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琮從瓊林苑出來后,時間已是傍晚時分,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今天該吃什么呢?吃什么這件事,國朝不同時期的人自有不同的答案,先前在汴京,現(xiàn)在在臨安,在汴京時,人們好羊肉,還有羊羔肉和杏仁釀造的美酒,也是汴京各大酒樓的一絕,這酒便喚作羔羊美酒。后來,自北而來的大雪掩埋了東京夢華,掩藏了州橋明月,大相國寺的鐘聲漸行漸遠(yuǎn),終不可聞。而汴都的美景和美饌卻一直活著,活在人們心中,寫于遺民的筆下。
南渡以后,臨安靠海,蝦蟹海物便取代了羊肉,成為了餐桌上的常客,這臨安城里,最不缺的便是各種酒樓。最出名的當(dāng)屬樓外樓這座酒樓,樓外樓主廚拿手的是蟹釀橙。臨安的酒樓,有名的何止樓外樓這一處,論起酒菜的精細(xì)和華美,熙春樓、三元樓、五間樓、賞心樓、嚴(yán)廚花月樓這些也不遜于樓外樓,甚至有的酒樓還勝過樓外樓幾分。趙伯琮最愛的便是蝦蟹海物,每次都要吃上許多,若論起這臨安城里,誰做起這些最為拿手,臨安的市民們肯定會不假思索地告訴你,那必然是宋五嫂,宋五嫂本是汴京人士,后南渡來到臨安,在臨安重操舊業(yè),繼續(xù)賣自己拿手的魚菜,臨安本地近海,而且又有西湖,各種好鮮魚自是不缺的。而魚菜,這里不似汴都,臨安的各大酒樓都有售賣魚菜,而且臨安城中住著的可不止本地的食客,更有南北的各種老饕,如果你的酒菜沒有出奇之處,你很難在臨安城中占有一席之地。宋五嫂便自創(chuàng)了一種魚菜,這種魚菜以西湖里的鮮魚為原材料,輔以醋、生姜、大蒜、糖和少許的鹽制成,喚作醋溜魚,宋五嫂的醋溜魚一經(jīng)推出,便深受臨安城老饕們還有食客們的歡迎。
宋五嫂的醋溜魚還有魚羹,趙伯琮久聞大名,雖然之前在藩邸中,也曾吃過廚子們仿制的醋溜魚,但做的終究還是遜色了些,現(xiàn)在趙伯琮的車馬路過宋五嫂的店鋪,他自是不會放過這個一飽口福的機(jī)會。趙伯琮讓車夫停下,自己下車來,踱步進(jìn)宋五嫂的店鋪,在一處靠著窗邊的位置坐下,點(diǎn)了魚羹和醋溜魚,便等著上菜。
小二先上了諸樣時新果子,還有些冰鎮(zhèn)的熟水,這熟水可也有些講究,國朝的人過夏,熟水是必不可少的,有些文士甚至填過些長短句,來吟詠這熟水。臨安城最受大家歡迎的熟水,自然是豆蔻熟水了,這豆蔻熟水乃是太學(xué)士趙明誠的夫人李清照創(chuàng)制的。取七八粒白豆蔻的殼,置于滾水中,這白豆蔻投入多少,也是有些講究的,若是少了,那香味便弱了幾分,但若是投的多了,香氣也就變得渾濁了,失去了它原本的清新,炎熱的夏天,飲用這豆蔻熟水,健脾開胃,而且止吐,是夏季的首選。
嘗過了諸樣時新果子,喝過了消暑的熟水后,趙伯琮所點(diǎn)的魚羹還有醋溜魚也擺上了餐桌,魚羹的味道自不必說,還是宋五嫂當(dāng)年在汴都時的那個味,南渡來臨安后,這魚羹也就只有年歲大的人會點(diǎn)上幾份,以此來懷念那個寶馬雕車,暗香滿路,一夜魚龍舞的汴都。嘗過了魚羹,趙伯琮便將筷子伸向久聞大名的醋溜魚,一嘗,當(dāng)真是名不虛傳,皮酥肉嫩,鮮美可口,遠(yuǎn)比自己藩邸的廚子做的要好吃,趙伯琮邊嘗,邊感嘆道:“真是人間至味!”酒足飯飽,趙伯琮摸向腰間,發(fā)現(xiàn)自己出來時沒有帶銀錢,便叫道:“主家,明日我把錢送來給你!”起身離開了宋五嫂的魚店,坐著車駕回藩邸的路上,趙伯琮還在回味著剛剛那美味的醋溜魚和魚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