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胳膊肘杵在腿上，頭搖搖晃晃地支棱在手上，瞇著眼睛看注視著趙舫?！澳阏f話??？！”白芷的手像翅膀一樣上下?lián)]動拍打著趙舫。
“是?！壁w舫沒有多言，只是溫柔地注視著她，這個(gè)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姑娘。
“那，你怎么不表白??？！和許尚哲一個(gè)樣子！”
“那，許尚哲是什么樣？”
“他！”白芷重重地哼了一聲，“他喜歡我，最后居然他媽的還是我先表白的！不行不行，這男人不行......”白芷又一次將頭垂到懷里。“你怎么不表白？！你不說，我可就走啦！”白芷突然抬頭，滿嘴酒氣。
趙舫并沒有本能性地向后縮，他只是一直看著，雙手始終虛環(huán)在白芷身邊，十分擔(dān)心這個(gè)神智不清的女孩再像剛才一樣摔倒。“我不趁人之危。你家鑰匙在哪兒？我把你送回去。”
白芷可能是折騰累了，居然十分聽話地配合趙舫指了指自己的挎包說：“在這......”然后一頭栽在趙舫肩上。
趙舫趕來之前已經(jīng)把怎么訓(xùn)斥她的話打好了草稿，諸如“大晚上一個(gè)人在路邊喝酒多危險(xiǎn)你知不知道”、“醉成這樣怎么回家還是在大街上過夜”等等，可真見到眼前這個(gè)又哭又笑、瘋瘋癲癲的小酒鬼的時(shí)候他卻全然沒了脾氣，也生不起氣來，任憑她哭鬧盤問自己。
“以后可別這么喝酒了。”趙舫把周圍的酒瓶塞進(jìn)垃圾桶后背上白芷把她放到車后座上。
0點(diǎn)的靜宜被按下了靜音鍵。車穿街走巷、駛上高架，耳邊只有風(fēng)的呼嘯，就連路燈似乎都像耗盡了力氣似的暗淡起來。
白芷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大醉一場的突然清醒，她又開始抽泣起來?！昂美?.....”
“嗯？”
“怎么會有我這種一事無成的普通人??？感情、家庭、事業(yè)、夢想，看起來體面，其實(shí)，也就那樣吧......”
“別這么說自己。你......”
“我要辭職啦！”白芷激動地說。
“為什么？”
“不辭職怎么回家只顧我媽?。∮植荒芨菊垉蓚€(gè)月的假。”
“你要回東華？”
“嗯！”
“我陪你一起回去吧?！卑总朴窒萑肓肆怂?，沒有回應(yīng)趙舫的提議。
太陽會知道自己在發(fā)光發(fā)熱嗎？物理學(xué)角度來看它的確不可能知道。那白芷就是太陽，不知不覺中她已經(jīng)成為趙舫人生最耀眼的光亮。
晚上行車非常順暢，半個(gè)多小時(shí)就到了白芷家門口。
趙舫小心翼翼地把白芷放在床上，脫下外套和鞋子，蓋上被子。他終于直起身，環(huán)顧這個(gè)小房間。沒什么家具陳設(shè)，也沒什么擺件，所有的東西只是夠日常生活，色彩也幾乎都是素色，整體看起來就想這里的租戶隨時(shí)準(zhǔn)備跑路一樣。
趙舫回頭看著女孩，她眼角還掛著淚痕，渾身酒氣。他蹲下身輕輕說：“我這個(gè)正人君子就不在你這兒留宿了。晚安?！?p> 趙舫躡手躡腳地帶上門，沒有看到床上的女孩的微笑。
第二天上午白芷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震動吵醒。這電話吵得她頭更疼了，她極度不快地摸索出手機(jī)：“誰啊！催什么催啊！”
電話那頭的聲音卻沒有半分不悅：“趙舫。我在你家門口，開一下門?！?p> 白芷放下電話，匆匆檢查了一下衣服，扒拉了兩下頭發(fā)，一路小跑著開了門。“你怎么來了？”
趙舫將手里的早飯放到桌子上，轉(zhuǎn)頭說：“我怕你宿醉之后餓昏了?！?p> “啊......那個(gè)，我昨天喝了多少??？”
