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說到楊三封沒想到自己還寸功未建,裘莊主便讓人去各大門派為他平反,感動的淚水加上委屈的瞬間釋放,頓時將一情感內(nèi)斂的中年大叔擊潰,眼淚嘩嘩的。他雙手緊緊抱拳致謝,久久沒有放下,心中暗下決心:就算是肝腦涂地,也要報答裘莊主的知遇之恩。
這么夸張的舉動,倒將那位向來目中無人的美人也吸引到了。她問裘良才:“這人是誰?。考依锼廊肆诉€是來哭慘的……”
裘良才皺眉道:“怎么說話呢!這是武林神探,三劍封喉楊三封兄弟。”
美人哦了一聲道:“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真是神探嗎?”
裘良才道:“比珍珠還真?!?p> 美人道:“我信了你的鬼,哪有這么傻不拉幾的神探,你莫要拿我當(dāng)乞丐打發(fā)。今日你要不給我出一個正牌的神探,以后你也別想碰我了?!?p> 裘良才道:“我的乖乖,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人不可貌相……”美人愴道:“少來,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還人不可貌相,牛逼的人早都牛逼了,五十好幾了吧?還混成這叼樣……”
裘良才一把將她摟過來,說道:“你不要總是這么簡單粗暴好不好?你也不想想,一般人我能讓他來五木莊園嗎?人家跑了上千里路,還這么精神,你行嗎?”
美人想想也是,稍稍轉(zhuǎn)慍為喜,嗲聲道:“罷了,那姑奶奶權(quán)且高看他一眼。”說著掙開裘良才的五爪,對楊三封道:“喂,那你就趕緊去幫我找那個王八蛋去!”
楊三封擦去眼淚,說道:“請姑娘帶路,咱們這便去看看?!?p> 美人白了他一眼,對裘良才說道:“他叫我給他帶路?!”
裘良才打趣道:“他又不識路,你不帶誰帶?”
美人道:“那也不是我給他帶路,他是什么東西,敢叫姑奶奶給他帶路,還有沒有規(guī)矩?”
裘良才道:“行了行了,他不是那意思,你想多了。他這是真正做事的人,有點不拘小節(jié)。規(guī)矩以后我會教的,你大人大量,快去吧,晚了證據(jù)都被破壞了?!闭f完走到楊三封身邊,附耳說道:“衡山派莫掌門的千金莫麗,叫美女,美俠,麗姐都行,就是不要再姑娘長姑娘短的了?!庇謴纳砩夏贸鲆粔K五木腰牌給楊三封,說道:“這塊牌子或許用得上。查案要緊,哄人開心更要緊,切記切記!”楊三封點頭應(yīng)允,心里卻有些驚訝:衡山派千金好大的架子,連裘莊主都要哄著她!
他本不善言語,現(xiàn)在既知莫千金架子大,更不敢輕易說話。那莫麗也不拿正眼看他,更不想真給他帶路,于是便一個人狂奔,虧得楊三封馬術(shù)也不賴,才沒被甩開。到了西七街,莫麗給楊三封大概指認(rèn)了現(xiàn)場后,說道:“神探,希望你能對得起這一稱謂,有什么發(fā)現(xiàn),到茗香樓來找我?!睏钊饧钡溃骸肮谩纻b請留步!楊某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莫麗撇他一眼,有些不耐煩道:“沖著你喊這一聲‘姑’,有什么屁就快放吧!”