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往事
風(fēng)鈴愉悅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作響。
寅9-6和卯2-7站在店內(nèi)四處看了一眼,很快就鎖定了坐在窗戶邊的伊維特和千辰二人。
卯2-7臉上露出一絲興奮且燦爛的笑容,他伸了個懶腰,枕著手臂,愉悅的來到千辰和伊維特身邊。
“嗨~”他樂呵呵的打了個招呼。
伊維特納悶的看著對方,它并沒有見過這兩個人。但想到格曼,還有這家怪異餐廳,它不禁搖了搖頭,對千辰說道:“喂,你可真有夠招怪人的,前腳剛走了一個后腳又來一對?!?p> 它說的輕松,但千辰的身體卻緩緩繃緊。
和伊維特不同,他見過這兩個人。不僅見過,而且能感覺到他們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聯(lián)系。只是看著他們,千辰就仿佛看到了一片燃燒的火海,那些噼啪作響的燃料,那扭曲的空氣,還有那灼熱的溫度。
恍惚間看到的景象和現(xiàn)實相互重疊,幾乎無法分辨究竟哪個才是真實。
卯2-7聽伊維特語氣中帶著嫌棄,哈哈一笑,毫無顧忌的一屁股坐在了伊維特身邊。好奇的上下打量它,甚至在它銀黑色的頭發(fā)上聞了聞,問道:“你是無胸女還是娘炮男?”
伊維特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我是你爹?!彼豢蜌獾恼f道。
“哈哈哈~”
卯2-7不以為忤,反而大笑起來,他直接一手搭在伊維特后背的椅子上,一腳當(dāng)啷一下架在桌子上,拿過伊維特面前的飲料,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口,喝完之后還砸吧砸吧嘴,囂張跋扈的說道:“我當(dāng)年還在金烏部隊的時候就聽過你,1-000,最厲害的武器大師,最年輕的士官,連續(xù)三年的單人博擊冠軍。那時候我就很不服,按輩分,你還在我后面出生,論任務(wù),我做的也不比少,可老家的那些女娃娃說起你就像說到什么大明星一樣,興奮的跺腳。這可真讓人不爽,不過好在老天是公平的,終究你還是沒走過那一關(guān),否則的話,可不知道該讓我們這些人怎么活呢。”
寅9-6微微側(cè)頭,提醒了聲:“2-7。”
?。ú贿h(yuǎn)處的廚房內(nèi),中年老板大聲怒斥:喂,那家伙!!誰讓你把腳架在桌子上的?。。?p> 卯2-7根本不理會老板,也不理會寅9-6,自顧自的看著千辰說道:“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像你這樣的敗作究竟是怎么逃過那一晚的共振的,按理說你控制不了沸騰之血,在共振開始后,你要么失控變成獸,要么直接崩解,怎么還會好好的坐在這里呢?我不能理解。”
千辰不說話,只是坐的筆直,面具下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對面的長發(fā)少年。那少年的微笑透露著無以倫比的肆意張揚,撲面而來的壓力和紊亂跳動的心臟讓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yīng)付。
一旁的伊維特聽見長發(fā)少年的這番話,終于變了神色,它不由分說的站起身,對千辰說道:“你認(rèn)錯人了,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們走!”
說罷,它就要離開。
可卯2-7直接伸手抓住了伊維特的手腕,冷冷道:“戴了個面具你就以為我認(rèn)不出他來了嗎?”
伊維特立刻伸手摸向腰間的長刀。
寅9-6緩緩向前踏出一步,一瞬間,整個餐廳的玻璃都微微晃動了一下,吧臺上整整齊齊的玻璃杯齊刷刷的輕響。
巨大的壓力讓伊維特腦門上的汗水唰的一下就下來了,它看見了寅9-6脖子上的紋身,那分明是一個古樸的鳥頭,雖然未得全貌,但它可以肯定,那只鳥有三只腳。
“走?”
卯2-7把腳架在桌子上,沖伊維特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齒,狂放不羈的說道:“去哪里呢?小姐,或者,小哥。我還不知道你是男是女呢?看見你的第一秒,好奇就在折磨我的心靈,我真的,好想知道啊....”
“卯2-7,注意一點?!?p> 寅9-6嚴(yán)肅低語:“這是任務(wù)。”
“哥,你不好奇么?”
