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朕能引來天雷
這傷兵臉龐稚嫩，看起來年歲還小。
朱祁鎮(zhèn)接過水親自喂他。
傷兵緩緩睜開眼，不住的咳嗽，不過好在精神頭看起來不錯。
幾人心里清楚，只怕已是回光返照了。
“叫什么？”
“劉狗?！?p> “家是哪的？還有些什么人？”
傷兵斷斷續(xù)續(xù)開口道：“家在昌平，家，家里還有一個老娘，還有一個弟弟妹妹，都還小，我，我要是死了，他們可怎么活啊……”
傷兵說著說著就哭出聲來。
“朕答應(yīng)你，你的撫恤銀子一個錢都不會少，朕也會給你報仇。
你隨軍出征，奮勇殺敵，朕會好好獎賞。”
傷兵眼里閃過一絲光芒，還想在說些什么，可聲音越來越小，像是有些困乏，閉上眼睛。
朱祁鎮(zhèn)不顧井源和袁彬的反對，一同動手將幾人的尸首安葬。
夜幕降臨，袁彬躡手躡腳點著了燈，朱祁鎮(zhèn)還是紋絲不動坐在帳內(nèi)。
突然間，雷聲大作，雨如豆大。
一道閃電映在外面分外明顯。
這道閃電，給了朱祁鎮(zhèn)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外面?zhèn)鱽韯屿o，迎來了不速之客—伯顏帖木兒。
伯顏帖木兒入帳之后躬身行禮：“見過皇帝陛下。”
“你有事？”
朱祁鎮(zhèn)心情不好，懶得廢話。
伯顏帖木兒也不惱：“太師讓臣下來，稟告陛下，過些日子，太師親自護送陛下歸明。”
“朕，知道了?！?p> 朱祁鎮(zhèn)內(nèi)心翻涌澎湃。
也先，終于還是要南下了嗎？
是了，從遼東，甘肅調(diào)兵不就早有預(yù)兆了？
“伯顏，過些日子是什么時候？”
伯顏帖木兒想了想：“大抵等這場大雨過去，要上個三五天的時間?！?p> “三五天啊，伯顏，朕能問你要個東西嗎？”
“皇帝請說。”
朱祁鎮(zhèn)說出以后，伯顏帖木兒滿臉不解。
皇帝要這干甚？
“叔父，叔父……”
帳子掀開，門口阻攔的袁彬被推搡在地。
來的人正是阿失帖木兒。
伯顏帖木兒皺了皺眉：“放肆，還不見過皇帝陛下?！?p> 阿失帖木兒眼珠一動，朝著隨意擺了擺手，似笑非笑，看起來陰惻惻的。
“見過大皇帝，不知道今日送的禮物能不能讓大皇帝滿意？”
朱祁鎮(zhèn)強忍住活剮這廝的沖動。
伯顏帖木兒沒有深究阿失帖木兒的話，繼續(xù)問道：“皇帝陛下要這，究竟是要……”
“沒什么”，朱祁鎮(zhèn)云淡風輕說到：“既然伯顏說還要等幾日，朕反正也是閑來無事，看這天雷滾滾，朕就想要將天雷引下來玩玩?！?p> 帳內(nèi)幾人愣在當場。
沒聽錯吧，把天雷……引下來……玩玩……
瞧瞧，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
“皇帝？你以為，你以為你是什么？……”
阿失帖木兒笑的眼淚都出來。
活這么大，還從沒有沒人說過這種話。
“朕是天子，而你，只不過是個蠻夷，不妨到時候看看，朕，能不能引下天雷?！?p> 朱祁鎮(zhèn)冷冷開口。
笑到一半的阿失帖木兒截然而止，緊接著就是暴怒。
伸手到半空，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陰鷙，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了手。
朱祁鎮(zhèn)靠近幾步，低聲說到：“野狗一樣的東西，有的時候朕都懷疑，你是不是也先的種。
也先好歹也算個梟雄，而你，給朕提鞋都不配。
等著看，朕會告訴你，什么是真正的真龍?zhí)熳印?p> 而你，只是個可憐的鼻涕蟲而已，連和朕動手都不配?！?p> 被激怒的阿失帖木兒牙都快咬碎了，只能憤怒憤離去。
朱祁鎮(zhèn)盯著他的背影良久，直至消失在黑夜之中。
伯顏帖木兒搖頭嘆息：“我這個侄兒就是這般，皇帝陛下大人大量，莫要和他計較?！?p> 朱祁鎮(zhèn)搖搖頭。
伯顏帖木兒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皇帝可是當真？”
“自然，君無戲言”。
朱祁鎮(zhèn)斬釘截鐵說到。
伯顏帖木兒不好再說什么，只是說回去要稟告太師，請?zhí)珟煻▕Z。
一旁的井源也覺得不可思議：“陛下……”
“不要說了”，朱祁鎮(zhèn)打斷井源的話，“朕會讓瓦剌人看看，什么是上天的力量，朕也會讓那個阿失帖木兒付出代價?！?p> “那皇帝莫不是瘋了？還是另有所圖？”
大帳之中也先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懵逼的。