饒是楊三封脾氣好,心里也不禁飚了幾句臟話,然后才說道:“雞蛋是從何處而來?是左側(cè)還是右側(cè)?”“打我右臉,當(dāng)然是右側(cè)啦,蠢貨?!睏钊馔白吡藥撞?,忽覺一束風(fēng)從右側(cè)吹來,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從兩屋之間的窄巷吹過的穿堂風(fēng)。要說此巷有多窄,那便是三歲孩童側(cè)身也擠不進(jìn)去。楊三封登時有些激動,原來這個場景與他昨晚勘探的遼使遇刺場景真的有些類似。那地方,也有這樣一條窄巷。
正在此時,一個老嫗走到莫麗的馬前,指著莫麗邊罵邊哭道:“你這個壞女娃,你還我雞蛋!”莫麗大怒,甩手便是一鞭,將老嫗卷過半空,重重地摔到楊三封跟前,然后縱馬揚(yáng)長而去,無人敢攔。
楊三封急忙想將老嫗扶起,見其已昏厥過去,氣若游絲,忙運(yùn)功催氣,卻毫無起色,眼見老嫗有氣進(jìn)沒氣出,不由得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按穴位沒用。定是腰骨脫位,外加驚嚇過度,卡住氣血了?!闭f話間,一個藍(lán)縷少年蹲下身來,在老嫗的腰間推拿幾下,老嫗果然便嚶嚶醒轉(zhuǎn)過來。少年又仔細(xì)給老嫗望聞問切一番,才說道:“還好,別無大礙。這種爛貨,奶奶何苦去惹她來著?”老嫗兀自悲泣道:“我的雞蛋被她砸了,這是要換錢給我兒看病的。卻是如何是好?”楊三封將身上的銅錢都掏出來,遞給老嫗,說道:“老人家,不知這些錢夠不夠賠你的雞蛋?”或許是見楊三封拿出的錢太少,圍觀的人丁玲咣當(dāng)?shù)匾餐读诵╁X過來。老嫗艱難起身,朝救她的少年便要跪拜,少年連忙扶住不讓跪,說道:“使不得,奶奶且到旁邊稍坐一會,我去給您把雞蛋要回來?!睏钊饪傆X得這少年哪里見過,突然想起來了,是那個路上因唱巫山雨妖歌差點被人教訓(xùn)的少年!這個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東風(fēng)雨。不用說,怒砸莫麗這一下,當(dāng)然也是他的杰作啦。要說楊三封也是真厲害,一下就將兩件案子聯(lián)系上了。
東風(fēng)雨將老嫗扶到路旁坐下,再轉(zhuǎn)身朝莫麗離開的方向走去。楊三封以為他要去追莫麗要賠償,那會出大事的,得趕緊勸住他。于是他連忙將錢撿起,匆匆放到老嫗手中,然后跟著追去。
卻見東風(fēng)雨并沒有追莫麗,而是七拐八拐,來到一大片水塘邊,水塘里白白點點全是鴨。岸邊有一排木屋,屋前的旗桿上掛著“老姬家鴨”的旗子,有一個伙計模樣的人正在清點剛收上來的鴨蛋。東風(fēng)雨顯然是這兒的老主顧了,他走過去三言兩語便跟伙計賒了一籃子的鴨蛋,回轉(zhuǎn)身時,與楊三封打了個照面,以為楊三封也是來買鴨蛋送老人的,忙說道:“大叔不必買了,有這一籃子鴨蛋,夠了?!辈铧c沒說是他惹的事,怎能讓別人破費(fèi)。楊三封道:“我還以為你要去追那個女人,擔(dān)心你會遭她毒手,這才跟過來的!”東風(fēng)雨很感激道:“多謝大叔關(guān)心!”
