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聲“嘭”,是扳機扣動后的回應(yīng),這是一把真槍,他是個有面子的男人。
第二聲“嘭”,是子彈打爆‘有田改裝超級無敵旋風(fēng)霹靂三輪車’的車輪胎的聲音,開槍的瞬間,楊云海將他仆倒在地。
第三聲“哐”,是王語川從不敢吱聲到差點沒命之間的大腦宕機,跌倒在車斗里。
如果,方才,或許,可是......
夏花呆滯在路中間,只有當(dāng)死亡真正擦身而過時,豪放的生命才懂得內(nèi)斂。
獨孤求敗似乎比他們更震驚,握著手槍的手像是帕金森患者一般不停抖動,目光渙散,楊云海畢竟是開過槍的人,最快的緩過神了,沒有多想便一把奪過手槍。
如同丘比特拿著死神的奪命鐮刀,楊云海小心翼翼的把持著殺氣,掌中卻又傳來一種熟悉的手感,令他膽寒心驚,冷汗直出。
一陣風(fēng)聲吹佛過寂靜之地。
“大哥!我錯了!我錯了!”獨孤求敗突然跪下,“我真不知道這是把真槍!我路邊撿到的!”
楊云海根本就沒有殺他的想法,只是還沒緩過神,見他跪地求饒,只覺得來氣,“媽的這是會出人命的!”
“我知道錯了!讓我做什么都行!”
花火市霹靂會的大哥,此刻求饒的樣子真是爛慫,也不過如此。
“把錢都拿出來?!毕幕ɡ潇o說道。
這次楊云海沒有多說什么,他已經(jīng)把手槍槍口朝下了,因為他一片空白的大腦還沒計算過來應(yīng)該放在哪里,看著霹靂會的老大跪在地上掏錢。
“摩托車是我偷的,這是賣的錢,這是我自己的錢,都給你們?!?p> 夏花接過錢。
“給我留一百吧,我還要趕路救我兄弟......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偷摩托車?!?p> 夏花甩下一張紅票,頭也不回地走向三輪車,此事再與她無瓜葛,“小川,你沒事吧?!?p> “夏姐姐我沒事,就是把我嚇一跳,第一次見到真槍?!毙〈鎺?,似乎有幾點淚花在眼底。
“沒事的。”夏花抱住王語川,“回家,帶你騎摩托車兜風(fēng)。”
留下兩個男人在車燈中面面相覷。
“你趕緊走吧。”
“謝謝大哥!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霹靂會日后一定會報答你的?!?p> 楊云海嘆氣,夏花說的沒錯,什么霹靂會雷霆會的,就是一群無處安身,找不到社會存在感的爛慫年輕人聚集在一起,彼此相互幫扶罷了。
“其實我們都一樣,都是社會的邊角料,卻總是喜歡為難別的邊角料?!?p> 楊云海扶起獨孤求敗的自行車,目光示意他上車離開。
獨孤求敗急忙起身上車,這一幕真是奇怪,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叔扶起一個二十歲小流氓的自行車,小流氓哈著腰上車道別,有一時間楊云海感覺自己才是這個霹靂會的老大哥。
待這個肥胖的現(xiàn)任大哥乖巧且吃力的蹬著腳踏板行駛幾步遠,楊云海突然喊住他。
“和你們那個老二說一下,我不是故意開槍打傷他的。”
獨孤求敗點點頭,在夜色中消隱而去。
“我們就這樣回去嗎?”小川問道。
“那就回去吧?!睏钤坪@氣,自顧自坐回三路車。
“上車吧,我們回去了?!毕幕ㄗ伛{駛座。
“我的意思是,車輪爆了,我們?nèi)绻@樣騎回去,三路車肯定會壞的?!毙〈檻]說道。
“那難不成我們推回去?”夏花遙望后方無邊無際的夜幕。
“車斗肯定是不能載人了,我們只能坐兩個人回去。”
“那你們兩個女孩子先回去吧,把車修好再回來接我?!睏钤坪L萝?,擺擺手示意無所謂。
夏花沉默片刻,“行”
車燈沒有關(guān)閉過,但在此刻忽而一閃,緊接著車身扭動,小川也沒多說什么,跳上副駕駛座位,向楊云海揮揮手,“我們馬上回來接你?!?p> 月光下的分別,遠去的三輪車與一個憂傷的男人。
在她們離開之后,曠野的風(fēng)不在害羞,嗖嗖地呢喃,楊云海獨處在萬物沉寂的荒郊之中,感受時間從耳畔流過,忽而目光所致星河,見明月天懸,轉(zhuǎn)瞬回頭觀望,星垂平野,今年的夏天,我不再騎著電動車穿越彌紅燈,不再脫下汗?jié)竦囊r衫,我開著保時捷來到了世外桃源,與美麗的少女同行,敢與開槍對決黑社會,沖刷我的不再是四季夕陽,我騎機車直面暴雨,一往無前。
又能如何呢?那些自怨自艾的所有事,都在違背中變得無能,原來那些令我害怕的,令我抗拒的、怯弱的、無能為力的人事,都不過如此!
深吸一口,充沛心肺。
分明一路我都未曾感到解脫,只是被迫而行,但此刻,我只想活在此夜,如果明天我不能到達天山,就讓今夜隨風(fēng)追隨曠野,我的前半生已經(jīng)結(jié)束,我要以星河與野風(fēng)迎接我的下一刻。
楊云海忽然感到心肺鼓動的力量,似乎全身每個細胞都懂得了自由的真諦,他們爭吵著脫離凡體肉身,肌肉在萎縮,骨骼在腫脹,空靈的畫卷遮蓋眼角膜,腦中忽而雪花遮瞞,夜晚變得無盡。
......
夏花和小川兩人一路前行,不言不語,無光夜幕沒有阻礙,直到在路的盡頭看到一盞不合時宜的車燈。
“爸?你怎么來了?”小川瞇著眼睛仔細觀察車燈后這個面紅耳赤的男人。
“你怎么這么不聽話!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男人粗魯?shù)暮鸬馈?p> “叔叔,這事不怪小川,是發(fā)生了意外?!毕幕▌窠獾馈?p> “你別說話!都怪你們!”
王叔跳下摩托車,是的,王叔開著的正是他們今晚來此的緣由,一輛絕對是好貨的黑色機車。
“下來!跟我走!”
王叔暴躁的樣子完全顛覆了夏花的印象。
“你也下車,開你自己的車離開這里,別再來了!”
“爸,你怎么能這樣說話!這事不怪夏姐姐!”小川生氣,用力甩開王叔的手。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空寂的夜里格外震耳。
“你要是出點事我怎么和你媽交代!黑燈瞎火的跟著這種人在外面胡鬧,跟我回去!”王叔再次抓住小川的手腕,強勁的力道帶來揪心的酸痛,將她拽回三輪車,自己則坐在駕駛座。
“以后別在讓我碰見你們!爛人就是爛人,好心被驢吃了?!蓖跏鍛嵟牡闪讼幕ㄒ谎?。
從頭至尾,夏花未曾說話,不知為何的緣故,她竟然心中未起波瀾。
她不動聲色地看著王叔帶著小川離開,看到小川紅腫的眼睛盈滿淚水,回頭與她對望,夏花下意識抬起手,在遙望無邊的黑夜中揮動,卻不知在小川眼中只剩下空洞的黑與無際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