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9
菌種市場日漸熱絡，大客戶愈來愈多。但是，要求盡早接受技術培訓的呼聲此起彼伏，甚至縣外數(shù)百公里范圍內(nèi)來人來函咨詢也屢見不鮮，不論怎樣拼命，待處理信函和待辦事宜都在迅速堆積。庶盶進一步體會到如熱鍋上螞蟻的滋味，成天疲于奔命，頭昏腦眩，時刻面臨著徹底崩潰的危險。原與欣悅說好的節(jié)后搬遷，現(xiàn)正當其時。屈指算來，欣悅收閱第二封信已半月有多，仍然了無音訊。必須拋開一切，過去問個明白。騎自行車不過辛苦一些，但來去方便，還能夠保證時間。走著走著，庶盶猶豫起來，繼之一想，都到了如此最后關頭，哪怕就是刀山火海，這一趟都必須去。
漸漸地，這不去的理由似乎愈來愈充分。走走停停，越想越難以抉擇，眼看離前面的一個場鎮(zhèn)不遠，先到那里找個地方，再好好梳理一番。恰遇逢場天，到處都是鬧哄哄的嘈雜聲。午飯時間尚早，但可以坐下來打發(fā)時間，順便可以梳理頭緒。
飯店提供的飯菜，口味一般，但數(shù)量蠻大，干脆叫兩白酒。沒過多久，感覺吃飯喝酒就像受罪，一算賬兩元多。看著所剩的飯菜、酒，深感可惜，卻又實在吃不下，實屬沒奈何的事。
推上自行車，心不在焉地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呆?！百I煙吧？我這啥煙都有，您要哪種？”原來自己站在煙攤前，定睛一看，當?shù)貛追N暢銷煙都有。平常出門需要應酬，身上大多會帶煙，一回家就會掏出來扔到桌上，今天沒有應酬恰好沒帶。抽煙可提神醒腦：“拿包翡翠、一盒火柴！”“好勒！”走出街道，沿著朝欣悅裁縫鋪方向的路前行，喧鬧聲逐漸消失，路邊的石頭可供行人休息。庶盶架上自行車，開啟并取出香煙點燃。
猛然見自己中指和食指已經(jīng)被煙熏黃，再看地上橫七豎八的煙屁股，焦慮感頓時襲上心頭。自己到此大概還不到十二點鐘，現(xiàn)在已將近十五點鐘，難不成要在這里生根發(fā)芽？
主要問題有二，一是欣悅到底是啥態(tài)度，二是負面影響到底有多大。自從與欣悅鬧別扭之后，到底對我倆將后產(chǎn)生了什么影響，心中愈來愈沒譜。欣悅收到第一封信快兩個月時間，第二封信也十余天了，至今都如泥牛入海。尤其是在第二封信中，自己已經(jīng)言明無顏面對她父母，憑她心智完全能夠洞悉本人的苦衷，可為什么一直不理不睬，這其中蘊含有多少的合情合理？對我倆將后的何去何從，不管秉持什么態(tài)度，總該讓對方得個明白吧？說到負面影響，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時至今日，自己與她表妹的鬧劇，知悉者不僅僅限于四個人的范圍之內(nèi)，十之八九在當?shù)匾呀?jīng)是無人不知。
我倆產(chǎn)生矛盾，欣悅沒道理告訴她徒弟們，唯一的可能是另有其人。既然欣悅可以深信不疑地興師問罪，其他知悉者自然也會深信不疑。如今，在那一帶多半早已傳得風一壩雨一壩，而且是眾口一詞。一夜之間，自己在那里名譽掃地，聲名狼藉。偏偏又是這等羞于啟齒的事，不僅難于澄清事實，而且無力辟謠。如果在那里展開培訓等業(yè)務，且不說嚇跑學員和客戶，僅學員、客戶成傳話筒將信息四處擴散，就夠自己無限沉冤。十足的是非之地，并且是源頭中心。要是欣悅能夠堅信本人是無辜的尚好，則無論外面謠言如何鋪天蓋地，只要自己人齊心協(xié)力，自然只能迎難而上，任憑風吹浪打，也要誓死苦撐危船。
關鍵的關鍵，欣悅是否盡釋前嫌尚且難料，甚至無法排除依然懷疑本人與她表妹有染的可能。如果謠言伴隨著她的譴責，推波助瀾……自己在那一露面，自必加劇謠言瘋傳。自古謠言總有盡頭時，最佳選擇當在欣悅態(tài)度明了時酌情而定。看來，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等待欣悅的回信了。是否有必要再給欣悅?cè)シ庑拍兀空J真想來，真實處境已經(jīng)表述明白，惟愿欣悅盡早表明態(tài)度。這一回，聽天由命吧！猶猶豫豫，左顧右盼，最終踏上返回的路。