伯顏帖木兒告訴他，皇帝說，假如時機恰當?shù)脑?，他能將天雷引下來?p> 他的第一個反應(yīng)也是不信的。
嘖！
天雷啊，那可是長生天的意志啊。
無論是漢人還是蒙古人，對上天的尊崇都是差不多的。
具有神秘力量的天雷，更被認為是老天爺最強大的力量。
漢人有句話叫天打雷劈，蒙古人也是有著一句差不多意思的。
天雷是長生天懲罰蒙古人最嚴厲的措施。
這人得作惡到什么程度，是要天怨人怒到什么程度才會被天打雷劈。
也先不認為朱祁鎮(zhèn)有操控天雷的能力，反倒是以為朱祁鎮(zhèn)另有所圖。
逃跑？
絕無可能，這里離最近的明軍城池也有百里。
要這些東西究竟是為了什么？
總不能真的是引天雷？
也先身體后仰，右手緊握成拳。
他也想不明白朱祁鎮(zhèn)到底想要干什么？
明明已經(jīng)是自己的階下囚了，可也先還是生出一種無力感。
朱祁鎮(zhèn)，從來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最終，也先淡淡的道：“先答應(yīng)他，不過一定要盯住他?！?p> “是”。
不知怎么的，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瓦剌大營。
明國皇帝，要引下天雷來。
伯顏帖木兒親自跟著朱祁鎮(zhèn)，看著朱祁鎮(zhèn)指揮人忙前忙后，可越看越覺得迷糊。
就靠這？引來天雷？
一根鐵棍，一個風箏？
沒錯，就是一根鐵棍，只不過是根長數(shù)十米的鐵棍，還有一個普通再普通不過的風箏了。
沒過多久，該來的時候到了。
沒過兩日，午后的陽光明媚轉(zhuǎn)眼間陰云密布，遠處烏云黑壓壓一片。
云層不斷降低，一種壓迫感迎面而來。
朱祁鎮(zhèn)對著身邊的伯顏帖木兒說到：“時機到了，伯顏，你去問問太師有沒有興趣看朕引下天雷?！?p> 伯顏帖木兒懷疑的看了眼朱祁鎮(zhèn)，轉(zhuǎn)身離去。
也先本在午睡，可當聽見這個消息時，幾乎是從床上跳下來。
當也先趕到時，這里里里外外不知圍了多少人。
大風吹著烏云相這邊壓來，雷電轟鳴，看著震撼之極。
饒是也先，也不由自主心生恐懼。
可反觀朱祁鎮(zhèn)，赤手空拳站在那出。
無數(shù)人心中疑惑：他就這么站著，就能引下天雷？
鐵棍插在地上，頂端系著風箏線。
天空中閃過一道白光，風箏在黑云之中如同一葉海上扁舟。
“來！”
朱祁鎮(zhèn)很有神棍范，身子挺直，衣訣翩翩，恍若仙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著那道閃電劈在風箏之上。
“天雷?！?p> 所有人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眼看著風箏線詭異豎起，鐵棍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響，一股藍色如同彩云一樣的東西附著在鐵棍周圍。
正兒八經(jīng)高壓電，不知道要比220v高出多少倍。
“轟??！”
“長生天顯靈了，長生天顯靈了！”
一個離得近些的瓦剌人覺得頭皮發(fā)麻，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緊接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嘴里還嘰里咕嚕說著什么。
不少瓦剌人……嚇尿了……
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無不驚悚的看著朱祁鎮(zhèn)。
明國皇帝，真的，真的引來了天雷。
也先跌跌撞撞后退幾步，心中大駭。
這倒是什么手段？
天雷，天雷真的引下來了。
井源與袁彬激動難耐，一臉狂熱，心悅誠服的拜倒：“陛下口含天憲，乃天命所歸，萬歲萬歲萬萬歲?！?p> 這時，一個刺耳的聲音顯得格格不入。
“不可能，這不可能，這是明國皇帝的障眼法?！?p> 阿失帖木兒氣急敗壞嘶吼著。
聲音散在空中，很快就被風聲吹散。
沒人理會這位小王子的話。
障眼法？
什么狗屁障眼法，老子親眼看見的，你說是就是？
“父王，父王……”
阿失帖木兒見目光轉(zhuǎn)向自己的父親。
也先從震驚中醒了過來，也是第一次行大禮：“大皇帝受命于天，真龍轉(zhuǎn)世?！?p> 服了，服了，我也先服了，不得不服啊……
也先是個梟雄，可他說到底，也只是個封建社會的文盲。