卯2-7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問道:“這么完全模糊的家伙可不多見呢?!?p> (另一邊,食肆的老板已經(jīng)受不了了,他猛地推開廚房的玻璃窗,探頭大喊道:點不點餐???不點餐就滾蛋!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不要把腳架在我的桌子上?。。?p> 卯2-7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他不僅不把腳拿下來,反而duang的一聲把另外一只腳也架在了桌子上,挑釁的看著玻璃后的老板。那中年老板幾乎被氣壞了,唰的一下關(guān)掉了玻璃窗。
事到如今,伊維特反而冷靜下來,它盯著另一邊冷眼旁觀的寅9-6,問道:“任務(wù),你們來愛菲都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
“理下無神,杜絕野祀?!?p> 寅9-6看著千辰,一字一句的說道:“這是這一代『理』發(fā)布的最高指令,每一個虞帝國的戰(zhàn)士都要義不容辭的執(zhí)行這個任務(wù)?!?p> 伊維特聽完后一愣,隨后忍不住咬牙笑道:“理下無神,杜絕野祀。難怪你們要燒荊棘之地。可你們把歐底里斯的繆斯節(jié)稱作野祀,真當(dāng)這數(shù)千年祭祀的對象是空氣么!三陽灣的慘敗如今已經(jīng)世人皆知,你們居然敢跑來愛菲都腹地,被僭主發(fā)現(xiàn)你們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面對伊維特的譏諷,卯2-7面露不屑,甚至連分辨都欠奉。
而寅9-6則看著千辰,說道:“士兵,你的工作來了。和我們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吧?!?p> “我不記得...什么任務(wù)...”
千辰輕聲說道。
這是他自從這兩人出現(xiàn)后說的唯一一句話。
“不記得?”
寅9-6皺眉,仔細(xì)的看著千辰的眼睛:“也難怪你會亂跑,是混亂的火焰燒掉的你的記憶么?”
卯2-7毫無顧忌的說道:“你不記得我可記得,1-000,你曾是最年輕的士官,也是近戰(zhàn)肉搏的天才。只是...你沒能控制住圣血,哈哈。因此才被派去三陽灣戰(zhàn)場執(zhí)行任務(wù)。
我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從三陽灣活下來的,但『理』對你還活著的消息感到很振奮。上面希望你可以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并且『理』表示,她愿意給你第二次控制圣血的機(jī)會?!?p> “閉嘴!”
寅9-6對弟弟的口無遮攔十分不滿,出言訓(xùn)斥。
但卯2-7在看見千辰后卻顯得異常興奮,他不顧寅9-6的不悅,說道:“走吧,1-000,這次的任務(wù)可是難得的美差哦,看看這腐化的藝術(shù)之都,這些墮落的愛菲都人,這扭曲的城市風(fēng)氣,這瘋狂的祭祀活動,還有什么是比這里更豐茂的野草地,還有什么是比這里更適合燃燒的燎原之所,走吧,1-000,我們一定可以......”
砰??!
后廚的大鐵門被猛地推開。
餐廳的中年老板手里提著剔骨尖刀,身后跟著好幾名精壯的男人,大踏步的向腳架在桌子上,滔滔不絕的卯2-7走來。
看見來人,卯2-7閉上了嘴巴,饒有興致的歪了歪頭,瞇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
嘩啦啦。
四名氣勢洶洶的男人站在桌子邊。
那名中年老板死死的盯著卯2-7架在桌子上的兩只腳,惡狠狠說道:“你拿不拿下來?”
“我就愛架著,你怎么著吧?!?p> 卯2-7大咧咧的靠著,腳晃個不停。
中年老板再也無法忍受,舉起手里的剔骨刀,直直的向卯2-7晃動的雙腳砍去。
然而面對那把寒光閃閃的刀,卯2-7竟然躲也不躲,甚至還悠然自得的晃著腳。
剔骨刀在離卯2-7腳一根頭發(fā)絲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中年老板眼睛瞪的大大的,他身后的幾個員工也是別過頭去,身上的肌肉繃緊,屏住呼吸,顯然不敢看之后發(fā)生的事。
“砍啊,怎么停下來了呢?”
卯2-7陰森微笑低語:“砍下來讓我的鮮血噴濺在你光潔的地板上??诚聛碜屵@污穢的肉體玷污你干凈的店面,不好么?”
一邊說,他甚至把自己的腳主動靠近了那把刀,用弓起腳背在刀刃上緩緩摩擦起來。
鮮血順著刀刃滲出,同時滲出的還有中年老板額頭上的冷汗,他收起刀,連連后退兩步,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那個頭發(fā)枯白的少年,一臉的無法理解。
“真沒用...”卯2-7低聲道:“這可不像愛菲都人,我還以為你們都像戲劇里演的那樣,很勇敢很果斷呢...”
中年老板搖搖頭,他不再理睬這個瘋瘋癲癲長發(fā)少年,轉(zhuǎn)頭對手下員工吩咐道:“去聯(lián)系警衛(wèi),把這個無根鬼給帶走?!?p> 誰料這句舊大陸常見的咒罵卻讓卯2-7神色一變。
“你他娘的叫我什么???”他大聲問道。
“無根鬼,死了都沒地方收的貨色?!?p> 中年老板不屑的說道。
卯2-7震怒,他當(dāng)即收起腳,閃電般站起來。眼睛瞪的和銅鈴一樣巨大,抬腿就要向那名中年老板走去。
氣氛陡然變得爆裂,千辰盤中那已經(jīng)熄滅的火焰羊排突然莫名的重新燃燒起來。
中年老板覺察到什么,立刻后退幾步,舉起尖刀做出防御姿態(tài)。
可卯2-7還沒走出去就被一只大手給按了下去,將他按下去的人正是短發(fā)青年寅9-6,他按著卯2-7警告道:“你給我注意點?!?p> “哥...你放手...這家伙罵的真是難聽呢...”