6.10
如此玩命的苦苦支撐，只能是愈來愈糟糕，遲早會翻船栽大跟斗。首先是擴充人手，其次是確定培訓時間和地點。這欣悅，收到第二封信已經(jīng)整整一個月有余，眼巴巴盼望回音卻始終沒來。自己身陷維谷，早已是黔驢技窮。擰開收音機聽聽歌什么的，應該可以給自己帶來個好夢，殊不知越聽越煩。關掉收音機，剛?cè)』氐氖秤镁诳€沒來得及翻閱，一則廣告迅速引起注意。食用菌面授、函授，統(tǒng)一教材，全科面授（包括銀耳、平菇等十余科）400元，可先函授，全科函授費280元，不會者現(xiàn)場免費實習。面、函授包教包會。單科面授培訓費200元，單科函授費120元。
原來，這培訓還可以分為面授和函授兩種。根據(jù)目前書籍的市場價格，兩三元一部的書，差不多有磚塊厚。以此類推，280元的全科教材，摞起來少說也有一人高吧？拿一百元錢，差不多能夠把國內(nèi)食用菌方面的書刊買完，280元的教材莫非聚全國之精華并推陳出新？這種驚天動地之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要是自己以函授為主，則只需教材和菌種，如此多省事啊，弄不好自己一個人就可應付得了。趕緊掏錢，一探究竟！
可供選擇的函授有幾家，函授費有240元的，也有一百多元的。一般情況下，收費高的，必有收費高的理由，或者說收費高就意味著可靠?；ㄥX是為了實用，否則反而是浪費。既然是投資，就沖收費最高的去。好不容易盼來函授教材，啟封一看：吙喲！正規(guī)出版社出版的、一般書店能夠買來的0.08～0.15元的書十來本，外加蠟紙刻印資料十余份，居然敢收280元，未免顯得忒狠了，這簡直是在活搶人嘛。論質(zhì)量，油印資料還遠遠不及自己所編印并免費發(fā)給大家所用的資料。近300元的教材毫無用處，不過從書店中買來的書可以直接當自己的教材用，也算長了見識。
一不做二不休，盡管錢砸出去心疼，但還是有必要進一步求證。再選一家的函授教材，結(jié)果240元的函授教材大同小異。500多元，可買回一噸半的白花花大米。要是在半年之前，自己家中遭災建房時，這500多元錢又是個啥概念？
除了二十來冊書，合計三四元錢外，油印資料純粹廢紙一堆。庶盶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輸紅了眼的賭棍，壓上一噸半大米的錢，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要多冤就有多冤。要是欣悅在場的話，不氣她個半死才怪?？勺屑氁蛔聊ィ矝]啥值得后悔的，要想手把紅旗旗不失，嗆幾口水是理所當然的。這一回，五百元錢，總算是扎進培訓的“河”中“噗嗤”了一圈。
自己當前沒有培訓場地，而且欣悅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培訓場地辦在哪懸而未定，可急于參加培訓的呼聲大有波浪翻屋之感，已成火燒眉毛。如果函授是一條切實可行之路，至少可以暫時緩解培訓現(xiàn)場的問題，可謂一舉多得。
但是，現(xiàn)在要求參加培訓者，已大多免費提供了技術資料，如果僅僅另外增加兩三元錢的正規(guī)出版社的書，不收費將倒貼數(shù)千元的現(xiàn)金，這不是要一夜回到解放前？收費吧，又該怎么收？這些書都是明碼標價，如果僅收兩三元，今后的函授費又怎么收？
假如，現(xiàn)在急于參加培訓者，僅僅是整個愿意參加培訓者中的一少部分，則事情就好辦多了。自己可以大幅降低函授收費標準。例如，全科面授培訓費300元/人，全科函授100元/人，單科面授150元/人，單科函授50元/人。對前來實習的函授學員全科收實習費50元，單科收實習費30元。如此，面、函授效果一樣，但函授將節(jié)省150元錢。這樣的話，針對已經(jīng)獲得免費技術資料者，僅收實習費，相對而言，他們將節(jié)省兩百元的培訓費。這樣一來，豈不是各得其所，皆大歡喜？
問題在于，這種前提是建立在具有源源不斷的面、函授學員的基礎之上，沒有這個基礎，簡直就是不切實際的黃粱美夢。有沒有通向確保學員源源不斷的途徑呢？正所謂“蜀道難難于上青天”！
