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去你家換件衣服

　　“警官。”季涼柯神色冷靜，“我要他們向姜淵道歉總不過分吧?！?p>　　她冷冷掃視過對面的五個人。

　　“當然要道歉了，”警察到底是明事理的，“還不道歉！特別是你，鬧得最厲害！”他指指那個皮衣女人。

　　警察都開口了，那個皮衣女人很不甘心，卻也哼哼唧唧說了句對不起。

　　那兩個年輕女生面面相覷，也含含糊糊地道歉了。

　　趁她們扭扭捏捏吐字的時候，季涼柯朝姜淵走過去，拽著他的袖子，將他拉起來。

　　“我們走。”她輕聲說。

　　她牽著姜淵跟那些人擦肩而過。

　　然而，在即將與那行人中的年輕男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季涼柯停住了腳步。

　　她側頭，睨一眼那個年輕男人，眼神冰冷。

　　“還有你，道歉?！?p>　　季涼柯聲音平靜卻有著無可置疑的威壓，“人是你打的吧?！?p>　　據(jù)她觀察，姜淵臉上的巴掌印不像是女人能扇出來的大小，而且眼角那一拳的力度也不像是女人能打出來的。

　　那個男人有一秒的發(fā)愣，他對季涼柯發(fā)現(xiàn)是他打人的這個事實有些驚訝。

　　這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季涼柯經(jīng)過套話，更加確定姜淵臉上的傷就是他造成的。

　　“呸，就是我打了怎么的！就是不道歉你能怎么的？”那個人做作地抖了抖他身上的鉚釘衣服，擺出一副很拽的樣子，就是個街頭混混。

　　他邊說還邊囂張地笑：“怎么著，你要護著你這小白臉??？”

　　她看著他這樣的嘴臉，也笑了，不過是冷笑。

　　她驀地轉身。

　　那男人立住，愣愣地看著她，想看她要做些什么？

　　“警官，我要報警，故意傷害罪?！奔緵隹抡Z氣干脆，看也懶得多看那男人一眼。

　　“你！”那個男人囂張的嘴臉總算擺不下去了，三步并作兩步，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他攔住季涼柯，慌慌張張：“你還真報啊？”

　　“我有權追究你的責任，”她目光冰冷，“可沒跟你開玩笑?！?p>　　“對不起，對不起行了吧姑奶奶！”那個男人頗為幽怨，卻不得不服這個軟，態(tài)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跟他道歉?！彼鏌o表情。

　　那人面色一黑，老老實實道歉了。

　　姜淵低頭站著，手插在褲兜里，神情散漫，不知道在想什么。

　?。?p>　　“我送你回家?！彼崧晫獪Y說。

　　隨后，她率先邁步。

　　夕陽西下，花木扶疏，天際晚霞飄渺而柔艷，如同橙紅色的紗幔，輕輕地在天際浮動。

　　本是美好的景色。

　　可她卻覺得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好。

　　她的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在那一滴眼淚涌出來的瞬間，她慌慌張張用手擦掉。

　　她不能哭，她要堅強。

　　到底還是委屈了。

　　畢竟，她并不知道如何面對像剛剛那個皮衣女人一樣的潑婦。

　　她知道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伤幌肫饎倓偰切┤顺髳旱淖炷樅湍切┪耆枞说脑捳Z。

　　即使她篤定世界有很多美好，她也無可否認，在一些世俗的角落，有一些東西是黑暗的。

　　也有一些人是壞的。

　　姜淵沉默著跟著她走了一路。

　　剛剛的場景，他都看在了眼里。

　　他覺得自己心里突然涌出一些奇怪的情緒。

　　他說不上那究竟是什么。

　　明明本應該是毫不在意的，可是他卻不可抑制地想起季涼柯的模樣。

　　被吐唾沫、被扯頭發(fā)的隱忍模樣。

　　他也不可抑制地想起剛剛的場面。

　　她義無反顧地面對那些惡心的人，臉上仍然是那樣的平淡——她的表情似乎總是平淡的。

　　他沒有見到過生氣、憤怒的她，也沒有想到她會那樣大著聲音回擊那些人。

　　被吐口水……應該很惡心吧；被扯頭發(fā)……應該很疼……

　　那她究竟為什么要沖上去，為什么要為他擋住那些辱罵嗎？

　　莫名的正義感么，還是，這又是一種新的套路？

　　她……為什么對他這么好？

　　他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他只知道，當她跟那些人對罵的時候，他就覺得心里升出了一點奇怪的思緒。

　　那些人在外邊拽住他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們不會是什么好人。

　　彼時，他還未反應過來，他就已經(jīng)挨了一拳和一巴掌。

　　那一拳把他打到眼睛劇痛，那一巴掌打得他頭腦眩暈。

　　嘴唇張了張，卻也只是張了張。

　　他要不要說什么呢？按道理，他應該說些什么吧？可是，他又能說什么呢？

　　沒有人聽他的話，也沒有人相信他的話。

　　他早就對這個世界失望了。

　　于是他渾渾噩噩，面無表情，一語不發(fā)地被警察帶到了派出所。

　　他從始至終都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

　　他沒有選擇沖上去。跟那些人糾纏，或者說是跟人糾纏——跟人交流太累了。

　　就像個廢人。如他們所說。

　　記憶中，有人這樣對他好么？好像并沒有。

　　好像……并沒有人選擇擋在他身前，也并沒有人像她那般考慮自己的情緒。

　　他跟在她身后走著，目光不知不覺地就落到了她身上。

　　她……好像很瘦，看起來很脆弱的樣子。

　　可實際上，她又跟脆弱這兩個字沾不上一點邊。

　　實在是奇怪。

　　暮色中，姜淵亂七八糟的想法成了一團毛線。他的眸子里，是濃重的不解。

　?。?p>　　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又帶著他上地鐵。

　　其實自己家離市中心很近，可她還是選擇了先陪著姜淵回家。

　　他剛剛被誣陷了，臉上都是傷，心理狀態(tài)肯定不好，她如是想。

　　這或許也算是她的責任。

　　從地鐵下來之后，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姜淵家。

　　“到了?！彼宋亲?。

　　他沉默地上前。

　　“身上臟了，你家近，我能不能先去你家換件衣服?！?p>　　她抬眸，認真地望著他。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出流淚的痕跡——哭是沒有用的，就這么點委屈，她才不要哭呢。

　　她心里其實沒有抱多大希望。她已經(jīng)習慣了他對她的拒絕。

　　可即使希望渺茫，她也還是想試著問一下。

　　然而，這次姜淵并沒有置若罔聞，而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