卯2-7磨牙吮血的說道。
寅9-6嘴角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隨后那絲笑意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恍如幻覺。他一手牢牢的按住卯2-7的肩膀,一邊問那名中年老板。
“請問,你不讓我弟弟把腳架在桌子上,有什么理由么?”
“什么?。俊敝心昀习迮e著刀震驚道:“要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把腳架在桌子上,我生意要怎么做?。俊?p> 寅9-6點點頭,平靜道:“有道理,但...只是這樣么...”
“啥?”老板不解。
“我問你...只是這樣么?”
寅9-6慢吞吞一字一句的問道。
伴隨著說話聲,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虛空中睜開,直面那名中年老板,那眼睛中遍布著紅色扭曲混亂的火焰,在虛空中寂靜燃燒。
其他人倒沒什么,可和寅9-6對視的中年男人只覺得頭頂一座山壓了下來,壓的人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搖搖晃晃,幾乎就要跪下去。
可作為一名在社會上打拼數(shù)十年的男人,搖晃中他看見被自己反復(fù)擦拭的亮晶晶的地板,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竟然哆哆嗦嗦的站直了身體。
“搞衛(wèi)生...搞衛(wèi)生...搞衛(wèi)生...”
他自言自語道。
“老板...”
手底下的那幾名精壯的員工看著老板,一時間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但見他腳下虛浮,就要去攙扶他。
可那中年男人卻一下推開自己的員工,他突然瞪大眼睛,咆哮道:“喜歡干凈需要理由么???”
伴隨著激烈的咆哮,那巨大的壓力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那混亂燃燒的眼睛也一下褪去,好像一切只是幻覺。
他直面那名有著短短白發(fā)的紋身青年,罵道:“搞衛(wèi)生很幸苦的啦??!你知不知道維持這家店干凈需要多少付出啊混蛋?。 ?p> 伴隨著中年老板的怒吼。周遭似乎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餐廳內(nèi)的眾人全都沉默了,只能聽見老板粗重的喘息聲。
突然,寅9-6彎下了腰,將腰彎成了九十度。
老板被嚇了一跳,后退好幾步。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沒有教育好這個弟弟。”
寅9-6竟然向這名中年老板深深彎腰鞠躬道:“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不讓他把腳再放桌上。”
一旁的卯2-7和伊維特都傻眼了。
那些精壯的男員工紛紛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家老板。
就連對面的中年老板也沒想到這家伙竟然還會主動道歉。但他也不想和這幾個奇怪的家伙過多糾纏,畢竟那個長發(fā)少年已經(jīng)把腳放下去了。一通發(fā)泄后,氣也差不多消了。
于是他冷淡道:“要點餐么?”
“不點,我們只是來找朋友,找完朋友就走?!?p> 寅9-6說道。
“不點就不點吧。不過下次注意點,作為boy,最重要的就是要講究個人形象和衛(wèi)生,明白么?”語重心長的叮囑完后,中年老板帶著幾個精壯員工揚長而去。
寅9-6緩緩直起身,面無表情的看著千辰,伸出手,淡淡道:“跟我們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p> 千辰目光移到了窗外,他看了一眼街那邊貝殼大劇院的尖頂,緩緩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我哪兒也不去,我有工作了。”
“你只有一項工作。”
寅9-6說道。
千辰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寅9-6。
寅9-6嘴唇蠕動了幾下,終究是沒有說話。
倒是卯2-7陰沉沉道:“帝國的士兵只有一個使命,那就是服從『理』的安排,如今我們正是聽從『理』的安排來到此地,理不可能自相矛盾,所以你必定是背叛了虞帝國,而背叛者只有死?,F(xiàn)在你只有兩種選擇,要么跟我們走,要么死。”
“我拒絕?!?p> 千辰平靜說道。
他雖然已經(jīng)喪失了過去的記憶,但他依然記得沸騰之血爆發(fā)那夜大主教和他所說的話,他堅信,大主教一定可以為他安排合適的工作,只是時機(jī)尚未到來。
卯2-7臉上憤怒的表情消失,他面無表情站在了哥哥身邊,二人一同盯著拒絕的千辰,某種氣勢融合在一起,節(jié)節(jié)攀升。
千辰同樣站起身,粗大的鎖鏈在他手臂上輕輕晃動,一點點的解開落下。
可還沒等他開始動手,卯2-7突然伸出手,握拳,重重的敲擊在自己的心臟上。
咚!
心臟跳動。
血液涌動。
這一拳就像打在千辰的心臟上一樣,讓他站立不穩(wěn),呼吸紊亂。
寅9-6同樣伸出手。
一拳打在自己的心臟上。
咚!!
心臟再跳。
血液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