6.11
看到用一噸半大米的錢、換來的一堆油印資料，真是怒火中燒。細看地址，跑一趟的車旅費，往返至少在百元以上。再一想，自己是沖著對雜志的信任，才產(chǎn)生投資行為。這些雜志為什么如此幫他人做嫁衣？
曾記得，以前時常向廣播電臺咨詢一些信息，所有廣播電臺都隨函寄來廣告收費一覽表，那些收費標準對自己而言是個天文數(shù)字，認為掏錢做廣告與自己今生毫無關聯(lián)。記得數(shù)年前，曾收聽到辦機磚廠的信息，隨即為之心動。原以為，商業(yè)廣告只是在國外才有的商業(yè)行為，殊不知在國內(nèi)已經(jīng)大行其道。自己如此孤陋寡聞，實在可嘆可悲。或許，投資商業(yè)廣告，就是確保學員蜂擁而來的有效途徑。擰開收音機，廣告之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養(yǎng)蚯蚓、養(yǎng)兔、孵化等面向農(nóng)村的廣告，真是和尚敲木魚多多多！漸漸地，庶盶發(fā)現(xiàn)，同樣的廣告詞在不同電臺、不同時間頻繁播出，而且天天如此。天乖乖，這需要多大的廣告投資??？對了，凡商業(yè)投資，決沒有傻子，沒有高額回報，誰會高額投資？
向各廣播電臺、電視臺、報社、雜志社函索廣告收費標準信息。根據(jù)這些信息，在廣播電臺、電視臺做廣告，自己沒那個投資能力，報社的廣告收費盡管也是高得驚人，但能夠承受，最終選擇農(nóng)民報。綜合別人的廣告詞，庶盶感覺毫不玄乎，自己的廣告技能并不比別人差多少。關于培訓的收費標準，庶盶深知農(nóng)村人的苦衷，一般家庭要拿出成百上千的錢殊非易事。如果自己收費過高的話，必然導致不少人掌握了技術，后續(xù)無力投資生產(chǎn)，這學而無用的結(jié)果，不僅害人也會直接損毀自己聲譽和長遠利益。因此，收費標準宜低不宜高。
人們可能存在對低收費等于低水準的認識，這又將如何避免呢？廣告詞中，加上一句：自1981年從事食用菌科研與生產(chǎn)以來，現(xiàn)已帶動數(shù)以千計的生產(chǎn)者和數(shù)十家生產(chǎn)大戶（生產(chǎn)大戶的數(shù)量有些夸張，但何為大戶何為小戶誰都說不清，我說他是大戶就是大戶），歡迎逐戶參觀。庶盶認為，這就是自己一幅金字招牌，除“銀耳大王”一帶外，擁有自己這等專業(yè)資歷者，在省內(nèi)是屈指可數(shù)的。聯(lián)系地址的問題，始終令人頭痛。欣悅一直不予回信，似乎希望愈來愈渺茫。既然以函授為主，就能夠贏得一段時間的從容安排，加上函授的聯(lián)系地址搬遷并不是特別困難，搬遷代價遠不及自己此前買函授教材的代價大。想到自己老家已經(jīng)把房子建在省道旁邊，騎自行車上街也就幾分鐘，不如先用老家作聯(lián)系地址，待欣悅給個準信后再行定奪。
廣告尚需十來天見報。業(yè)務重心向函授大幅傾斜，預計開初暫時會以信函為主，信函一般需要一周時間，如此則有近半個月時間的準備。一、決不能出現(xiàn)兩地同時存在業(yè)務聯(lián)系的局面，必須對現(xiàn)有業(yè)務聯(lián)系者逐一發(fā)出搬遷通告：即日起本菌種場停止所有業(yè)務，開始搬遷到新的場所，新的聯(lián)系地址及相關業(yè)務于ⅹ年ⅹ月ⅹ日正式啟用。二、通告發(fā)出后一般需要一周時間才產(chǎn)生效果（此間來信仍會照常），但不能排除一周后就沒有信函投寄原菌種場，因此必須辦理信件改寄事宜。為減少郵所的工作壓力，印制好改寄地址紙條，多買些膠水，屆時將改寄紙條貼上即可。三、已到如此地步，必須找時間與欣悅當面一談。
不料想，通告一出，就近前來咨詢的人不減反增，有咨詢疑難的、有預定菌種的、有預約培訓的，還有要求臨時指導的等等不一而足。廣告見報已經(jīng)三天過去，搬遷至少需要兩天，見身邊還有一群人未曾離去。庶盶不得不把心一橫，立即寫出：今日搬遷，概不接洽（落款日期為次日）的字幅貼到門口。然后對大家說：“實在抱歉！煩勞大家抓緊時間，我今天晚上哪怕不吃不睡，也會盡量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睕]過多久，人們漸漸離去。欣悅的裁縫鋪是去不成了，只有將后再找時間。