東風(fēng)雨走后,楊三封上前問伙計道:“鴨蛋怎么賣?”伙計回道:“六文錢一打?!睏钊獾溃骸暗挂膊毁F。買的人一定很多吧?”伙計道:“那可少不了。”楊三封道:“都是些什么人來買呢?”那伙計似乎有了警覺,瞥他一眼,說道:“忙著哩,咱這里只賣蛋,可不賣打聽!”說完便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忙活,不再理睬楊三封。
楊三封將五木牌拿出來,他是想問這張牌能否賒些鴨蛋。誰知那伙計一看到五木牌,態(tài)度立即大變,滿臉堆笑,雙手合十道:“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想問什么就問吧,小的決計不敢隱瞞。”楊三封道:“我不問什么,就問這牌能賒幾多鴨蛋?”伙計惶恐道:“剛才是小的眼拙,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這牌是無價之寶,小的不敢收。蛋您隨意拿,或者您說個地,小的這就叫人給您送過去,分文不要?!睏钊鉀]想到五木牌的威力,竟然連普通的小商小販都害怕。以后可不敢拿這玩意兒出來唬人了。他連忙收起五木牌,拿了一小籃子鴨蛋,對伙計道:“我回頭就拿錢給你?!被镉嫯?dāng)然沒有指望他還錢,那送楊三封的表情,就跟送瘟神差不多。
楊三封回到事發(fā)地,少年正陪著老嫗坐著。見他來了,東風(fēng)雨微笑道:“知道你也買了鴨蛋,我便叫老奶奶在這多等一會,嘿嘿!”楊三封便將鴨蛋交給東風(fēng)雨。東風(fēng)雨代老人謝過后,便扶著老人去給她兒子看病去了。
楊三封又到那條窄巷后看了看后,然后按約定到茗香樓來見莫麗。他已有九成把握這個蛋砸莫麗的人,就是殺害遼使的兇手。還有一成沒把握是因為,確實不能排除是個意外。他曾經(jīng)有懷疑會不會是那少年干的?但仔細(xì)看那少年憨厚老實,又不會武功,便取消了懷疑。既然是兇手砸的莫麗,那說明莫麗也很危險了,所以他要及時通知她注意防范。
茗香樓小二看他穿著太寒磣,說什么也不讓進(jìn),直到他拿出五木牌,小二才把他領(lǐng)到莫麗的雅間。說是雅間,可里面坐的三男倆女,嬉笑間夾雜的話可一點都不雅。莫麗見楊三封進(jìn)來,瞥了一眼,然后對另三男一女道:“這就是裘良才打發(fā)我的神探,我說是打發(fā)叫花子,你們還不信?!蹦菐兹硕贾黄沉藯钊庖谎?,便都默不作聲了。莫麗見朋友連句安慰話都沒說,那自是差得無話可說了,心中的無名火便滋滋地往上冒,不好氣地對楊三封說道:“我說神探,你這老半天了,怎么也不知道給自己換一身好的?你現(xiàn)在好歹也是進(jìn)過五木莊園,拿著五木牌的人,穿這一身出去,你不嫌丟人,五木莊園可丟不起,姑奶奶我更丟不起。下次再是這樣,就別到姑奶奶面前現(xiàn)世?!睏钊獾溃骸皸钅巢幻靼状┑暮脡母瓢赣惺裁搓P(guān)系?”莫麗霍地拍桌子吼道:“你還敢頂嘴!”另一女子抓起一杯熱茶便朝三封潑去,呵斥道:“反了你丫的蠢驢!”楊三封見茶水騰著熱氣,趕緊使一招“臨風(fēng)招展”閃開。他原以為使出這一招后,幾個年輕人便不再狗眼看人低,哪知人家根本無動于衷,不知是不識貨,還是不屑一顧。旁邊的一娘娘腔男子反而譏笑道:“喲呵,還會雜耍呀,這個要得,賞你!”說著將口中的瓜子皮噴吐過去。潑茶女子兀自杏眉上挑,說道:“這個裘良才也真是的,拿咱們麗姐當(dāng)什么了?找這么個蠢貨來惡心人,回頭咱們定要找他理論理論。”這潑辣女和娘娘腔一出手,楊三封便認(rèn)出娘娘腔使的是陳氏云鶴手,女孩兒使的是淘門撒毒法。都是武林世家望族,難怪沒把他放眼里。
莫麗強(qiáng)忍脾氣,問楊三封道:“你把那龜?shù)敖o我找著沒?”楊三封道:“還沒有……”莫麗一聽再也忍不住了,開始大聲呵斥道:“沒有那你來這干什么?要飯嗎?還是想拿五木牌來這騙吃騙喝?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楊三封也強(qiáng)忍怒火道:“莫女俠請息怒,我來是想提醒女俠,砸你的人非常危險,還望女俠多加小心!”
