次，正常地，像曾經(jīng)一樣地面對她。但她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用自己的自以為是面對著她想象出來的所謂的“教授的苦衷”。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可了奇洛言不由衷地把她推開的動作——她甚至還在因此而傷心。
還有那個字條——
“put it up.”根本不是什么什么收起來，而是讓她不要帶著他送的那個小禮物，讓她把那個東西放在室內(nèi)里，而不是身上。那天奇洛的語氣那么夸張——可能就是因為那時候和她對話的根本不是奇洛教授本人——而是伏地魔！
奇洛知道那個護(hù)身符里有不好的東西，知道里面會有影響她心智的咒語和詛咒，知道如果她戴著這樣的東西，在未來的某一天可能會因為一念之差就步入他的后塵！所以他在自己被控制的情況下還竭盡所能的把信息送了出來，但她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
她諷刺地對著自己大笑起來，心口一陣一陣地發(fā)疼：她又因為這種所謂的尊重、這種所謂的人們之間的默契與距離，又一次地眼睜睜地看著無可挽回的后果在她無知無覺的時候發(fā)生！
她狠狠地發(fā)泄著自己身上的所有精力與魔力，一拳打到了地上，這一拳幾乎把方園幾里的土地給打塌了，地面就像受到了什么東西地重?fù)粢话惆枷萘讼氯?，周圍的動物們驚慌失措地從樹叢和樹枝上滾輪了下來，但克勞尼一點兒也不關(guān)心這些。
“沃德莫！沃德莫！?。?！”她嘶吼著，“沃德莫?。。。。。。。。。。。。。。。。。。。 ?p> 這個賤人想要飛離死亡，才用法文取了這樣一個充滿了寓意的名字，而他本身卻不斷地裹挾著其他無辜人步入地獄，把她鐘愛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奪走！
她恨極了，在鳥獸們驚慌失措的視線下變成了一只金色的大老虎，一邊哀嚎著向禁林深處沖了去。
那天，整個霍格沃茲都聽到了那聲猶如地震般的巨響，還有禁林里時不時傳來的野獸嘶啞的哀嚎。但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