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出了太子殿下要到寧州這個事情,琴技歌舞頓時就少了很多妙趣,即便是伊水坊的花魁蘭慧兒精心準備的一曲《夜雨輕風》,也沒有調(diào)動起多大的氣氛。
時間流過,隨行的下人們除了看看熱鬧,不喜歡看節(jié)目的自然也可以到智云寺的院子里隨便走一走。
智云寺是寧州名寺,每年都會有專門的義捐修善,花草園林自然是別有一番精致。
隨便轉(zhuǎn)個幾轉(zhuǎn),參天的大樹隨處可見,山上的季節(jié)總是要比山下晚些,紅的桃花,白的梨花,紫的海棠,全都含苞待放,嫩綠的枝條隨風招搖,春天的氣息濃郁堆疊滿滿一個山頭。
“東明?”順著花園往東,智云寺正大門的一面高墻下站著一名青衣童子,胖丫驚訝:“怎么今天沒去釣魚?”
童子扭頭看她一眼,接著又扭頭認真看著墻上,一副沉思的模樣:“曾經(jīng)屋前桃花艷,小路佳人。比起風過處青山依舊,夕陽下佳人何在?我覺得這一句更美,更有意境,姜晟真不愧是寧州第一才子?!?p> “切,說得你好像真的很懂一樣?!迸盅距僮欤骸敖删驮诶锩?,我家老爺請來的,有真人不看,跑這里看文墻有什么意思?”
東明鄙視她一眼:“你懂什么,老爺說了,智云寺最有意思的就是這面文墻,無價之寶…”
說到這里,他不滿的揮了揮手,眼里滿是不屑:“你一個漁婦的丫鬟,給你說這些你也不懂,哪里涼快,哪里待著去,小爺我在學習,說不定有朝一日我的詩也能刻在這面墻上?!?p> “你敢說我家夫人是漁婦!”胖丫的臉一下就拉下來了,一把抓住東明的耳朵。
“漁婦,漁婦,本來就是漁婦?!睎|明不改口:“釣魚本來就是修身養(yǎng)性,你看看你家夫人,明明就侮辱了釣魚這個高雅的事情,就是漁婦?!?p> 胖丫哼一聲,無奈:“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家夫人說了,你們這是嫉妒,你們是可憐人,明明自己不行,非要找這樣那樣的借口。”
說著,她很不屑的朝文墻上撇一眼,嘟了嘟嘴,很是惋惜的樣子:“就這樣的東西都敢叫詩詞,哎,真是可憐,還把它當個寶,我這個漁婦的丫鬟隨便來兩句都比這些強一百倍?!?p> “你…你不懂…沒文化,跟你那個漁婦夫人一樣沒文化,我不怪你?!?p> 東明被胖丫這一句給氣得樂了,這可是上了文墻的詩詞,可是大家都公認的好文章,好些更是被天下文人傳誦,胖丫這么說,他除了嘲笑,還真不知道怎么說了。
自己被罵就算了,邢東明說她沒文化,連著喬月也給罵了,這一下胖丫可不干了,她氣得直打轉(zhuǎn),在地上找了塊小石頭就開始劃。
“哼,你給我看好了,看看咱們到底誰沒文化。”胖丫不憤,蹲在地上就畫了起來。
三杯兩盞淡酒,比起胖丫和邢東明這邊,里面的花園里氣氛很是沉悶。
“獨影孤鴻寒江月,蟬鳴驚魂踏夜行。老君夜白千江樹,最是神仙醉無情。不錯,不錯,最后一句最是神仙醉無情端得是把此詩的意境和心中的苦悶升華到了最高處,姜晟果然不愧是寧州第一才子,此詩當?shù)蒙蟼€佳字?!?p> 邢老瞇著眼睛,一手撫著胡須,腦袋不斷的左右晃動,十分認真的體會著詩句的意境。
葉君生也是一臉的驕傲,心里暗叫僥幸,還好這次是請來了姜晟,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忽然,邢老又搖可搖頭:“哎!可惜,可惜,詩是不錯,卻是意境對不上了,秋蟬不鳴,夜白千江樹說的雪景吧,開頭便是獨影孤鴻,孤獨苦悶的愁緒,用雪的冷來升華,本是妙句,可惜就可惜在這里,殊不知秋蟬不鳴的道理…”
“邢老高見。”一個手折扇,書生打扮的男子拱了拱手:“姜兄這哪里是對錯了句,就連題目都跑偏了,咱們這是以春為題吧,姜兄這詩怕是跑得太遠了?!?p> “正是,正是。跑得太偏了,寧州第一才子也不過如此嘛,哈哈…”
旁邊幾個黃家玉家等請來的書生也忙著附和。
“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荷香輕碎小徑幽,竹林清照晚來明,相比較來說,還是運遠的《柴院》更勝一籌啊。”
邢老搖頭輕誦,最后得出了此次詩會的最佳。
顯然,這不是出自葉家請來的姜晟之手,而是出自黃家請來的京城才子杜運遠。
“恭喜運遠兄,賀喜云遠兄,這次寧州又得佳句?!?p> “是?。∵\遠兄果然不愧是京城才子啊,出手不凡?!?p> ……
一時間,眾人恭賀。
黃翰云得意,哈哈大笑一聲:“那是當然,運遠在京城不過是小有名氣,這次詩會就連三分功力都沒出,隨隨便便就擊敗了咱們寧州第一才子,看來咱們寧州真是沒人?。“?,說來我黃翰云也是寧州人,真是悲哀??!”
他說著,一臉得意得看向葉君生,好像這句話是意有所指。
“黃翰云,你別得意,你不就認了個太監(jiān)當?sh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葉君生還能怕了你。”
葉君生不憤,很明顯,這次的事情黃家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今天這個局也是他們早就做好了的,無論姜晟是不是能作出更好的詩詞,葉家注定是失敗。
“哈哈…葉兄,小心禍從口出。”黃翰云眉毛一揚:“今天葉兄的這番話我一定親自帶到我義父耳朵里,哈哈…”
他說完,轉(zhuǎn)身向邢老拱了拱手:“邢太傅,運遠的詩可是能上得了文墻了?”
邢老點頭:“既然是第一,當然應該上文墻。”
“那就有勞邢太傅了。”
議定,反正這會兒不是得罪人的事情,莫知州暗自抹了把冷汗,在坐的都是在京城有關系的人物,他誰都得罪不起,還好有這曾經(jīng)的太子太傅在。
他長長的出了口,終于是站了起來,帶著眾人,一馬當先的就朝智云寺的文墻這邊走來。
“東明,你在看什么?”
走出來,邢老一眼就看見了蹲在地上的邢東明。
“老爺,小的迷糊了。”
東明稚嫩的臉龐一臉的迷茫,帶著濃濃的不解。
“哦,怎么了?”
東明狀態(tài)異常,邢老也加快了腳步走上來,溫聲問道。
“老爺,這詩,這詩是好詩嗎?東明不明白了,可是因為東明讀書不多,盡然感覺這首詩比文墻上的所有詩都寫得好,可是又…”
東明指著地上石塊勾畫的詩句,眉頭都皺成了一堆。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邢老看著看著,不自覺的吟誦起來,慢慢的又撫起了胡須,好像入了迷。
看見邢老失態(tài),周圍的人都跟著湊了上來,不自覺的看向地上的詩句。
忽然,邢老身子一顫,驚聲問道:“這詩…這詩是誰人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