廣告見報后的第六天，總算完成搬遷。卸下什物，見當?shù)剜]所尚沒有到下班時間，應該前去打個招呼，利于將后信函收遞。出乎意料的是，來函一大堆，立即取回開閱，普遍的信息是：隨信寄出函授費，請查收并及時寄出函授教材。
6.12
搬運回來的東西尚未收拾停當，門外有人大叫：“庶盶，郵所的人說你的信件和匯款單就像雪片一樣飛來，叫你趕快去?。 笔\一邊應著一邊推上自行車上街。一轉(zhuǎn)眼教材告急，全科教材百余頁，需要刻寫數(shù)十張蠟紙，按蠟紙的平均油印數(shù)量計，刻印一次只能滿足不到十天的業(yè)務需要。庶盶不由得不驚出一身冷汗，僅僅是刻蠟紙、油印資料，差不多每天就需要兩個人。此外，一天僅按兩百封來信算，看信回信就少不了六七個小時，還要逐一造冊記錄所有來信摘要、處理結(jié)果，以及匯款單訴求、辦理進度等等，盡管自己當前仍然獨自一人苦苦支撐，但從長遠來看，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能夠干得完的事。
正在為沒有時間刻寫、油印教材的時候，一個老師知道后對庶盶說：“刻印資料對學校不少老師來說是小事一樁，你多準備幾張鋼板和蠟紙，這事我可以給你打包票！”“老師，您這是幫學生大忙！學生這是商業(yè)行為，所以這刻印的報酬必不可少！”庶盶初略一算，自己用正楷字一天可刻五張左右的蠟紙（隨手字一般刻寫八張以上），或者油印兩千份/次的資料，0.5元/張的蠟紙和每五百份/次資料1元的報酬應該不算低。庶盶接著說：“老師，您看每張蠟紙報酬0.5元，印五百份資料1元，油印機和油墨學生買，您看行不行？”
“嗨呀，老師幫學生那是心甘情愿，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老師，您看學生前幾年總是棍棍棒棒的不順，學生也沒啥能耐，無法回報老師們的教育之恩?，F(xiàn)在打開這么個商業(yè)渠道，當然是沖著利益去的行為，是有利可圖的。再說，這刻印資料，恐怕并非短暫之舉，還有質(zhì)量要求。這點報酬，就權當是學生對老師們表達點感恩之情。對此，老師是拒絕不得的！”“這番心意，的確是違之有愧。那這樣，你把報酬降低一半！”“老師，學生是有利可圖的。就按學生說的定了，學生這就去準備鋼板、油印機！”“那好，油印機就不用買，你準備鋼板、蠟紙、油墨就行了！”
盡管刻印教材的問題解決了，可還是不見輕松。按自己處理信件等經(jīng)驗，每人每天處理150封信件比較容易（投寄一單教材按一封信函計）。庶盶認為，這同樣是個細致工作，一個零工兩元/天，自己可以加一元，即每處理150封信件3元，多處理多得。但必須做到三一致，即回函內(nèi)容與來信內(nèi)容保持一致，《來信與回復摘要》同來信內(nèi)容、回復內(nèi)容相一致，若抽查出一件不一致的扣0.5元，若一次性抽查出十件不一致的則每件另行處罰1元。另外，凡投寄教材，必須杜絕殘缺、模糊不清混雜其間，若抽查出一件扣1元。凡保持三千封/件信函無差錯記錄的，另行獎勵10元。找人一問，不少人樂意代為處理信函。如此，庶盶每天就是收款、記賬、處理疑難信件和抽查等事宜。但即或是這樣，隨著業(yè)務量的增加，時間同樣也愈來愈緊張。
舒坦的日子從來都不會太多，要求前來實習、催促菌種的學員日益增加，且一浪高過一浪。培訓和實習及菌種生產(chǎn)場地，家中的這點地盤及地理位置顯然不太適合以后發(fā)展的需要，必須考慮在場鎮(zhèn)街道上租借場地和房屋。這可又是一大轉(zhuǎn)折，也更是一道難關，一旦生產(chǎn)菌種，勢必急劇擴充固定人手，照當前趨勢，估計總體少于十人將難以有效應對。如此規(guī)模遠遠出乎意料，令庶盶難免不望而生畏。同時，一旦開始生產(chǎn)菌種和實習，也就意味著另行搬遷將是異常困難的事了。在如此緊要關頭，不得不謹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