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霖西路15號,一個每逢九月都要熱鬧上整整一個月的地方,一所大學。每年,來自全國各地的新生和家長似乎都要在這里同慶十天半個月,一副生怕別人不知道有人將在這所全國排名第十的高等學府,揮霍他們青春的樣子。
對此,秦皓炫總是一副無法理解的樣子:“你說這要是全球排名第十,是不是他們得把家都搬來?”
陳允琳起身背上書包:“今年是您老人家在這里荒廢的最后一年,過了今年,保證你眼不見為凈!”說罷她把杯里的豆?jié){一飲而盡,然后伸出纖細的食指,“除非你要在這兒讀研、讀博、留校當教授!”
“你擦擦嘴行嘛?”皓炫一臉嫌棄地看著姐姐,“我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不讀研究生,你恐怕連百分之五都沒有吧?”說著他慵懶地站起身,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攤開手,“除非周燦然申請出國留學,你偏巧又對他要去的那個國家過敏?!?p> 提到男神周燦然,陳允琳臉上總有一抹紅。她用手背抹了抹唇邊的豆?jié){:“幫我看看?!?p> 皓炫抄起書包:“走啦!就算你毀容他也不會嫌棄你。”
陳允琳極少和秦皓炫一路上學,原因有三。一是因為秦皓炫這小子的課多半是在離學校正門較近的勤禮樓上課,而她所在的文學院是學校西北角一個偏僻的大園子,兩人不同路;二是因為她表弟秦皓炫同志算是學校里知名的社團干部,愛慕他的女孩兒不少,她不愿擋了弟弟的桃花;三是秦皓炫來不來就拿周燦然跟她開玩笑,委實煩人。所以,她選擇自己走到學校去,雖然路程并不那么適合步行,但是仰著頭看樹影間斑駁的陽光,也不會讓人覺得這條路走起來太枯燥。不過皓炫雖然調(diào)皮,但是關鍵時候總有用處。最近附近常有流浪漢出沒,他并不放心陳允琳獨自行走在這條寬闊而筆直的路上,所以今天起他要帶姐姐去學校。
大學最后一年總算是清閑,陳允琳早上沒課,想去校中心圖書館坐一會兒。于是她一路坐著弟弟的單車,聞著泥土的清香,輕輕松松到了學校。下車時感嘆了一下秋涼凍人,有弟弟才溫暖,便甩著辮子朝圖書館跑去。
長假過后的第一天似乎每個人都拖著疲倦,即使是陽光明媚的周一,也很難讓人提起精神。
合上書,陳允琳閉上眼靠向椅背。書里的故事其實不是很難懂,但外國人的名字亂七八糟,看了一個小時她也不知道誰到底和誰怎么了,腦子里一團漿糊。每次看外國文學她都有這個煩惱,偏偏這又是她不得不看的畢業(yè)論文資料,相比之下對她而言似乎還是那些常人所謂“枯燥的教材”更容易讀懂。
陳允琳從書包里拿出前些天只看到一半的《植物學概論》,翻開書,一張紙隨風卷起了頁腳——那是一張寫滿“蝌蚪文”的舊琴譜。她定睛看著,然后長呼了一口氣,原來找了幾天都沒有找到的東西夾在了這里!幸好,她原本以為丟了,正打算今天下課后到小書店志叔那兒再去討一份,好還給周燦然,總不能借了人家的東西不還吧,況且還是她那么在乎的人。
拿著琴譜看看表,現(xiàn)在這個時間琴房應該是有空位的,過去看看吧,就當打發(fā)時間,再說那兒也只有周一早晨才對外系學生開放,能在集中開會之前忙里偷閑尋些寧靜,細想想自己也算是會享受了。這樣想著,陳允琳收拾好書包,小心翼翼地插上椅子,放輕腳步離開了圖書館,伴著還算和暖的陽光,朝音樂學院走去。
初秋的風還帶著些夏末的味道,樹葉搖擺著身子尋找自己的影子,這樣的恬淡只有在清晨和午后才有,陳允琳喜歡這樣自然的寧靜。清香裊裊的空氣襯托著晴朗的天氣,將整個日子的靜謐聚集在通往音樂學院的林蔭小道上,她看著天上飄著的云朵,忍不住羨慕起它們的自由。
但是,這樣的祥和讓人不得不想到一句話:破曉前的黑暗總是過分的寧靜。
“陳允琳?。?!”背后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喚,那是班長梁思悅特有的捉奸在床的音調(diào),若非有急事,是不可能在這種地方聽見她這樣嘶吼的。陳允琳回身觀望時,幽僻的小路上一個熟悉的身影由近而遠,如她所料,正是思悅:“陳允琳你怎么在這兒啊……”也許是跑得太急,梁思悅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急事兒!你哪兒都別去了,跟我走!”說著她便不由分說地一把抓住陳允琳,以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速度向東邊跑。
陳允琳就這樣稀里糊涂地被梁思悅拉到了靜海樓的階梯教室門口,一路上梁思悅念叨了半天,說什么學分夠不夠之類,還沒等她算明白,梁思悅便不耐煩地怒吼著說把屋里的這門課學下來,陳允琳就可以拿到中文和管理學的雙學士學位,還不等她判斷應該是喜還是憂,就隨著一聲“快進去吧!”被一股怪力推進了偌大的階梯教室。
“哎呀!”伴著一聲驚嘆,她跌進了眾人眼底……陳允琳心里暗罵梁思悅的蠻力,回過神時她已經(jīng)狼狽不堪地站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偌大一間教室里坐滿了人,而此刻,那些人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很快開些細小的聲音開始議論起來。陳允琳極力環(huán)視四周,希望能盡快找到個容身之處鉆進去,好避一避這上百雙已經(jīng)長在她身上的眼睛。匆忙間她掃見一個空位,就在第一排,而且很靠近過道,只不過周圍坐著一群男生。當下的情境對她而言已經(jīng)算是“饑不擇食”,有個地方容身她已經(jīng)知足了,一片男生又何妨。帶著一臉歉意地跟教授打過招呼后,她埋頭直奔那個沒人的位置,摸到椅子,便一頭扎了下去。
“嘖……”方圓幾米之內(nèi),眾人發(fā)出不滿的低嘆,更有脾氣大的不知哪家的小姐小聲嘀咕著,“怎么回事兒啊……”真難得學校里還有講得這么生動的課,能讓學生們專注到連進來個人都如此憤憤不平。