莫麗嗤笑一聲,問道:“有多危險?”楊三封道:“很可能是殺害遼使的兇手?!?p> 莫麗扮了個驚恐的怪相,說道:“我好怕怕!你快讓他來,射我吧!”幾個人被逗得淫淫邪邪地笑出聲來。那位娘娘腔男子對楊三封道:“我說神探大人,你到底是怎么把裘良才給忽悠到的?你是不是不危言聳聽,就顯不出你神探的本事來?知不知道咱麗姐是誰?讓她怕的人還沒生呢!”
楊三封道:“在下并非危言聳聽……”
另一油頭粉面男子突然一拍大腿叫道:“鷹少不是要來了嗎?這才是妥妥的神探哪,麗姐找他們哥幾個幫忙多好,找什么這等貨色,好丟人的!我想賤民都不會要這種貨色的呢!”
莫麗道突然歇斯底里指著楊三封道:“你回去跟裘良才說,他就是搬出巫山雨妖來,也嚇不到姑奶奶。你滾吧,這兒不需要你了,我自有辦法找到這個王八蛋!他不是想管閑事嗎,我要是讓他管得過來,我跟你姓!”
楊三封問道:“不知女俠有何辦法?”心里卻道:你可千萬別跟我姓,我楊家列祖列宗可饒不了我!
“滾蛋!立刻??!”莫麗幾近咆哮道。
楊三封出了茗香樓,徑回到住處,有些悶悶不樂。薛冬玲問道:“怎么樣,案情很復(fù)雜?”
楊三封道:“案情不復(fù)雜,人復(fù)雜?!毖Χ岬溃骸昂煤谜f話!”楊三封道:“如你所愿,裘莊主已經(jīng)叫人去各派平反,咱們回武林應(yīng)該是沒問題了。”
薛冬玲大喜,說道:“那這是天大的喜事啊,你怎么還掛著一副千年苦瓜的臉,鬧的是哪一出呀?”
楊三封搖頭嘆氣道:“一個丫頭片子,仗著是衡山派掌門千金,神氣個啥?真想一巴掌扇過去,然后拍怕屁股回去罷了!”說著把這一天的經(jīng)歷都說了一遍。薛冬玲聽罷,安慰道:“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比起名譽(yù)平反,一家子能再入武林謀生,這點事算啥。”說著又放低聲音道:“我跟你說,現(xiàn)在的武林可有錢了,簡直富得流油。就這客棧的護(hù)院總師,年薪幾百兩。我看他那身手,曉華和曉云一人都可以打他四個。普通護(hù)院武師那花拳繡腿看著不咋地,年薪也都五十兩以上。你知道這兒的伙計,一個月掙多少嗎?我保證你想不到,人家個個都比咱倆一年掙的加起來都多。我說他們一個個的怎么都那么殷勤聽使喚呢,原來有這么多錢可掙,換我也愿意啊。我跟倆孩子商量好了,這次不管你到裘莊主那順不順利,我們都準(zhǔn)備留在這了,哪怕就找份伙計的活干著也是好的,總比回去受窮罪強(qiáng)。你先歇著,我親自下廚做你喜歡吃的,慶祝下咱們正式回歸武林!”
楊三封不好氣道:“錢錢錢,掉錢眼了你!”他突然恨錢,主要還是因為莫麗等人的刺激,從而恨屋及烏。然則薛冬玲哪里能領(lǐng)會到,聽他這么一說,火氣一下便竄上了腦門,大聲斥道:“好你個楊三封,本事不大,脾氣挺高,我就掉錢眼里了,怎么著吧,有本事,你以后別用錢!”
楊三封氣得摔門而出,自個一邊涼快去了。冷靜下來后,他開始擔(dān)心莫麗所說的方法,會是很殘暴的。
畢竟莫麗會用何種方法來泄私憤?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