他不懂避雷針的原理，也不知道富蘭克林這個科學(xué)先驅(qū)。
這一切，已經(jīng)超過了也先貧乏知識下的理解范疇。
他只清楚，皇帝只是一句“來”，就能引下天雷的人。
這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也先的預(yù)估了。
原來皇帝就沒有別的想法，是真的只想要引天雷。
引下天雷，這是何其恐怖的力量。
面對這樣的人，不對，天子，也先從心底里產(chǎn)生了從沒有過的恐懼。
也先在狂，也不敢和天斗啊。
也先這一跪，如同示范效應(yīng)一般，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沒人再有勇氣直視天子。
目光所見，只有阿失帖木兒遲遲不愿跪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阿失帖木兒不停搖頭，他不信。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長生天怎么可能會幫漢人……”
阿失帖木兒不斷說服自己，他要拆穿明國皇帝的把戲。
他仿佛做出一個什么天大的決定一般，一步一步上前走去。
他要證明，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雷。
阿失帖木兒緩緩伸出手。
“啊……”
一聲尖叫刺破了寧靜，所有人的目光才呆呆的轉(zhuǎn)到鐵棍處。
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讓人心中發(fā)寒。
阿失帖木兒在地上蜷縮一團，身上的衣服全被燒毀，面目全非，發(fā)出陣陣糊臭味。
人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剛剛還是好好個人，眨眼間就成了這般模樣。
“我見過被雷劈死的，就這一模一樣！”
一個瓦剌人顫聲道，他的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詭異，讓圍過來的人不禁脊背一涼。
“我也曾經(jīng)看到過，我家牛被雷劈死就是這樣的。”
“天雷，天雷，長生天保佑，大明皇帝保佑……”
無數(shù)人念念有詞。
也先目睹兒子慘死之后，身體一震，愣在當場。
自己兒子死了……
就是碰了一下那個鐵棍，就和被雷劈死的一模一樣……
朱祁鎮(zhèn)也傻了。
臥槽，還真的有勇士伸手去摸高壓電啊……
可轉(zhuǎn)念一想，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雙倍快樂啊。
他本想借著這個機會，趁機把自己神化一下，讓人心生畏懼，以此借機提高一下被俘明軍的待遇。
可萬萬沒想到，阿失帖木兒這憨貨居然拿手去碰……
“真是活該”，朱祁鎮(zhèn)心里唾罵道：“惡事做盡天要收?！?p> 朱祁鎮(zhèn)親手扶起也先，也先生出一種誠惶誠恐的感覺。
“太師，朕聽說，我大明有不少將士因傷留在了瓦剌營地？”
朱祁鎮(zhèn)給雙方留了幾分薄面。
“回陛下，確實如此，人數(shù)在五千左右?！?p> 也先不敢隱瞞。
朱祁鎮(zhèn)掏出一封信來：“這是朕給大同的信，朕在信中讓他們準備兩萬兩白銀，還望太師能好好善待我大明將士?！?p> 也先想了想，覺得這買賣不虧，答應(yīng)下來：“陛下仁善?！?p> 直到朱祁鎮(zhèn)離去，不少人還是虔誠的跪在地上。
大明皇帝真龍?zhí)熳樱齺硖炖滓皇拢谕哓萑酥胁幻劧?，傳遍幾乎整個草原。
而且在傳播過程中，傳的越來越玄幻，什么連老天爺也要聽大皇帝的話，大皇帝只是往天上一指，雷霆立至，當場劈死了一人。
而傳言也逐漸顯示出他了可怕。
每當朱祁鎮(zhèn)出現(xiàn)在瓦剌人面前時，哪怕隔的再遠，無數(shù)人心悅誠服的下跪，嘴里還念念有詞。
草原上的這件大事，很快也就傳到了關(guān)內(nèi)明軍耳中。
草原上無數(shù)明軍埋下的錦衣衛(wèi)暗探，夜不收瘋了一般搜集著有關(guān)天子的消息，當這個消息傳回關(guān)內(nèi)時，無數(shù)人如釋重負一般。
至于天雷不天雷的，張輔等人并不在乎，張輔，鄺埜等人在大同已經(jīng)坐鎮(zhèn)數(shù)天，一是將以大同監(jiān)軍郭敬為首的蛀蟲誅殺殆盡，二來就是等陛下的消息。
哪怕是傳言，至少也有了陛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