“各種顏色、各種度數(shù)，我沒數(shù)......收拾收拾過來吃飯?！?p> 白芷沒有對趙舫的到來感到奇怪或不適，許是聽到了昨晚他的睡前留言，又或是她從心底接受了這個(gè)溫柔有分寸的男生，乖乖地去洗漱然后盤腿坐在桌子前，但遲遲沒有動筷。
“我昨天，有說什么奇怪的話嗎？”
“沒有?！?p> “那、那有什么奇怪的行為嗎？”
“沒有?！?p> “真的？”
“真的?！?p> “啊......我想起來了。昨晚我本來是想給媛媛打電話的，結(jié)果打給你了......不好意思啊，大晚上折騰你了?！?p> “那你還挺幸運(yùn)的?！?p> “嗯？”
“也不是誰錯(cuò)接了你的電話都會趕過去的?！?p> “謝謝?！?p> “下次別晚上那么晚坐路邊喝酒了，太危險(xiǎn)了。想喝的話找我，我?guī)闳ゾ瓢?，一個(gè)人便利店門口買醉你不嫌丟人??？”趙舫俯下身挑逗地看著白芷。
“知道了。”
“快吃飯吧?！?p> 白芷打開塑料盒，里面盛的是薺菜大餛飩，而且湯里沒有香菜?！澳氵@買的，剛好就是我想吃的。我很久沒吃過了，上班的時(shí)候早餐基本都是面包咖啡?！?p> “追女生當(dāng)然要投其所好了。”
“什么？！”白芷差點(diǎn)噎到。
“我喜歡你。我想追你?！?p> “你認(rèn)真的嗎？”
“嗯。”
“就算最后我不同意和你在一起?！?p> “Il vaut mieux vivre avec remords qu’avec regrets‘寧可帶著悔恨，也不要帶著遺憾而活’，這句話是這么說的吧？”
白芷知道，追求這件事本身并不取決于她，趙舫只是通知她有個(gè)心理準(zhǔn)備。其實(shí)就算趙舫現(xiàn)在問“我們可以在一起嗎”，她也許都會答應(yīng)，因?yàn)椴豢煞裾J(rèn)的是她對趙舫也已經(jīng)有了好感?？墒撬娴臒o法說的更多：家里的情況還會允許她分散精力和時(shí)間嗎？對于許尚哲的態(tài)度她明確了嗎？趙舫會不會介意呢？每每這樣想，她就會不禁苦笑道自己漸漸活成了許尚哲的樣子，畏畏縮縮，最后錯(cuò)失良機(jī)。她很羨慕趙舫，起碼他不在乎結(jié)果成功或失敗，敢于嘗試，但自己這么多年卻活在自己的幻想城堡里，即使想清楚了也沒立刻給許尚哲和自己交代。她一方面不想錯(cuò)過趙舫，一方面又想著真的和他在一起之后他要承擔(dān)的多余壓力，不免心生退意。
“你要回東華是吧？”
“......嗯。我媽住院了，我爸腿腳不方便，我回去照顧他們一段時(shí)間?！?p> “這是你辭職的原因？就這么辭職了？”
“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家人沒了就真的找不到了?！?p> “請好假了？”
“昨天都交代好了。我想著在那邊留得太久的話我直接把辭呈交給人事，最差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留在東華嘛，問題不大。”
“你應(yīng)該，挺喜歡靜宜的吧？就那樣走了的話不覺得可惜？”
“靜宜雖好，但它從不屬于我。我可以失去的東西太少了，家人、零星的幾個(gè)朋友......我不能放棄他們，放棄了的話我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p> “我陪你一起回去吧?！?p> “你陪我回去干嘛？”
“你不能放棄他們，我也不能放棄你?！?p> “放棄我？”白芷不解地看著趙舫，此時(shí)她對于趙舫的感情還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這是一場長達(dá)20年的暗戀。
“我不會錯(cuò)過?！?p> 白芷沉默了一陣才開口：“我能知道，你為什么喜歡我嗎？”
“You complete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